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僧茶轶事聆听智慧声音:红尘外的茶香-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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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这样满满的期待,这样的憧憬,李季兰站在了皎然的身后。皎然正立于画案前挥毫书字。李季兰正要出声唤他的名字,他却已转身,向她笑道:“季兰,来瞧瞧我新写的诗。”
李季兰怔在那里,半晌方回过神来,走到他的身旁,只红 尘 外 的香诗僧皎然,茶僧皎然见纸上墨痕未干的一首诗:“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字是连绵洒脱,人亦然。
李季兰再三读去,含着泪苦笑。她拿起搁在砚旁墨犹未干的笔来,另铺了一张纸,写道:“禅心已如沾泥絮,不随东风任意飞。”一滴未忍住的泪滴在“飞”字上,将墨洇化了开来。
李季兰将笔搁回原处,轻声道:“喏,我已经放下了。”皎然点了点头。
李季兰道:“夜深了,疾儿还在等我。”皎然道:“正是,别让鸿渐等太久了。”
皎然送李季兰到门口,挥手向她道别。李季兰黯然地走出一段,终还是回头望了一眼——皎然,已不在那里……
我完全可以体会到李季兰当时的伤心,正如我也能感同身受皎然的心如止水。翻看皎然的诗,发现他有那么丰富和浪漫的情感,而对着李季兰这样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子,他竟能一心不乱,一心不起。他有心,也有爱,但他心系茶禅,爱系众生。
深夜,再读他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仿佛那个丰神如玉、一尘不染的诗僧——不,茶僧——皎然正穿越时光,在离我们不远处独自煮一盏纯粹的清茶……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芽爨金鼎。
素瓷雪色飘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第7节:到赵州“吃茶去”(1)(图)
到赵州“吃茶去”
河北赵县有一座柏林禅寺,在唐代时,这里叫做观音院,曾有一位被后人称为赵州从谂古佛的禅师在这里驻锡过。第一次去柏林禅寺,第一次看到那些古老的柏木、残碑、古塔与塔刹,一种亲切与熟悉之感油然而生,仿佛冥冥中有一份与茶相关的缘分等在这里。
事实上,赵州老和尚正是以“吃茶去”这一公案而闻名天下。
那一年秋天,不知怎么的,白天又闷又热,竟堪比夏天。
在通往栾城的小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就连商贩也见不到几个。日光投照在黄土的路上,缥缈着热浪般的光影。
一位形容枯瘦的行脚僧人正匆忙赶路,他一面拿下颈子上搭的布巾,擦着面上滴下来的汗,一面向前方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知了在树上声声叫着,树下有个瓜摊带茶摊。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摘下肩上背负的笼筐,在小摊的长条凳上坐下。小贩上前搭讪道:“来块瓜来您?沙又甜!”行脚僧望着桌上码放整齐、又红又沙的瓜,吞了口口水,问道:“茶怎么卖?”
小贩等了半天,本以为来了个大主顾,没想到来者却只要喝茶,热情劲儿顿时褪了不少:“茶嘛,两文管饱。”行脚僧吐了口气:“那先来碗茶!”
小贩拿起一只破口的大茶碗,用半个葫芦做的水舀子,从一只大大的木桶里向碗中舀了一碗茶水。说是茶,其实只是几片野李子叶在水中煮过的汤水,而僧人却如得甘露,一口气饮尽了,向小贩道:“再来一碗!”
小贩复将茶碗添满,只见那僧人从背筐里翻出一只干硬的馍块,就着茶香甜地吃起来。
小贩一面使藤条做的拂子赶着瓜上乱飞的苍蝇虫儿,一面与僧人搭话:“来块瓜呗,沙甜,三文钱这么一大块!”僧人看看瓜,又看看手中的馍,摇了摇头。
小贩叹了口气,又问:“您老这是上哪去啊?”僧人放下手中的馍,合掌道:“去观音院拜谒从谂院主。施主,请问此去观音院还有多远?”
小贩道:“呀,是去拜谒赵州老和尚啊,那您歇个脚可得赶紧走了,要不天黑前必到不了。”僧人道:“唉,想贫僧年少时也曾随家师来过,怎么现在路反而变远了呢?”
小贩道:“求道,求道,有求在心,路自然就长了。”僧人点点头道:“施主所言甚是在理,若是参学,说不定能开悟得道呢。”
小贩笑了笑道:“得道,得道,我平素在此卖瓜卖茶,只见有人进赵州的大门,可没见出来几个道人。”僧人点头不语。一时饮食完毕,又往自己背的竹水桶里灌满了茶水,便动身赶路了。
其时天色已暗透了。行脚僧看到前面隐约有一处屋廓,便加紧了脚步。只见两扇紧闭的山门,门上挂着“观音院”三字的匾额,很多处掉了漆,那字迹却是唐书,中锋运笔,莫不苍劲。
行脚僧大喜,忙叩响山门。不多时,一位弓腰驼背、鸡皮鹤发的老僧人出来开了门。
行脚僧忙合十行礼道:“小僧知尘,自郊亭县来拜谒从谂禅师,请问可否挂单?”
老僧人向他面上望了一眼,转身道:“跟我来吧。”
第8节:到赵州“吃茶去”(2)
知尘连忙跟上,“我想先去拜谒老和尚。”
老僧人没有作声,只是向前走着。知尘随老僧人穿过几棵柏树,来到后院的方丈寮。老僧向内一指,竟自离去。
知尘站在门口发了一回愣,忽听身后有人喊:“院主,院主!”转身一看,一位面色黧黑的僧人正叫住一位中年僧人道:“寺里又没米了,明日可就断炊了,连早斋的粥也不能做了,只好将就做米汤罢。老这么着,我这个典座可当不下去啦。”
院主摇了摇头道:“唉,别说你这典座,连我这院主也快当不下去了。你看,这一个月来问法的人,不管是谁,和尚都教人家‘吃茶去’,不光买茶费钱,后院的笋都快拔完了。咱们又没有什么大施主,中秋节怎么过还不知道呢……”
典座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那您快去说吧,我这里还等米下锅哩。”
院主转过身正准备往里走,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知尘,奇道:“咦?怎么站在门口?”
知尘道:“小僧是来拜谒方丈的,一位老法师领了我来,不知这样进去是否冒昧。”院主道:“如此,随我来吧。”
知尘跟在院主身后进了方丈寮。这方丈寮只是一间破败的小屋,仅点了一盏灯,有些暗,屋内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几把旧椅,一尊木雕佛像,板壁上还挂着一对草鞋。屋角放着一张破床,一只腿坏了,用绳缚着些柏枝勉强撑住了。
只见座上坐着一位身材矮小、枯瘦面黑的老和尚,也不着褊衫,短褂又破又旧,有几处已烂得丝丝缕缕——这便是赵州从谂禅师了。旁座却已坐着一位高瘦的僧人,椅旁立着香袋等物,想必也是来参拜方丈的。
院主指示知尘坐下,轻唤一声:“和尚。”座上的老和尚缓缓抬了抬眼皮,扫了二人一眼,指着先头来的僧人问:“曾来过我们观音院么?”
那僧人站起身来,恭敬地答道:“不曾来过。”老和尚道:“噢……吃茶去。”
僧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站起来出门去了。
老和尚又转向知尘。知尘心里一阵激动,虽则看到赵州老和尚这副模样有些失望,但他毕竟是开悟的禅师啊。在家中、路上酝酿已久的那些禅宗公案已经快脱口而出了,他暗自惴惴,打了这些机锋,说不定也如老和尚当年一般,被当作法器,收在方丈寮里当侍者也未可知呢。那时天天亲近老和尚,说不定很快就能开悟了,而且天下人来参拜老和尚,全由我通报参见,好不风光啊。哎,等等,这赵州观音院如此穷酸,刚才听说连饭都吃不上了,我要是留在这儿……
他那里正自天马行空,只听老和尚问道:“曾来过我们观音院么?”知尘一愣,这不是刚才问那个和尚的问题吗,这个禅宗公案里可没有。便站起来恭敬地答道:“小僧幼时曾随家师来此拜谒,此是再拜,还请老法师警示……”
老和尚道:“噢……吃茶去。”知尘当下愣住了。
院主不解道:“和尚,刚才那个没来过的让他去吃茶也罢了,怎么这个来过的也教吃茶?”
老和尚唤道:“院主!”院长忙应:“喏。”老和尚道:“你也吃茶去!”院主怔了怔,随即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遂领着知尘出了方丈室,去往茶寮。
走时,知尘又忍不住看了老和尚一眼,那老和尚仍是同先前一般,枯瘦邋遢,可是在这瘦、这邋遢中仿佛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老和尚猛然抬眼看了知尘一眼,知尘竟然吓得低下了头,不敢与老和尚的视线接触。
知尘随院主来到茶寮,看见先头来的高瘦和尚已入坐待茶。茶头将三碗茶汤奉与三人。知尘奇道:“咦,我与院主是后来的,师兄怎知是三碗茶。”茶头和尚一笑道:“我刚路过丈寮,见三人进门,便回来烧水点茶哩。”
知尘还是不懂,只是不好再问,加之长途劳顿,既渴且饿,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捧起面前的茶喝起来。茶是加了笋干、豆子、姜片、青盐等物合煮而成,味道甘美,只是茶碗多是破了口的,有几只还是打破后锔在一起的。
第9节:到赵州“吃茶去”(3)
二人因肚饥,三口两口将茶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待院主也慢吞吞地吃完一碗茶,茶釜里的水又滚了。茶头将先前舀出的一碗茶汤倾入釜中“救沸”,又将茶饽均分入两个茶碗中“育华”,再将两碗新煮成的热气腾腾的茶汤再奉与二人。
知尘捧着碗道:“方丈和尚让咱们三个人同来吃茶,院主怎么没有?”茶头一笑,道:“茶禅是缘,各有各的缘法。”
院主从座上起身,抹着嘴道:“我不与你啰嗦,吃了茶你带他二人住下。”却出门去了。
二人又吃了一盏茶,方觉腹中温饱。茶头将几人用过的碗同茶具等一一清洗洁净,方起身道:“我带你们住下。”
出得门来,一阵寒风扫过,知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茶头笑道:“咱们赵州这地方到了秋天,白天是极热的,到了晚间却又极寒。”
知尘暗想,幸好腹中有那三碗茶,不然岂不要冷死。正思想间,已至客房,知客师早已睡下。茶头唤醒知客师,对他交代几句便离去了。
这当儿,知尘请教得先来的高瘦僧人法名一德,两人被安排同住一间寮室。寮房内,只有一张土炕,屋里四处漏风,胡乱用茅草塞着,床上也无褥垫,只铺着一张旧苇席,借着烛光一看,粘答答的,不知浸了多少人的油汗。
两人相视苦笑,也只得胡乱睡下,将被头拉至齐胸处。过了半晌,一德道:“知尘师兄,你睡着了吗?”知尘道:“我睡不着。”
一德道:“这被席上不知有股子什么怪味儿,我可是熏得受不了了。”
知尘叹了口气道:“且凑合着睡一宿,明天再做打算吧。”
一德道:“明天?明天你还要在这儿啊,我可是要走的。”
知尘道:“我从小跟着我师父,他最尊敬的人就是赵州从谂禅师,他说从谂禅师是最能接引人开悟的禅师了。我出来之前跟师父说了,不开悟我绝不回去!”
一德道:“开悟开悟,开悟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即便开悟又怎么样?从谂禅师还不是穷得丁当响——不过就他这见了谁都让喝茶去,我看他开没开悟还不好说呢。”
知尘道:“我倒觉得,‘吃茶去’这句话虽是极简单平实,却很厉害呢。虽然像是什么都没说,却‘无一物中无尽藏’,在家时师父常教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我看,这‘一’就在那‘吃茶去’一句中呢。”
一德道:“管他有一物无一物的,我是从京上来的,哪儿吃过这种苦,我是忍不下去了,明天定要回去。”知尘叹了口气,也不强劝。
第二日早粥,果是如前日典座所说,清汤稀米,直照得出人影。知尘与一德二人吃过粥,一德便要回寮收拾,知尘又劝道:“ 赵州是被禅林中尊为古佛的尊宿,你既来了,不再向他问些真意就走,将来定是要后悔的。不如向和尚辞了行再去,又不误行期。”
一德一想也是,便跟知尘出了斋堂。打听得从谂禅师正在后院中出坡种菜,遂到后院,见几个僧人正在收地瓜,中央执锄的却是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