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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散文随笔-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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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至于其他的箱子,宫廷的、百姓家的、显著的或者藏匿着的,虽然可能关乎着记忆,秘密、财富或者小怪癖,但是都在对人们说着:保存我,打开我。 
  在丽江,茶马古道边的小店里,我购买过一只清末民初的枕盒,那环境、日照,那器物的味道令我想入非非。当然,如同发生在别处的事情一样,我在上海的巨型商店里又看见了许多只,我连小小的错愕也没有,我甚至无意比较它们之间的质地和价格,我依然喜爱它们的色泽和款式,里外的绘画,笨拙的把手。我想,我是喜爱箱子这一现象。我在罗兰?巴特的著作中找到一个概念:趣味错乱。它令我们知道,我们都清醒地胡乱干了些什么。 
  最后,箱子也许指的就是一间禁锢你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另一个意思是邀请。溺水而死的佛吉尼亚?伍尔夫的名篇《一间自己的房间》,为此作了最生动的脚注——现代的、意识流的、女性主义的、骄傲的、还有一点点的厌世…… 
镜中瑕疵
孙甘露
  镜子,是巧夺天工之物。它被上帝施以魔法,由诗人所赞颂,由女士们珍藏,由人们频频注视却又视而不见。 
  它隐身在各种事物之中,不是象征性的,而是真正地隐身。它只向探询的目光显现,可以与人们的面影做丰富的互文性研究。 
  它见识过真正的裸体,见识过哀伤、绝望和狂喜,生活中乏味无趣的时刻也为它所记录。它在某处照看着这个世界,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加速世界的疯狂。它在幽暗处和最耀眼的地方,犹如卑微的神灵,向晨曦、夜色、烛光、出生、病容,作出纯正的承诺。在它面前徘徊是危险的,比不在它面前徘徊更加危险。 
  有谁曾经在幻想中隐身于一面镜子?这种心理倾向意味着什么?写作也许是一种同等性质的代偿行为,类似于揽镜自顾。向一个光滑的表面逃遁,凝视自己,然后使自己在此处藏匿不见。类似的事物还有许多,航行者享有的广阔水面,乡间狩猎者寻觅的一注清泉,旧时一面带手柄的镜子,随出嫁的新娘移向别处。在平凡的时光里,面对镜子类似与吸烟,这一行为暗含着对另一双眼睛的期待。 
  你在无数面镜子面前凝视过自己,而无数的面容早以随着映照你的那个时刻消失不见。 
  人们在镜子里更多的是面对自己,间或偷窥别人,而很少自己地端详镜子本身——如果那不是一面魔镜的话。 
  在某种意义上,每一面镜子都具有魔力。而镜子正是这样一种“事物”,它令你借助它反观自身。同时,我猜测,它使自己在每一位对镜“梳妆”的人的姿容中,在它唤起的喜悦和沮丧中,显示魔法。 
  在人们不自知的顾盼中,世界获得了另一双眼睛,另一种观点和方法。 
灵魂的气息
孙甘露
  哦,请你叹息吧。在唐朝,或者在古罗马,当你的感官初次为少女的体香而存在时。那芬芳,你永远都不会形容。如同你很难发现拉丁文或者李商隐的词句所包含的音节的秘密。那气息,是灵魂的食物,为记忆保存的鸦片。其余的时间,你会在其他的事物中去寻找它,向香料去祈求形体,向遍地的植物去探求它的面影。 
  它在吗?是的,你会在许多事物中发现它的踪迹。动物香料、玫瑰油、藏香甚至湿地的某个角落——为某种特殊的嗜好而存在。 
  就像受到某种法则的支配,你经常可以看到,香气犹如一种身份,一份标识,一缕目光,令你砰然心动。令你找到那最初的一吻,那甜美,在你快要将其遗忘之时,依然存在。 
  那气息是白日的迷幻剂,是你的迷梦中的时间机器,使你往返于无数消失的岁月,它向着遗忘呼喊,就像恋情的最后的那一记钟声。 
  当你赞颂香料时,你似乎是在接触神话,接触飞翔的鸟,僧人的回忆,马的睡眠,或者罗马浴池里的谈话,总之,是技艺,是哲学。 
  就像你在工匠的回忆中读到的:世界知名香水的配方有二百五十多种香料,其中许多天然香料价格相当昂贵,也有些用的是价格低廉的合成原料,香料含量很低,只有百分之五左右,很容易就创造出普通的单花香型。 
  这意味着什么?当你在人群中偶遇熟悉的气息,那唤醒你的温柔记忆的一刻,也许就是你一生中最为抽象的时刻。你的特殊的记忆在香料的庭院中,丧失了那珍贵的唯一性。你的嗅觉失败了。 
  你所经历的远非你所感觉到的,你必须在另外的地方祈祷,方能发现那不朽的气息。 
在我的诗中
孙甘露
  在我的诗作《俄国风景》中,我如此大胆地描绘我从未到过的地方。 俄罗斯。在梦里,我曾数次去过。我熟悉那个地方,仿佛我从来就在那儿生活。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莫斯科或者彼得堡,这里那里,托尔斯泰的旧宅,堂皇的院墙;帕斯捷尔那克在作家村的故居,在车灯中很冷清;普希金和丹特士决斗的小花园,午夜的树林里,什么都看不见;在夏宫的花园里,远处是芬兰湾,水手打扮的乐手,为我们演奏《军港之夜》,有游客给了十元人民币作小费…… 
  彼得堡的许多街道在翻修,但是没有热火朝天的工地景象,仿佛是一些被遗弃的街垒。 
  穿过未修缮的门廊、内院和过道,在锈水管和班驳的墙外,是一个停满旧伏尔加的街角,迎面的建筑物上是陀斯妥也夫斯基的胸像,这个著名的负债累累的赌徒,当时最穷的伟大作家,住着五居室的房子。这建筑从外部看,如果不考虑年代的因素,拿它与芝大厦作比,已是十分谦虚的了。 
  街对面,一座在上海一准用来作会员制俱乐部的庞大建筑里,是一个大型的菜市场,沙俄时期,人们上这来购买过冬的木柴——一个堆木头的地方。 
  在嘈杂的人群中,挤过来一个老人,我们的陪同奥列格小时候的邻居,他热情地向我们伸出手来,在斯大林时期,他坐了近三十年的牢。郑体武教授翻译他诗人一般的语言:“中国人民,近来生活的好吗?” 
  那双手,去读雨果对冉阿让的描述吧。 
  他一直絮絮叨叨地跟我们出了菜市场,奥列格解释说,他想问你们要几个卢布。 
  几步之遥,是写作《罪与罚》的地方,在街角上,甚至能看见楼上的窗帘。 
  我们从原路返回,那条小巷,是陀斯妥也夫斯基出门的必经之路。他所披露的俄国,正是多年来,我这个异乡人所热切幻想着的俄国。它们是一回事吗? 
附录:《俄国风景》
你选择了冬季和围巾
  以及白色银色悠长无尽
你选择了湖水和晚钟
  以及桦树枞树云霞染浸
你选择了浆果和沼泽
  以及黑发金发飘飘洒洒
你选择了坡地和毛毯
  以及少年老年情意绵绵
你选择了城墙和栅栏
  以及风霜雨雪云泥之间
你选择了藤荫和游椅
  以及抚摸亲吻冗长如眠
你选择了猎犬和雪橇
  以及琴声歌声叹息如诉
你选择了边陲和木筏
  以及镣铐叮当如斯亿年
真正的爱
孙甘露
  这是宇宙间高度内敛的风景,质地纯洁的歌咏,篇幅最小的无声电影。它的基本的环型结构,为岁月和工匠赋予无限的姿态,由于寻找的艰难,而被附着了无尽的思念和寓意。因之发生的人间故事,暗含着向高处升华的意念,而其形态无非是攫取和让渡、馈赠和剥夺。 
  钻石的高傲和坚韧只是使历史和它所席卷的众生速朽,玉的纯净和脆弱似乎也只是为了衬托人世的浑浊和粗暴,珍珠的华贵和温润仿佛只是为了映射短暂的典礼和酒会上的灯光,而沉着的金色,只是粗俗和灰暗生活的一种闪烁着的标记。 
  我似乎是在无趣地描绘着一个反面的乌托邦,一辆逆行的思想小汽车,一门永远向下的品位电梯,像一面镜子的黑色衬底那样无法接触的深处。总之,站在价值的另一面。 
  在通行的知识谱系中,“钻石”象征着权威、律法、对困惑的解释、以及最终的真理。因为它以艺术的方式呈现,由媒体广泛的宣传,印证你的个人经历,为你的记忆所收藏,最终化为你的经验。因为,钻石的光辉会令你的视觉完全的臣服。 
  最后,我要说到我一开始想说的话,这一切只意味着金钱。别因为你单纯的心发现了秘密而沮丧,就像爱逗趣的索尔?贝娄凑巧在一部叫做《虹堡的礼物》的小说中说的那样:我完全意识到,在商业性的芝加哥(你把它念做上海好了)如果有人要你参于赚钱的计划,这便象征着真正的爱。 
那些工匠
孙甘露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将书架视为图书馆的昵称。我在某处写道:它是无数时代人们艰苦或随意写作的缩影,同时,它也是伴随着一切写作的绵长沉寂的一种写照。它使古往今来形形色色的论争和个人陈述在静默中簇拥在一起……它是一处心智的迷宫,一个充满危险而又美不胜收的福地,一个布满标记而又无路可寻的迷惘的乐园,一条曲折的情感泄洪道,一个规则繁复的语言跳棋棋盘,一个令人生畏的灵魂寄宿处,一个小件知识饰品加工场……一个纸张、油墨、文字构成的生命的墓园。 
  我怀念写下这些文字的年代,一如怀念那些散失的书籍和曾经安置它们的书架。那些无名的灰尘、拙劣的书签、语焉不详的眉批以及涂鸦,暗示着人生的迁徙和对旧居的永别。 
  我记得,那些工匠,在午后的庇荫处,在纸烟和茶水的间隙,背景是墙上的水渍,挥动着双臂,在木料的香味里,微微翻动着时间。 
  那技艺,总是使我迷惘,每当我凝望着那些书籍,将头伏向那芬芳的书页间,我想,我爱那油墨,就像爱那刨花的芬芳。 
  在无知的少年时代,工匠的技艺使我信奉宇宙的秩序,它使粗糙的材料获得光华无比的表面和完美的结构,那肌理和纹样,似有文字之美。 
  那有力的双手,召唤着我的热情,那些工具,令丑陋的世界获得形态,使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令不可能的事情发生。最终,使我走上求知之路。 
  在书架形成的回廊间行走,迷失或者永无尽头。 
桌子在哪儿
孙甘露
  人类的低级趣味之一,是在饭桌上谈论谁跟谁在一张床上睡觉。人类的另一低级趣味,是在床上谈论谁跟谁在一张桌上吃饭。这些人类有时候是重叠的。就像低级趣味有时候和稍高一点的趣味是重叠的。世间有许多事物时常重叠在一块:桌子、椅子、床和对这些事物产生意识活动的人。 
  时常被人类用来描述事物的著名方式如下:你无法孤立地指出一张桌子,那样它几乎被视作是无效的。并不存在(真的吗?)一张所谓的桌子,你必须描述它与周围事物的关系,它才会作为一张桌子而存在。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说,抽象的桌子甚至算不上是关于桌子的意识活动。或者说,谁跟谁在一张桌上吃饭免不了是要谈一谈的。 
  人类一生用过的桌子差不多和他用过的椅子一样多,也许椅子稍多几把。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贝克特的台词?或者干脆是引申自尤奈斯库的《椅子》?谁知道举手!举手的人类不会多。因为,荒诞派这张桌子已经撤了很久了。不举手的人类所意识到的世界较之荒诞派对世界的描述较不荒诞。 
  一把椅子被许多人坐过,就像人类和许多其他人(这话听起来有点隔涩)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谁跟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很重要,一点都不比谁跟谁在一张床上睡觉更不重要。 
  所以,为自己精心挑选一张桌子是很重要的,呵呵,一点都不比为自己挑选一张床更不重要。想想看,哪一张桌子对你的一生最重要?你还记得它吗?它的形状、颜色、材质、工艺、风格、历史乃至价格。换言之,它和周围事物的关系。因为桌子就是关于桌子的意识活动——你正在用的那张桌子除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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