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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如焉@sars·come-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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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嫣说,人家高高在上,哪里会知道一个小女子茹嫣呢?
  江晓力说,实话对你说了吧,他对你几乎是了如指掌了。
  茹嫣说,那都是你们给瞎吹的吧?
  江晓力说,他已经见过你,再多说一点吧,他还看了你在网上的那些文章。
  这一说,让茹嫣背脊有点发寒,惊叫着说,都动用了国安啊?
  江晓力说,不跟你开玩笑了,这可是一件正儿八经的事儿。人家真是挺认真的,如今的男人,能像这样不容易,这事儿都进行半年多了。
  茹嫣说,背后商量着如何卖我?

  这个城市里最正宗的平民(7)

  江晓力说,这样的人,我都恨不得自己把自己卖给人家呢。知道这个信息的,女博士、女官员、女富豪、女演员,都恨不得哭着喊着往他怀里扑呢。有人甚至说,谁帮忙把这个大媒做成了,酬谢一辆女式别克。
  茹嫣说,你这样一说,我就更不敢去争这个风头了,到时候还不被人撕了吃了?再说,我哪拿得出一辆女式别克?万一碰上一个贪官,没几天进去了,我还得去送牢饭。
  江晓力脸上已经有了一点嗔色,你呀,平日满正经的一个人,今天是怎么啦?你倒是给一个态度啊。我跟你说吧,要是他成了贪官,这满天下的,就得毙光了。
  茹嫣也蹊跷,自己今天的作派话语都有些反常。其实,从这次谈话一开始,茹嫣已经乱了方寸。丈夫去世后,茹嫣也想过后半辈子的事,俗话说的女人三大不幸,其中一条,就是中年丧偶。但茹嫣一直悲观得很,悲观得不太敢去细想它。放眼天下一看,茹嫣确实找不到感觉,在她能接触到的有限的男人中间——不管是已婚未婚,似乎没有谁让她心里一动过。范围再扩大一些,就是那些歌星影星球星,名人学者大腕,也没有暗地里将谁奉为梦中情人。她都怀疑自己性冷情冷,不食人间烟火了。可是读起那些缠绵悱恻的书来,看起那些恩恩怨怨的碟来,又情动性起,常常难以自禁。可能就像丈夫说的,被文学给害了。今天江晓力说的这些,都是茹嫣看重的,但毕竟只是旁人的介绍,不是一种活生生的血肉相关的感觉。
  茹嫣收缩一些说,你一下给了一副这么猛的药,我都还没转过筋来呢,你们在暗处,我在明处,两眼一抹黑,你让我能说什么呢?
  江晓力说,星期天,新建好的大剧院有俄罗斯芭蕾舞团的一场演出,和他一起去看看。
  茹嫣可真想看看俄罗斯芭蕾舞团,要是在平日,她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一想到和那么一个人物一起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便心虚了。茹嫣说,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张扬,万一我不够格,不是给人家招徕一些风言风语?
  江晓力见茹嫣终于说了一句诚恳话,就说,人家都不怕,你怕个什么?两个人都正当名分的,又不是偷情!
  茹嫣怯怯地说,头次见面,还是清静一点好,要不然……我会表现得很糟糕的。
  江晓力想想说,那这样吧,头一天,我请你们到我家坐坐,都是我的熟人,不小心碰上了,怎么样?
  茹嫣依然怯怯,但自己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变花样,便说,那就由你安排啦,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全程陪同啊!
  江晓力笑笑,都到我家了,我不陪同还能怎么样啊?把钥匙交给你们,门一关我走人,拉皮条啊?
  江晓力又说,茹嫣啊,今儿你是矫情呢,还是自卑?我想这事儿你应该一听就满心欢喜的呢,你平日可不是这样啊。
  江晓力见茹嫣终于答应,于是将刚才压了半天的怨气发了出来。江晓力是单位里有名的刀子嘴。
  茹嫣被她这样一说,倒真是心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如此反常,是自己心底其实存有一份渴望而不敢正视呢,还是自己对这样一件美事并没有真正动心而只是被那些耀人的条件挑动了?
  茹嫣软塌塌地说,我原来打算这辈子不再想这些事了,没想到你们又把它端了出来……说着,眼泪没出息地涌了出来。
  到此,江晓力才回复到平日的大大咧咧,你呀,是怕捡到银子没纸包吧?我跟你说,人一走运,做梦都是彩色的,家里的蟑螂个个都是双眼皮。
  16
  茹嫣的家,离单位有十多分钟车程。儿子在家的时候,茹嫣每天中午都要紧赶慢赶往家跑,给儿子做点好吃的。一个人之后,茹嫣常常在单位食堂吃午饭,然后就在资料室读点书报,或打个盹,把中午两个小时打发过去。现在有了一只小狗,便像又有了一个小孩儿一样,一下班就匆匆往家赶。
  那杨延平是一条京巴,据说血统不太纯正。毛色浅褐,两耳、额头与尾巴深褐,洗净了,反倒比纯白的妖冶动人。京巴本来就是那种很女性化的狗,大大的眼睛,深闺怨女似的,永远噙着一层薄薄的泪水,含着些许妩媚哀愁,再加上这样一身毛色,难怪儿子抵挡不住,将它收留在身边呢。
  杨延平在儿子寝室的一段时间,养成了坏毛病,把它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当成厕所。茹嫣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别说狗屎狗尿,就是儿子小时候的秽物,刚开始的时候,也会让她犯恶心。好在他爸不在乎,只要他在,都由他来处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慢慢习惯。接着儿子就大了,那洁癖就又回来了。早些年儿子养狗,最怕她说再乱拉乱尿就送走,所以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了狗出去遛,一天三次,比做功课看电视还尽心。这一点,培养了儿子的责任感和意志力,倒是茹嫣不曾想到的好处。如今儿子不在,这杂碎事儿就落在茹嫣身上。对这条小狗,茹嫣有一种复杂感情,好像又回到刚刚养儿子的时光,看着这无忧无虑活蹦乱跳但事事都得依赖你的小东西,总有一种暖暖的情意生出来。有时又觉得自己是在接替着儿子的角色,完成儿子托付的重任,等待儿子哪天回家,给他看,喏,你交的任务,咱一点不敢含糊呢。
  小狗在儿子学校时吃得乱七八糟,剩饭剩菜,包子馒头,肉肠卤蛋,水果点心……有什么吃什么。茹嫣一个人,饮食清淡简单,没有这么些杂食给它,于是就买了狗粮,开始它不吃,后来吃了,就不吃别的,所以还得定期到超市去给它打粮。杨延平的大小便也变得规矩,只要茹嫣不回家,它就死死憋着,一副你不回来我就憋着看你心疼不心疼的架势。所以,茹嫣现在也像当年儿子在家一样,匆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带了它到楼下,然后那杨延平就一溜烟窜进冬青树墙,到里面花圃的泥地里,先是屁股一瘪,尿上长长久久的一泡尿,然后再在里面晃晃悠悠,酝酿便意,等到它匆匆忙忙转圈圈的时候,那就是要大便了,接着将尾巴高高举起,小屁股撅向半空,身子紧紧缩成一小团,做出一副极认真的怪模样,也不管有没有人在一旁观看就开始了。它完事后,茹嫣总要靠近冬青树墙看看,是干是稀,有没有虫……反正,这个小狗对茹嫣的改变挺大,连丈夫说的属于心里疾患的洁癖,差不多都给治好了一半。
  茹嫣一直没怎么注意,小区里还有不少养狗人家。遛狗的时候,常会碰上一两只,多的时候,四五只,白的、黑的、花的、黄的,各样品种都有。狗狗们初相遇,也如人一样,互相打探,互相观察,有的畏畏缩缩,有的大大咧咧,有的攻击性强,一见面便乱叫着冲上来做噬咬状,有的胆小得很,见了别的狗,尾巴就夹到肚皮下面,茹嫣这才知道了为什么歌里唱: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毕竟都是家养的宠物,还是温文尔雅的多。几次见面下来,便像如今关在家里养大的孩子一样,有一种对友情的渴望,互相间你闻闻我,我嗅嗅你,然后开始快乐地摇尾巴以示友好,很快就互相追逐疯闹起来,动作也变得特别灵动特别夸张,就像电影里爱恋中的男女追逐一样,充满了不自知的矫情。当然,狗与狗之间也有选择,比如杨延平,会很固定地对几只热情,对几只冷淡。它对其中一只白色卷毛小猎犬就特别过分,只要远远见到它,便会将那狗绳扯得绷直,拔河似地向前使劲,迫不及待地哼哼唧唧,那只白色卷毛小猎犬也不负杨延平一片痴情,将它自己的狗绳也扯直了,朝着杨延平的方向挣来。如果此时双方家长没有满足它们的愿望,那就只能像拖一堆垃圾一样将它们拖回家去。小狗们相互间开始嬉戏亲昵了,主人们也只好开始说话,先说狗,几次之后,便说别的,天气,住处,物价,治安,社会新闻小道消息都说。这些天真坦诚的小畜生们,让原本一个个绷着端着,老死不相往来的住户们有了一个说话的理由。

  这个城市里最正宗的平民(8)

  那天,杨延平又见到那只白色卷毛小猎犬,两个相见,互相嗅嗅首尾两端,杨延平动作夸张地蹦跶一阵子,便径自爬到小猎犬背上,有节奏地做一种怪动作。茹嫣本能感觉到这是一种不雅的动作,自己就脸红了,呵斥它,赶快冲过去将它的脖圈套上,往回拉。小猎犬的主人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少妇,她笑笑说,你们家的这个丫头是个教唆犯呢,咱们的这位还是一个童男子,没开窍。一句话说得茹嫣脸更红,忙说我们家这只也是一个小狗呢,赶快将杨延平抱起来。那小猎犬见茹嫣将自己的女友抱开,顿时就发火了,对着茹嫣不知轻重地叫骂起来。那少妇也收紧了自己的狗绳,走到茹嫣跟前看了看说,你们家的狗发情呢,你看,都来例假了。少妇指给茹嫣看狗狗屁股后面带着血迹的毛。茹嫣顿时就慌乱了,说,狗也来例假呀?少妇笑笑,怎么不?和人一样嘛。茹嫣说,天哪,它才多大一点点?少妇说,这种小型犬,七八个月就成熟了。我们家的一只,十个月大,就当了妈妈。两人说话间,杨延平就在茹嫣的怀里嘶鸣着直要往地上的小情人那儿扑,眼里充满热望。茹嫣说,不行不行,这一个我都对付不了,到时候给我来一窝,我可就糊涂了。说着,抱起这疯狂恋人返回家去。
  回到家,杨延平不吃不喝,呜呜咽咽冲着门站着。茹嫣对它说,你还小啊,要怎么就怎么啊?
  杨延平不理会她的说教,仰头看看门,又仰头看看她,让人又气又心疼。
  其后几天,茹嫣每次遛它之前,都要仔细侦察一下,看那勾魂的小猎犬是否也在楼下。有一次,果然听见楼下有狗叫,探头一望,那只小猎犬不知如何独自跑来了,就蹲在大门口,仰天长啸。后来遇见那个少妇,她苦笑说,你们家的那丫头,可把我害苦了。我们家那小伙子闹了一个多星期,差一点跑掉。
  杨延平也闹了一个多星期,有时烦躁不安,有时郁郁寡欢,看着就瘦下去一圈,抱在手上轻飘飘。
  好在狗闹恋爱有一个周期,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事人一样。不像人。
  那天她和儿子在MSN上聊天。她说,杨延平想恋爱了。儿子说,这么快啊?我都还没呢。
  她说,该恋爱的不恋爱,不该恋爱的倒爱恋。儿子说,谁该谁不该呀,顺其自然呀。
  儿子赴法两个多星期之后,一切都安顿下来。和另外两个男孩一起租了房,装了电话,牵了网线。几个男孩轮流做饭洗衣。洗衣机、电烤箱,一应厨具都是房主的。电脑各用各的,儿子带去一台笔记本电脑,那是他大学期间挣钱买的二手货。安顿下来之后,便三两天有QQ留言或妹儿发来,偶尔也在MSN上把自己亮给茹嫣看看,说上几句话。
  开始上课后,学业就紧了。儿子还在学校申请到一份短工,每天晚上帮图书馆打扫清洁。这类短工,是学校照顾那些贫困孩子的。儿子的表格上填写着父亲的情况,所以申请很顺利地被批准了。这样,茹嫣不忍多占用儿子的时间,原来儿子常说的那句话,现在由茹嫣来说了:儿子,不早了,休息吧。儿子笑了,说,我还没吃晚饭呢。茹嫣总是不记得时差。于是两人从QQ或MSN上下线。不过,就这样隔三差五几段文字几句话,就让茹嫣有了长线在手的踏实感。
  “空巢”依然是茹嫣每天都要流连许久的一个地方。版主孤鸿已经给她做了个人文集,还起了一个名字叫“如烟的往事”。经孤鸿重新排版、加图,有的还配上音乐,简直就是一本精致美妙的电子书,让茹嫣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她几乎有些自恋地一遍遍看着自己的作品,发现自己竟是有很好的文学才华的。有网友说,茹嫣,你再这样写下去,那些作家们就没饭吃啦!有的说,多写啊,这是一本好书呢。对茹嫣来说,则是自己的生活突然有了激动人心的亮光。她像一个青春少女一样迷恋上了写作,感觉到用自己熟识了几十年的这些文字,写出自己几十年的生活,真是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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