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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孙子大传-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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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武:“不可。莲子未熟。”    
    伍子胥说:“长卿,我听你论此用间小计已经是豁然洞开了,来日还要听你宏论治军大策呢。大王正如饥似渴地等着你呢,如此雄才大略岂能在汲水灌园中消磨?不是说‘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若伴和羹,尔惟盐梅’吗?酿酒没有酒曲做引子不行,煮汤没有盐来调味也不行,吴国这一巨瓮之酒,鼎镬之羹,等着先生的手段呢!”    
    伯:“孙先生请上车吧!”    
    孙武平静下来,说:“不不。就说酿酒罢,或秋天贮藏冬天发酵,或是春天酝酿夏天成酒,时候不到都是不行的。孙武暂献这一小计,为君王扫去浮云,晋见大王之日,俟我著完十三篇兵法不迟。”    
    伍子胥:“是否要大王亲自来迎?”    
    孙武笑而不答。    
    伍子胥:“也罢,伍子胥和伯大夫这就回去奏明大王,大王定会礼贤下士的。”    
    伯:“也好。我们就此告辞。”    
    孙武:“请稍等。刚才说到用间之计,我这里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伍子胥:“哪一个?”    
    “要离。”    
    要离?就是那个干瘦如柴,三根筋挑着头颅的家伙?    
    伍子胥和伯面面相觑。    
    要离的老婆刹女却放声哭起来:“孙先生推举我夫,我夫必死无疑了!我的死期也到了啊!”    
    孙武无动于衷,别了伍子胥和伯,飘然回他的田园去了。    
    


第一部第四章(2)

    阖闾见到伍子胥带来的这位干猴儿一般的要离,心里十分恼火,阴森森瞟了子胥一眼,耐着性子,坐在粗硬的席子上,低头读竹简,把竹简弄得很响:“伍大夫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伍子胥:“臣举荐的勇士要离等着回大王的话呢。”    
    阖闾:“不必了。”    
    阖闾欲走。    
    要离匍匐向前,拦住阖闾去路:“大王慢走!”    
    “你有话去和伍大夫说去吧。”    
    “大王让勇士一直匍匐在地,不怕天下人心寒吗?”    
    “噢?——你就起来。”阖闾不耐烦。    
    要离立起,挺胸凹肚,做出一派英雄气象:“臣从吴国东边,千里迁移到国都附近,就是要效力于大王的。大王的心腹之患难道不是逃亡在楚国的公子庆忌吗?杀庆忌者,舍我其谁?”    
    阖闾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王看不起我要离?”    
    阖闾止了笑:“非也。寡人是说,那庆忌单手能捉住天上飞的燕子,双手可以掐死山里的熊罴,有万夫不当之勇,你……”    
    要离:“是呵,表面上看起来,要离瘦小无力。迎着风就把我吹得冻僵了,背着风就把我吹倒了,可是,大王如果信任,要离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阖闾:“难道吴国没有人了不成?”    
    要离脸憋得通红:“大王,要离虽瘦小,却从不肯受辱,哪怕大王,也不能侮辱我!”    
    伍子胥忙上前:“要离,休要放肆!大王,念这市井细民无知,请恕罪。”    
    阖闾忽然哈哈笑起来:“唔,寡人没料到你要离这般刚烈,哈哈,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说你可以结果庆忌性命,且说你有何计?”    
    “计的名字叫做用间。孙子兵法说,派间谍到敌军中去,是世间微妙之中最微妙的。”    
    伍子胥:“孙子兵法,就是臣对大王举荐过的隐居之士所著。”    
    “你让要离说!”阖闾打断了伍子胥的话,“那庆忌可是聪明人,再说又有专诸刺杀他父亲的教训,怕是不等举事,你立即就死于非命了。”    
    要离已经被“将”得几乎要跳起来:“大王休要长那匹夫志气!小人听说沉迷于妻子之色,不能为君王做事,为不忠;留恋于安乐窝儿,不能为君王分忧,为不义。请大王剁了我的右手,杀了我的妻子,造成要离和大王您有血仇的假象,看庆忌信不信我,看要离能不能近庆忌之左右?”    
    阖闾忽然和悦了:“伍大夫,你看,嗯?呵呵,有点意思。”    
    伍子胥颔首:“大王不妨一试。”    
    阖闾这回是仔仔细细而又和蔼慈祥地看着要离了。他很开心。为要离这个不起眼儿的市井小子说出一番狂话开心,也为周围人等想着为他除去心头之患开心。他自然不敢相信这位风一吹就摇摇摆摆的小东西,能够刺杀了万夫莫敌的庆忌。可是既然这个小人儿敢于奉献了一只右手和结发妻子,肯于家破人亡,这番忠诚是绝对应当表彰的。世有专诸刺杀王僚,才有他阖闾登上殿堂。世有要离,也说不准就医了他的心病,除了庆忌!这当然不妨一试,举手一挥而已。他刚刚经历了气恼,烦躁,轻蔑,兴致勃勃,一直到开心的一个情绪过程,他为自己有效的激将法,竟然在顷刻间激得要离砍手杀妻都在所不辞,感到十分的满意,甚至沾沾自喜。他想他没有看错,这个要离可用,当然是一次性使用。而那位伍子胥也可用,当然是要重重复复使用的。他尽量表现出对伍子胥的宽囿、亲切和信任,可是越是信任就越要精细。他知道伍子胥处心积虑要发兵攻楚,以报私仇。伍子胥推出了孙武和要离,推出这“用间”之计的同时,就极力鼓吹,要他以王者之尊亲率大军远征楚国。他对此暗暗一笑,并不戳破伍子胥的私心,也不会采纳。他采纳的仅仅是一个刺杀庆忌的计划,舍了无关紧要的要离,不费一兵一卒,这对于他来说乃是上上之策,何乐而不为?    
    伍子胥十分满意地看了要离的表演告一段落,刚刚大王阖闾的目光和语调,让他的手心里出了粘粘渍渍的冷汗。假若阖闾不听要离之计,那么,他难免落下个以此市井无赖戏弄君王的罪名,至少要失掉君王的一些信任。他知道伴随君王实在就是陪着老虎睡觉,处处得察言观色小心伺候,不得闪失。复兴吴国,君臣一致;然而是否发兵攻破楚国,为他雪耻报仇,那得看阖闾是否高兴,是否愿意,是否觉得有利。他忽然间明白了,孙武拒绝立即晋见大王,是深谋远虑。孙武必须由他伍子胥推荐,伯大夫对于朝中多一强似他自己的人暗暗怅然若失,并不热心,这一点,伍子胥明白。由他伍子胥推荐孙武,又得让君王自己觉得这个孙武是非请出山野不可,才算是莲子熟了,酒发酵到了时候,水到渠成,人尽其才。当然,要离这个干柴般的东西,是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儿。要离这招棋乃是只可胜,不可败的,这一点,孙武恐怕比伍子胥更明白。他相信孙武推出要离,是不会错的。这并非是凭着直觉。寻访孙武途中那些扑朔迷离,那些让他颇费心机去猜的谜,已经让他感到这位迟迟不得一见的人物非同凡响,神秘而神奇了。待到一见,那人的平和安静,又令他急于猜度孙武内心的韬晦和城府。到了谈论兵法的时候,孙武疾走于酒窖,激动而雄辩,他是知道这人是决不甘于寂寞的了,不然为何从齐国远道而来?雄心勃勃的孙武,是个大谋略家,伍子胥是心服口服的。孙武暂且退隐一步,推出个要离,怎么会不是深思熟虑的呢?要离既然是孙武在吴国的第一支箭,开弩必须是响箭。他后来知道这要离虽然外貌瘦弱,人却勇武,据说有一恶鬼要杀掉他,他故意开了窗开了门,夜里躺在床上静等。当恶鬼把刀放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连声叫快些。恶鬼也怕恶人,让他给吓跑了。要离果然没有叫他失望,真个是置生死于度外!    
    大王阖闾去拉了要离的手,像牵着一个小孩儿:“卿真是天下最忠最义的勇士呵,来来来,寡人设宴款待你。”    
    要离:“谢谢大王,不必了。”    
    阖闾:“吃了酒,寡人一定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要离:“事不宜迟。”    
    伍子胥:“现在就砍?”    
    要离:“砍。说砍便砍,不必嗦。”    
    伍子胥:“你潜入楚国,取得庆忌信任之后,当把机密军情迅速送来,不得误事。大王这里将整饬兵马,随时准备攻破楚军,消灭庆忌。”    
    阖闾:“不。寡人只要庆忌性命。”    
    伍子胥心里一动,迅速看了阖闾一眼。    
    阖闾毫无表情。    
    要离:“还等什么?”    
    阖闾:“伍大夫,遂了勇士的愿吧。”    
    伍子胥应道:“臣遵命,”轻轻一笑,旋尔怒目圆睁,大叫,“来人!把这在大王面前不知上下尊卑的小人拉出去,剁了他的右手!”    
    凶神恶煞的武士们冲进来,轻而易举地反剪了要离的双臂。要离在被推出去的刹那,最后看了一眼阖闾,是诀别的意思。    
    阖闾微微地向他颔首致意。    
    剁掉要离的手并不费事,武士手中的斧子一落,“喀嚓”一声,就完事了。    
    行刑是在姑苏城的一个十字街头,要离断了手,流血不多,说不上血肉淋漓,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贮藏。只是那只孤零零被抛弃了的失去依凭的手,苍白青紫,沾了许多的尘土,脏兮兮丢在十字街头,那个痉挛的样子,市人看了触目惊心,都绕着走。    
    一切都干得利索,快捷。断了要离的手,将要离放回。要离托着血淋淋的断臂尚未到家,已见伍子胥率兵去结果他的妻子。刹女自知活不成,早已用三尺白布悬梁上吊了。伍子胥命兵丁将刹女的尸体当街焚烧,骨灰柴灰灌了一街。要离假意藏躲,待灰飞烟灭,夜深人静,他跑出来,伏在街头,痛哭连声。    
    这是真哭,不是伪装。    
    与此同时,孙武之馆里琴声缭绕。    
    孙武洗手焚香,面北而坐,置琴于几上,与大乐师公孙尼子共同探讨琴艺。孙武抚琴,弹了一曲《金石操》。    
    公孙尼子说:“长卿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也没怎么。”    
    “今天长卿的弹奏,公孙实在不敢恭维。”    
    孙武:“为什么?或许公孙先生觉得琴是不该这样弹的,我有些破格吗?不知先生是否意识到了,我的琴音有钟磬之声,铿锵雄壮,钟磬象征将军,磐音令人想起战死疆场之忠烈,丝竹的声音,让人廉明正直。孙武乃集金石丝竹之大成于七弦之上啊……”    
    公孙尼子笑:“好了好了,我听你的琴声有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杀气腾腾。”    
    田狄从姑苏回来了。    
    田狄对孙武说:“先生,那要离已经被大王砍断了右手,要离的妻子刹女上吊自杀了!伍大夫率人当街把刹女的尸体烧了,骨灰扬得满街都是啊!不知道要离是怎么获罪于大王的。”    
    孙武说:“知道了,下去吧。”说罢淡淡一笑,又对公孙尼子道,“请公孙先生接着教我抚琴,泠泠七弦,真是磨练人的性情啊!”


第一部第五章(1)

    孙武终于等到了吴王阖闾屈尊来拜会的这一天。    
    出乎意料,这个日子来得太早了。    
    孙武当然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外表虽是又儒雅,又平和,又泰然,内心却山呼海啸般涌动着不可抑止的焦灼、激情和渴望。他当然急于将书写在竹简之上的兵法战策试于疆场,急于挂印拜将建立不朽功业。他内心涌动着的烦躁,即使想发泄,也没来由发泄。夫人帛女内心虽灵秀聪明,性情却内向、寡言,看上去近乎木讷,侍奉他又面面俱到,无可挑剔。孙武常常在夜阑人静的时分,著述兵书,研究古往今来的战法,绘制疆场上的阵图,这时候,他的内心铺开了平野山川,展开了千军万马的呼啸和厮杀。帛女总是悄然而来,悄然而去的。或者来修剪了烛花,或者来送一件衣衫抵御夜寒,或者送上一些充饥的东西。帛女总是要等到孙武睡下,才肯安睡。有一回,孙武突然发问:“夫人,你一个人在房中熬着,忍着瞌睡,为何不劝我早些安歇呢?”帛女道:“妻子怎么可以违拗夫君的意志呢?你的事情不是很要紧么?”孙武又问:“你随我千里迢迢来到吴国,难道没有怀乡的忧愁吗?”帛女说:“妇人命里注定就是要随丈夫南来北往的。何处可以算作家乡呢?心安便是家乡。每日侍奉在你的左右,何忧何愁之有?”孙武道:“话是这么说,孙武让你受苦了!”帛女听了这话,有些感动:“有长卿这番话,我是什么怨言也没有了。说心里话,你的心思便是我的心思,我自然是盼望自己的夫君一逞雄才大略,早日出将入相,让天下知道你和你的兵法。为了这个,千里奔吴,妾无怨无悔,可气可恨的是吴国君王有眼无珠。帛女心里也急得很哪,可是急有何益?时运不到,缘分难结,也只能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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