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1番外 作者:时久(晋江vip2014-04-15正文完结)-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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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爹爹那件事,我头一回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我现在想,我不顾你的意愿强行逼迫你嫁给我,或许是我错了,我太自私,一厢情愿地把你束缚在身边,将自己的快乐构筑在你的痛苦之上。但是你在痛苦中挣扎,我又如何能快乐。当时我就应该克制住不去洛阳,不提结姻,你留在家中和亲人相伴,伤痛总会慢慢平复。我跟你相隔千里再不相见,或许你现在也不会这么恨我。你随便嫁给谁,就算是那个行刺的家奴、你的外甥燕王,他们都比我更能让你幸福。”
杨末缩在他怀中,鼻音浓重:“胡说什么,我怎么能嫁给家奴,更别说外甥了。”
他笑了笑,搂紧她道:“只是比方,家奴外甥也比我好。末儿,这两天我已经想通了,你高兴比我高兴重要,以后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低头望着她,目光沉静,“既然你留在我身边只会痛苦,那我还是放你去想去的地方吧。”
这句话着实出乎意料,杨末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这怎么行?”
“这可比娶到你容易多了。”他垂眼道,“这事我不能自己做主,等回了上京,我就上一道奏疏请求废黜你太子妃之位,你再上表自陈公主身份请求归国,陛下顾念两国交谊,不会有人为难你……”
这提议让她措手不及,慌了阵脚:“两国交谊……对了,我、我嫁给你是为了巩固和盟,怎么、怎么能随便废黜,那岂不是……”
“你别担心,联姻只不过是形式,盟约根本还在于互惠互利,没那么容易崩废。”他温然解释,“只不过,为了尽量让这件事不变成公事,少不得要编排你一些私底下的错处,我就说……就说你生性妒悍,独霸东宫容不得旁人,令我皇嗣无继,这样父亲更容易准我所奏。我再与你们吴国君臣交涉,请他们重新选一名宗女嫁过来以绝疑虑,只要和盟照旧,他们也不会因此责怪你。你介不介意?”
杨末愣怔地看着他,被他盯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胡乱摇了摇头。
宇文徕不禁苦笑:“你果然不在意。末儿,我多希望你是真的妒悍,霸着我不许我跟别的女子相好……算了,我这辈子是不会有这个福分了。你回洛阳之后,有公主的身份在,总能觅得如意郎君,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像你爹爹那样、一心一意待你忠贞不二的夫婿……”
他说不下去了,转过脸去朝向屋中的火塘。这是杨末第一次看到宇文徕红了眼眶,火焰映着他眼里的水光,她听到他吸气长叹,把翻腾的心绪压下去。
终于可以摆脱他了,她应该高兴的,但是心口像塞了一大团稻草,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他稍稍平静了些,才又转回来:“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确实是想重温旧梦,算是临别前了一个心愿。就一个晚上,你能不能暂时忘了那些仇隙恩怨,就当还是三年前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好不好?就一晚。”
杨末望着他瓮声道:“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在试探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喜欢玩这种把戏,以退为进做出一副很委屈很可怜的样子,等别人先心软如你的意。”
宇文徕笑问:“那你心软了吗?”
她抱着自己膝盖不说话。
“如果你有一点点心软,那就答应我刚刚的要求,今晚别对我发脾气不假辞色,让着我点好不好?”他笑得苦涩,“但你也别太心软。倘若你因为一时心软说不走了,我肯定无法拒绝,但是这于事无补。等你回头冷静下来,想起你爹爹和家里人,还是会纠结难过,更加自责,那还不如现在就狠下心肠。”
杨末沉默半晌,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让出一半给他:“你上来吧。屋里有点冷,我想坐在被窝里。”
这意料之外的惊喜让他反而有些惴惴:“我们……一起睡?”
“都已经是夫妻了,屋里就一张榻,不一起睡还能怎么睡?”她把脚头的棉被拉过来,“还是你重温旧梦必须完全照着当初的样子,想睡在地下或者床尾?”
宇文徕立刻脱下靴子跳上榻,展开被子将两人盖住,并排而卧。躺了一会儿,他侧过脸去看她,小心地问:“你还冷不冷?”
“有点。”
“冷的话……就挨紧点儿……”
她真的挪到他身边来挨着他,他侧过去伸手一抄把她搂在怀里,她没有推拒挣脱,在他肩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时辰还早,两人虽然在榻上躺着,但都毫无睡意。四周十分安静,火塘里柴炭间或荜拨一声,温暖的光焰在墙壁屋顶跳跃。外面风已经停了,只有簌簌沙沙的细响,反而更显静谧。
“下雪了?”
“嗯,听声音还不小。”
“你的那些手下怎么办?他们住哪儿?”
“只能委屈他们到树林里搭个帐篷凑合一夜了。”他笑着把她搂紧,“就让我荒淫这么一回吧,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会有了。”
杨末的手指无意地拨弄他胸前衣襟的暗纹:“咸福……”
“末儿,我真喜欢你这样叫我。”他握住她的手,“咸、福,你再叫一次?”
“咸福。”
“再叫一次。”
“咸福!”
“再叫一次。”
她挑起眉毛:“烦死了,你怎么这么无聊,喜欢听是吧?咸福咸福咸福咸福咸福……”连珠炮似的冒出一长串。
“好好好,够了够了。”他笑着把她张牙舞爪的手按住,“上回听你这样叫我是在……芙蓉汤那次,从我们离开这儿算起,整整三年,你就叫过我这么一回。”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他又说:“你刚刚一共叫了我十声,按照这个频度,一声三年,十声三十年,三十年后我都年近花甲,还不一定能活那么长。你把我后半辈子的都提前叫完了,以后再听不到也不遗憾。”
明知道不应该,想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他哄骗姑娘家的手段花招不要被他蒙蔽,眼泪却还是一瞬间涌出了眼眶。抬手想去擦拭遮掩时,脸却被他捧住了,拇指划过她眼下泪痕,冰凉的泪水沾湿指腹,但止不住那泪珠儿一串一串地滚下来。他一低头,吻在那串眼泪上。
还和三年前一样,分离前难以割舍的爱恋,因为恩怨交织的纠葛,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愈加浓烈。她从未停止过爱他,压抑在心底的情感,被血海深仇阻隔,为国家大义让路。但是回到这初次相逢与世隔绝的山谷,没有吴国、魏国,没有汉人、鲜卑,没有宁成公主、魏太子,没有杨颖坤、宇文徕,只有她和他最初的模样,末儿、咸福,一对倾心相恋的情人,彼此互相交付。
他很温柔,不再像上次那么急切失控,耐心地引领她,在花海春深中徜徉漫步。他的手指、他的嘴唇、他呼吸间的热度,这些就足以使她迷醉。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反复亲吻、揉触、撩动、抚慰,直到她化作一池春水,润泽荡漾,他才一同加入。所以她几乎没有感到疼,稍微有一些,即刻又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取代。
身下铺板坚硬,即使他的动作轻柔,依然硌得她后背不适疼痛。她微微皱起眉,低吟了一声,身子却被他环抱坐起,与他迎面相对。身体这样亲密,他的脸这样近,互相都能从对方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镌刻在眼波深处、眉间心上。
最情难自持之时,他咬住了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颤声说:“末儿……走之前,为我生个孩子……”
情思迷乱中,她忽地想起了在车上和红缨说的那番话。她的手已经抵在他腰上,想把他推出去,却仿佛突然失了力气,转而到背后抱住他,弓起身向他迎上去,将他推上顶峰,感觉他浑身骤然爆发的震颤,在她身体里投下漫天火焰,如烟花绽放的绚烂。
就这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爹爹,哥哥,请你们放过我这一回,只有今日。
屋内火光明灭跳跃,春意无边,交缠激荡的身影投射在木屋蓬壁;屋外大雪片片而落,整夜都未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咸福只有一顿肉吃,这不是又发福利了吗,年终奖大礼包拿好!
是不是应该停在这里让咸福童鞋也过个好年呀……
感谢投雷么么哒!
☆、第十五章 黄鹤引1
早晨二人是被屋外的叩门声唤醒的。杨末窝在宇文徕怀中;一睁眼觉得门窗缝隙里漏进来的格外刺眼;不由抬起手遮住:“怎么这么亮,多晚了?”
宇文徕比她先醒:“才刚日出不久,这是积雪反光。”
她渐渐适应了光线;抬起头发现他神思清明地望着自己;两人躺在被窝里对视;她讷讷道:“是不是……该起来了?”
“卯时都快过了吧;平素这时候早就忙完一大圈事了,好多年没赖床睡这么晚过。”
虽然这么说,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柴扉上的叩击声又响起;屋外的人小声问道:“殿下!殿下醒了吗?”是贺山的声音。
宇文徕问:“什么事?”
贺山回道:“殿下;昨夜雪下得太大,这茅草屋顶承不住积雪重量。小人刚刚看屋后檐柱有开裂迹象,请两位殿下起身出屋,以策安全。”
宇文徕回了一声:“知道了。”却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
杨末抬头看着他道:“这屋要塌了,你还不动?”
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笑道:“塌就塌了,把我们埋在这里头,就可以一直留在这儿不走了。”
她默默把脸偏开。天已经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向父兄借来的一夜,已经过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别拉我一起。你起不起来?不起让让,我要穿衣服。”
宇文徕搂着她道:“末儿,有过昨晚这一夜,就算现在立刻让我死也死而无憾了。”又恋恋不舍地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方坐起穿衣。
二人穿戴整齐开门出去一看,昨夜的雪果然下得大,一夜就积起两寸深,山野全都被银装覆盖。宇文徕问:“积雪这么深,山路崎岖,能走得出去吗?”
贺山低头回道:“确实难走,不如等雪化一些再说。”
杨末问:“这么厚的雪,得多久才能化开?”
贺山立刻答道:“殿下放心,小人们带了足够的干粮木炭,在这山里住上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
杨末看了看他,目光移向宇文徕。宇文徕笑道:“末儿,我可料不到会忽然下雪,这是天意要我们在这里多厮守几日。”
杨末面色淡淡,不如昨夜对他那么柔情蜜意,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冷眼以对。
贺山又拜道:“两位殿下请移驾车上,早膳已准备好了。小人命人将这屋顶积雪铲去、梁椽加固,殿下再到屋里来。”
马车停在离茅屋不远的松树下,周围有下属的帐篷。车上早已燃起暖炉,内侍备好了热水早膳,虽是干粮回炉也不失丰盛。两人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外面日头已经升得高了。
宇文徕问:“上次看你山阴面一点残雪也玩得那么高兴,今日太阳正好,新雪初降,要不要出去玩耍?”
“咸福,”杨末抬起眼看他,“你说了只有一天的……”
宇文徕看她的眼神模样,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伤怀之事左右为难心中自责,不忍再教她难过。“当然,我也该言而有信。早知道应该把你那贴心的婢女一起带过来,你们俩肯定能玩得尽兴。不过无妨,等路好走一点我们马上出发,白马围场尽是山地草原,多有积雪,总有让你放开玩的时候,雪后狩猎别有一番趣味……”
他洋洋说了一大通,见她一直低着头,似乎对他说的并无兴致,止住道:“你在车上歇着,有什么事吩咐内侍,我去外面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他转身打开车门下车,只留她一人在车上。杨末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她掀开车窗锦帘向外望去,看到他走向茅屋,屋顶有两名轻功显是极好的侍卫正在铲除积雪,屋后则有人砍伐来木材加固房梁门柱。这种事显然没必要他亲自过问,他走到屋前那块岩石上,贺山送来黑貂大氅为他披上。他长久地站在那里,回身凝望这座孤独的山间小屋,和屋后下了雪依然没有断流的潺潺山涧小溪。远处层峦叠嶂,一片银光素色映着突起山石上这道玄黑人影,山风飒飒,显得格外孤清。
她把帘子放下,不忍再看。
不知该说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虽然下了大雪,天气却并不严寒,又是这样明晃晃的日头,晌午积雪就开始融化。杨末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听到车顶上有树冠雪水滴下的滴答声。她从车窗往远处看,向阳面雪薄的地方已经露出漆黑的山石,不再是早晨满眼素白的景致。
天空中有鹰鸟嘹亮的鸣叫,她举头上眺,灰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