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子 作者:[中国]曹文轩-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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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月连忙上了船。
桑桑已退到水边。当他看到刘一水们已追到跟前时,心里说:“我不怕砸破了你们的头!”猛地将一块砖头投掷出去。,然而用力过猛,那砖头竟落到刘一水们身后去了。不过倒也把刘一水们吓了一跳。这时,桑桑趁机跳上了船。当桑桑看到刘一水们正要去抓拴在大树上的绳子时,就又将手中的另一块砖头也投掷了出去。这回砸到了吴天衡的脚上,疼得他瘫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但就在桑桑要去解绳子时,刘一水却已抓住了绳子,把正被纸月拉向对岸的船,又拉了回去。绳子系得太死,桑桑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它解开,而这时,船已几乎靠岸了。刘一水飞跑过来,不顾桑桑的阻拦,一步跳到了船上。
纸月用力地将船向对岸拉去。
刘一水朝纸月扑过来,想从纸月手里摘掉绳子。
桑桑双手抱住了刘一水的,两人在船舱里打了起来。桑桑根本不是刘一水的对手,勉强纠缠了一阵,就被刘一水打翻在船舱,让刘一水骑在了胯下。刘一水擦了一把汗,望着桑桑:“从哪儿冒出来个桑桑!”说完,就给了桑桑一拳。
桑桑觉得自己的鼻梁一阵锐利的酸疼,随即,鼻孔就流出血来。
桑桑看到了一个野蛮的面孔。他想给刘一水重重一击,但他根本无法动弹。
刘一水又给了桑桑几拳。
纸月放下了绳子,哭着:“你别再打他了,你别再打他了……”
刘一水眼看渡船已离岸很远,将桑桑扔下了,然后跑到船头上,趴下来卷起袖子,用手将船往回划着。
桑桑躺在舱底动也不动地仰望着冬天的天空。他从未在这样一个奇特的角度看过天空。在这样的角度所看到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高阔。他想:如果这时,他的鸽子在天空飞翔,一定会非常好看的。河上有风,船在晃动,桑桑的天空也在晃动。桑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晕眩感。
纸月坐在船头上,任刘一水将船往回拉去。
桑桑看到了一朵急急飘去的白云,这朵白云使桑桑忽然有了一种紧张。他慢慢爬起来,然后朝刘一水爬过去。当渡船离岸还有十几米远时,桑桑突然一头撞过去。随即,他和纸月都听到了扑通一声。他趴在船帮上,兴奋地看着一团水花。过不一会,刘一水从水中挣扎到水面上。桑桑站起来,用手擦着鼻孔下的两道血流,俯视着在冬天河水中艰难游动着的刘一水。
纸月将船朝对岸拉去。
当刘一水游回岸边,因为寒冷而在岸边哆哆嗦嗦地不住地跳动时,桑桑和纸月也已站在了河这边柔软的草地上。
6
刘一水跑回家换了衣裳,快近中午时,就觉得浑身发冷,乌了的嘴唇直打颤,放学后勉强回到家中。刘一水着凉生病了。刘一水的家长就闹到了油麻地小学,就闹到了桑乔家。这么一闹,就把事情闹大了,事情一闹大了,事情也就好收拾了。到处都有桑乔的学生。桑乔赔了礼之后,联合了板仓小学,甚至联合了地方政府,一起出面,将刘一水等几个孩子连同他们的家长找到一起,发出严重警告:假如日后再有一丝欺负纸月的行为,学校与地方政府都将对刘一水们以及刘一水等人的家长们给予老实不客气的制裁。
这天,桑乔对纸月说,“纸月,板仓那边,已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你还是回那边读书吧。”
纸月低着头,不吭声。
“你跟你外婆好好商量一下。”
纸月点点头,回教室去了。
桑桑的母亲说:“就让她在这儿念书吧。”
桑乔说:“这没有问题,就怕这孩子跑坏了身体。”
那一天,纸月坐在课堂上,没有一点心思听课,目光空空的。
第二天一早,纸月和外婆就出现在桑桑家门口。
外婆对桑乔说:“她只想在油麻地读书。你就再收留她吧。”
桑乔望着纸月:“你想好了?”
纸月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在一旁喂鸽子的桑桑,就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外婆与纸月走后,他将他的鸽子全都轰上了天空。鸽子们飞得高兴时,劈劈啪啪地击打双翅,仿佛满空里都响着一片清脆的掌声。
一切,一如往常。
但不久,桑桑感觉到有几个孩子,在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看纸月。并且,他们越来越放肆了。比如,上体育课,当他正好与纸月分在一个小组时,以朱小鼓为首的那帮家伙,就会莫名其妙地“嗷”地叫一声。恼羞的桑桑,已经揪住一个孩子的衣领,把他拖到屋后的竹林里给了一拳了。但桑桑的反应,更刺激了朱小鼓们。他们并无恶意,但一个个都觉得这种哄闹实在太来劲了。他们中间甚至有桑桑最要好的朋友。
桑桑这种孩子,从小就注定了要成为别人哄闹的对象。
这天下午是作文课。桑桑的作文一直是被蒋一轮夸奖的。而上一回做的一篇作文,尤其做得好,整篇文章差不多全被蒋一轮圈杠了。这堂作文课的第一个节目就是让桑桑朗读他的作文。这是事先说好了的。上课铃一响,蒋一轮走上讲台个说:“今天一我们请桑桑同学朗读他的作文《我们去麦地里》。”
但桑桑却在满头大汗地翻书包:他的作文本不见了。
蒋一轮说:“别着急,慢慢找。”
慢慢找也找不到,桑桑失望了,站在那儿抓耳挠腮。
蒋一轮朝桑桑咂了一下嘴,问道:“谁看到桑桑的作文本了?”
大家就立即去看自己的桌肚、翻自己的书包。不一会,就相继有人说:“我这儿没有。”“我这儿没有。”
而当纸月将书包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查看时,脸一下红了:在她的作文本下,压着桑桑的作文本。
有一两个孩子一眼看到了桑桑的作文本,就把目光停在了纸月的脸上。
纸月只好将桑桑的作文本从她的作文本下抽出,然后站起来:“报告,桑桑的作文本在我这儿。”她拿着作文本只朝讲台上走去。
朱小鼓领头人“嗷”地叫了一声,随即,几乎是全教室的孩子,都跟着”嗷”起来。
蒋一轮用黑板擦一拍讲台:“安静!”蒋一轮接过纸月手中的桑桑的作文本,然后又送到桑桑手上。
桑桑开始读他自己的作文,但读得结结巴巴,仿佛那作文不是他写的几而是抄的别人的。
写得蛮好的一篇作文,经桑桑这么吭哧吭哧地一读,谁也觉不出好来,课堂秩序乱糟糟的。蒋一轮皱着眉头,硬是坚持着听桑桑把他的作文读完。
放学后,朱小鼓看到了桑桑,朝他诡秘地一笑。
桑桑不理他,蹲了下来,装着系鞋带,眼睛却瞟着朱小鼓。当他看到朱小鼓走到池塘边上去打算撅下一根树枝抓在手中玩耍时,他突然站起来。冲了过去,双手一推,将朱小鼓推了下去。这池塘刚出了藕,水倒是没有,但全是稀泥。朱小鼓是一头栽下去的。等他将脑袋从烂泥里拔出来时,除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其余地方,全都被烂泥糊住了。他恼了,顺手抓了两把烂泥爬了上来。
桑桑没有逃跑。
朱小鼓跑过来,把两把烂泥都砸在了桑桑的身上。
桑桑放下书包,纵身一跳,进了烂泥塘,也抓了两把烂泥,就在塘里,直接把烂泥砸到了朱小鼓身上。
朱小鼓在脸上抹去一把泥,也跳进烂泥塘里。
孩子们闪在一边,无比兴奋地看着这场泥糊大战。
纸月站在教室里,从门缝里悄悄向外看着。
不一会工夫,桑桑与朱小鼓身上就再也找不出一块干净地方了。老师们一边大声制止着,却又一边看着这两个”泥猴”克制不住地笑着。
孩子们无所谓站在哪一边,只是不住地拍着巴掌。
蒋一轮终于板下脸来:“桑桑。朱小鼓。你们立即给我停住!”
两人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勉强又互相砸了几把烂泥,就弯下腰去,在烂泥塘里到处找自己的被烂泥拔了去的鞋袜。孩子们就过来看,并指定烂泥塘的某一个位置叫道:“在那边!在那边!”
桑桑爬上来时,偶然朝教室看了一眼。他看到了藏在门后的纸月的眼睛。
两天后,天下起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大雪。
教室后面的竹林深处,躲避风雪的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闹得孩子们都听不清老师讲课。仅仅是一堂课的时间,再打开教室门时,门口就已堆积了足有一尺深的雪。到了傍晚放学时,一块一块的麦地,都已被大雪厚厚覆盖,田埂消失了,眼前只是一个平坦无边的大雪原。然而,大雪还在稠密生猛地下着。
孩子们艰难地走出了校园,然后像一颗颗黑点,散落雪野上。
桑桑的母亲站在院门口,在等纸月。中午时个她就已与纸月说好了,让她今天不要回家,放了学就直接来这儿。当她看到校园里已剩下不多的孩子时,便朝教室走来。路上遇到了桑桑,问:“纸月呢?”
桑桑指着很远处的一个似有似无的黑点:“她回家了。”
“你没有留她?”
桑桑站在那儿不动T朝大雪中那个向前慢慢蠕动的黑点看着——整个雪野上,就那么一个黑点。
桑桑的母亲在桑桑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你八成是欺负她了。”
桑桑突然哭起来:“我没有欺负她儿我没有欺负她……”扭头往家走去。
桑桑的母亲跟着桑桑走进院子:“你没有欺负她,她怎么走了?”
桑桑一边抹眼泪,一边跺着脚,向母亲大叫:“我没有欺负她!我没有欺负她!我哪儿欺负她了?!……”
他抓了两团雪,将它们攥结实人然后,直奔鸽笼,狠狠地向那些正缩着脖子歇在屋檐下的鸽子们砸去。
鸽子们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呆了,愣了一下,随即慌张地飞起。有几只钻进笼里的,将脑袋伸出来看了看,没有立即起飞。桑桑一见,又攥了两个雪球砸过去。鸽笼“咚”一声巨响,惊得最后几只企图不飞的鸽子,也只好飞进风雪里。
鸽子们在天空中吃力地飞着。它们不肯远飞,就在草房子的上空盘旋,总有要立即落下来的心思。
桑桑却见着什么抓什么,只顾往空中乱砸乱抡,绝不让它们落下。
鸽子们见这儿实在落不下来,就落到了其它草房顶上。这使桑桑更恼火。他立即跑出院子,去追着砸那些企图落在其它草房顶上的鸽子。
母亲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桑桑:“你疯啦?”
桑桑头一歪:“我没有欺负她!我没有欺负她嘛!”说着,用手背猛地抹了一把眼泪。
“那你就砸鸽子!”
“我愿意砸!我愿意砸!”他操了一根竹竿,使劲地朝空中飞翔的鸽子挥舞不止,嘴里却在不住地说,“我没有欺负她嘛!我没有欺负她嘛!……”
鸽子们终于知道它们在短时间内,在草房子上是落不下来了,只好冒着风雪朝远处飞去。
桑桑站在那儿,看着它们渐渐远去,与雪混成一色,直到再也无法区别。
桑桑再往前看,朦胧的泪眼里,那个黑点已完全地消失在了黄昏时分的风雪里……
第三章 白雀(一)
1
差不多每个地方上的文艺宣传队,都是由这个地方上的学校提供剧本并负责排练的。桑乔既是油麻地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导演,也是油麻地地方文艺宣传队的导演。
桑乔的导演不入流,但却很有情趣。他不会去自己做动作,然后让人学着做。因为他的动作总不能做到位,他嘴里对人说:“瞧着我,右手这么高高地举起来。”但实际上他的右手却并未高高地举起来,倒象被鹰击断了的鸡翅膀那么耷拉着。人家依样画葫芦,照他的样做了,他就生气。可人家说:“你就是这个样子。”于是,桑乔就知道了,他不能给人做样子。这样一来,他倒走了大家的路子:不动手动脚,而是坐在椅子上或倚在墙上,通过说,让演员自己去体会,去找感觉。
桑乔导演的戏,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桑乔既是一个名校长,又是一个名导演。
农村文艺宣传队,几乎是常年活动的。农忙了,上头说要鼓劲,要有戏演到田头场头;农闲了,上头说只闲着没事,得有个戏看看,也好不容易有个工夫好好看看戏;过年过节了,上头说口要让大伙高高兴兴的,得有几场戏。任何一种情况,都是文艺宣传队活动的理由。
油麻地地方文艺宣传队,在大多数情况之下,是与油麻地小学的文艺宣传队混合在一起的,排练的场所,一般都在油麻地小学的一幢草房子里。
排练是公开的,因此,实际上这地方上的人,在戏还没有正式演出之前,就早已把戏看过好几遍了。他们屋前屋后占了窗子,或者干脆挤到屋里,看得有滋有味。这时,他们看的不是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