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亏欠爱情的 南在南方著-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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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感是对付男人的利器,可有时并不能获得证据,这时专业知识就很重要,当然公司也有这样的人才储备。
不到一年时间,肖虹的公司除了把从姐夫林兵那里借的20万创业基金还上了,还配备了专业的调查工具高倍望远镜、数码相机、纽扣一样小的针孔摄像机,还把公司搬到了怡西大厦,很有些鸟枪换炮的感觉。
寻找初恋情人,最初她只是从三楼公司的窗户垂下一个不宽不长的条幅,没想着被记者夏苏发现了。夏苏原本站在街边等贺年,闲着没事一抬头就看见了,于是拿出相机拍了,在城市早报上发了个图片新闻,不想一下就引起了关注,骂娘的声音大过说好的。紧接着城市早报做了访问,有人说这种业务是良机也是商机,有人说还不如说这是危机,直到有个社会学家说,过于偏重利益需求的日常生活实际上更增强了人们的情感需求,寻找初恋情人只不过是这种情感需求的一种体现而已,明知大多数初恋情人在别人的怀里还要去找,无非是想要知道一个下落,得到一些有限的安慰罢了,但是要掌握一个度,远观而不近扰就好了。
肖虹觉得专家的话说得太好了,她的新业务一下就有了理论依据。那些天有不少人打电话来,语气有忐忑的,有蠢蠢欲动的,也有找乐子的,但来公司办理这项业务的,贺年是第一人,夏苏介绍下来的,从十七楼下到三楼。
肖虹记得贺年来时的情景。她递给贺年一张表格,他看着表格笑了,翻过来在表格的背面写:林小朵,女,1980年生于上海,分别于1988年、1996年、1998年三次来到鄂东小镇白莲,2003年大学毕业后在西安开了家小画廊,次年春天去温哥华。2006年4月,收到一封信,邮戳显示发自西安。2007春天收到第二封信,邮戳显示发自敦煌。这两封信都没有地址。
肖虹奇怪地看着他,她需要林小朵的家庭地址、工作单位,他苦笑着摇头,家庭地址倒是有,现在那儿是一个广场。他找过的,也找到了林小朵的父母,可是他们什么也不肯说。
那个下午,肖虹一直在听贺年说话,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在时光里飞跑,相爱,分离,再到若有若无的联络,在他那里这一切都是线索,可在肖虹看来把时间作为线索来找一个人肯定会陷进去的,就像沿着一条河要找当年一朵浪花那样难。
这是个难题也是个挑战,但她还是接了下来,在她看来,雁过都留痕的,何况是一个人?还有,她迷上了这个故事。两天之后,肖虹上到十七楼,她要跟贺年谈谈她的想法。
隔着老板台。肖虹和贺年握手,欠着身子的样子让他们都笑了起来。贺年边笑边走出环形板台,请肖虹在临窗的沙发坐下,年轻的女秘书婷婷地捧了一杯茶进来。
肖虹说贺总时间金贵,索性开门见山吧。她说她注意到林小朵是学国画的,西安是她的第二故乡,大学毕业后又在西安开过画廊,如果西安的某个画廊里有她的画呢,如果当地美术家协会有她的名字呢,她的线路图的重点在西安,然后得去敦煌,也许林小朵去那里看壁画了?她说这次公司派员出去如同出差,按她公司的标准报销差旅,不乘飞机不坐软卧不住星级宾馆,误餐补贴按每天80元计算。
贺年同意了她的调查线路,对于费用他说不用太精细了,他说开公司不赚钱是不人道的啊。肖虹笑说,要他给她一个为朋友做事的机会。
这回,肖虹也没拿贺年的支票,只拿走一张林小朵上大学时的照片。她说等行程完了之后直接来他这里报销就是啦。她说,等我的好消息。
果然有消息传来,一星期之后,调查员在西安找到林小朵父亲的同事,那人证实林小朵确实在国内,正在饱览祖国的壮丽山河。(敬请关注《我们都亏钱爱情的》4)
《我们都亏欠爱情的》
南在南方/著
(连载4)贺年约肖虹去名典喝杯咖啡,他觉着咖啡馆比办公室气氛好多了。却不想在咖啡馆门口遇到了艾洋,艾洋低着头走了过来,差点儿和他撞了个满怀。那一刻他觉得太神奇了,艾洋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他们同时喊了起来,怎么是你啊?
艾洋说,刚从深圳过来,正说要跟你联系呢,不想就这么给撞上了。还要待上几天,哪天一定要在一起喝酒,以解那啥啊!然后自己接了话说,那相思之苦。咱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
贺年点头说是啊,不如喝杯咖啡再走。艾洋说已经喝了,再喝就饱啦。和他握手告别时,艾洋看见他的肩头有一根头发,帮他拿了下来。这个举动很迷人。
其实,艾洋一直是个迷人的女人。
贺年目送了一下艾洋,回头看见肖虹已经要了两杯咖啡,看着他微笑。
肖虹说,一个优秀的男人总是需要几个优秀的女人前赴后继地打造。他说,好眼力,有点像特务啦。
他请她把调查员在西安的情形再说一遍,看得出来他很兴奋,伸手想拍她的肩膀,快要拍到时突然收住了,改拍自己的大腿,夸她干得漂亮。
肖虹被他的举动逗乐了,微笑着说,刚刚听到林小朵的故事时,像是听传说,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甚至觉得他有妄想症。而现在她相信了,一个男人费心费力要找到一个女人,只是要告诉她一句话,这很奢侈很豪华。
这般的称赞,用第三人称说出来分外有感染力,并且听上去还那么客观。贺年将食指压在唇上要她别夸,弄得他好像道德水平忽然上了几个台阶似的,其实他没那么高尚,也不能免俗,无非想减少些想念,减少一些心理负担……
肖虹安静地看着他,话虽那样说,可她还是觉得这个故事哪里有些不对劲,比如她看着他的结婚戒指想问一句,你和夫人是怎么相爱的?不过她什么也没问,保持着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希望这个样子能给客户一些满足和陶醉。从咖啡馆出来,贺年给夏苏打电话,夏苏说,想我啦?贺年说,也不是,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你在哪里?夏苏说在值班,接情感热线呢。他说,肖虹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夏苏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很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停地说好啊好啊。可夏苏没有听完他的话,因为热线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年头人们的心里都有些负担,恰好报纸给了一个倾诉的机会,于是有了热线电话,有了一个版面,那些准备烂在心里的故事,像是炎夏的气温,一浪高过一浪。
每个星期夏苏都要值一回班,一边听一边记,倾诉者都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够出现在报纸上,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能不能见报,取决于当事人故事的隐私程度、曲折程度。可每个来电她都得认真地听,做好笔记,每一位倾诉者都会得到她的安慰,尽管那些安慰的话人人都会说,但她也得说。
所有的隐私都是灵魂的分泌物,分泌物的一种来源已经从传统的“一二三”朝“四”转移,四是第四者;一二三是说,一夜情,二奶,第三者,现在叫小三儿。太多的背叛、伤害,最终良心发现了,后悔了,想要赎罪了,可是一张薄薄的新闻纸载得动这些吗?
有一回她跟贺年说,要不要把你灵魂的汤汤水水在报纸上登出来?贺年瞪了她一眼,脸一点一点地青了。
她明白,林小朵是个禁区,不能拿来打趣的。如果让时光倒回去,不多不少,他想正好倒在少年的月光里。贺年坐在那里拨表针,一圈一圈朝回拨,一直拨得手指累了,而时光却永逝不回。
白莲是个很古老的小镇,听起来看起来都漂亮,可在贺年的记忆里镇子的颜色一直是灰白的,灰白的墙,灰白的街道,灰白的河流,灰白的稻田,灰白的棉花,但是有一天却鲜活起来,镇子上来了一个穿水红塑料凉鞋的小姑娘。
她外婆牵着这个小姑娘,从镇头走到镇尾,她对于小镇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她从上海来。上海,对于小镇的人来说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据说那地方有洋房,有电车,可以坐在房子里看电影,不像小镇只能偶尔看一场露天电影,小孩子早早地搬了凳子坐在夕阳里,像是坐在饭桌旁等新鲜的鱼汤一样,等待着夜幕降下来,荧幕挂起来,在开演之前,举起手做着各种各样的图案,让灯光映在荧幕上。而小伙子们姑娘们都换上最好的衣服,也早早地来了,眉来眼去。
镇子上那些摇摇摆摆的鸭子,叮当叮当的打铁铺子,棉花铺子,豆腐铺子……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一切都很新奇。
小姑娘在棉花铺子前停了下来,她要看弹棉花,棉花铺子是贺年的母亲开的。贺年就在那时看见了她的凉鞋,他立刻从房子里跑了出来,蹲在地上看,他觉得那鞋子漂亮极了,他和小镇子里的所有孩子一样,夏天赤着脚。小女孩看着他说,你头上有棉花,说着半蹲下来帮他把粘在头上的小小的棉绒弄下来。母亲放下手中的弹弓,和小姑娘的外婆说话。外婆是小镇上的名人,她的一儿一女都在大城市里工作,而她不肯去城里享福,就愿意待在小镇上,小镇人都羡慕她,人们都愿意和她说话,去她的院子里坐坐,好像这样就离好日子近些一样的。刚刚认识的两个小孩儿拉着手玩去了,一会儿小姑娘喊了起来,一定要外婆来看怎么虫子也有双层的?结果两个大人一起来了,却发现是两个发情的虫子叠在一起,都笑了起来。可她们无法回答虫子怎么有双层的,小女孩不依,跺着脚。外婆就生气了,外婆说,林小朵,别闹了。再闹,就让你妈妈来接你回上海的。这话挺管用的,小姑娘立刻乖巧了。
原来小女孩叫林小朵,那年他10岁,她8岁,可他的个头比林小朵还差一点儿,这让他难过,他问母亲为什么,母亲说可能城市的营养好些,不过第二次见面时,他的个头很为他争气,高出了林小朵一头。
那个夏天,人们总能听见外婆一声一声地唤,林小朵,回来哟。林小朵总是在弹花房里脆生生答:听见了啦。却是不肯回去,在她看来,弹棉花太好玩了。她对贺年妈妈说,阿姨,我也想要一头的小棉花。妈妈看着她笑了说,不是弄到头上去的,是飞上去的。她说,阿姨,你真漂亮。她说,阿姨你会弹棉花,也会做棉花糖吧?
妈妈笑了说,不会呢。她有点失望地叹息了一声,他一直记得,直到后来他上了大学,和她再见面时,他买了一大朵棉花糖给她。她奇怪地看着他,这个东西会弄得满脸都是呀。他笑着说起他记忆中她的样子,她笑笑,想不起来了。
那时林小朵读小学二年级,他念三年级。她拿一盒彩色粉笔,给他画高楼。
没有黑板,她画在地上。尖顶楼,一个又一个窗户,街道,汽车,街灯,交警。他问她,这是上海吗?他说,上海可真是好看。
林小朵问他想不想去上海玩,他说,想,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想去新疆,我爸爸在那里,搞石油。你爸爸干啥呢?林小朵说,给大人当老师。他本来想问为什么大人还要老师的,可这时一只知了落在小树上,他猫着腰轻轻走过去捉住了,放在林小朵的手里,吓得林小朵想哭,一撒手,知了就飞了。他飞快地跑着去追,林小朵拍着手说他笨,人怎么能追得上翅膀呢?
那阵子他老想要是都不上学就好了,那样林小朵就不用回上海了,就待在白莲,可以领着她到小河边,在草地上打滚,打水仗,他可以看见她脚上的红凉鞋,还有听她唱歌:一个小羊不见了,不见了……
但是,林小朵还是要回上海了,妈妈来接她了。
那天,林小朵从他家门口经过时,喊着他的名字,他躲在房子里不肯出来,有一种简简单单的依依不舍。林小朵说,明年我还来的。他终于跑出来说,你说话要算数的。
他们拉了手指,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然后林小朵走了,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衣袋里摸出来一截彩色粉笔给他,她对妈妈说想让贺年去上海玩,妈妈说,等贺年长大一些吧。她妈妈走过来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好闻的香气一下子冲进他的鼻子,他想那种香可能就是雪花膏吧?
他记住了这句话,他不止一次地问妈妈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妈妈笑了,脸上的棉绒跟着飞,妈妈说,想去上海啊?他点头。妈妈说,你呀,傻不傻,哪能一天就能长大呢?妈妈总是很忙,手里的木槌弹在弓上,哐当哐当地响,棉花一点一点蓬松起来,当然满屋子都飞着棉絮子。
等他长大了,有一天他觉得弹棉花很浪漫。他对妈妈说了,妈妈想了一会儿说,想起来是,可做起来真是累人哪。她因为长年弹棉花,落下了腰疾,一到下雨就痛。想想也是,那把用一根杉木做的弯弓,最少也有六斤重,弹筋用蚕丝做的。那时妈妈年轻,有着好看的背影。她用铁爪子把棉花抓散,然后把弯弓一头系在腰带上,左手持弯弓,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