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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孙子大传-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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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军常呆呆地看着孙武,吓坏了,“噢”了一声,转身蹒蹒跚跚从城头走了下去。    
    


第三部第二十五章(1)

    郢城似乎转过年来没有春季,忽然就是初夏了,千树万树仿佛在一夜之间举起了新叶,一夜之间就又变成深绿。天地之间的草木之阵,是攻不破的。弹指之间,吴王阖闾率军进入郢城已经是半年有余了。楚国元气已损,无力组织军队征讨,吴楚也就暂时没有大的战争。烧杀抢掠的高峰期已过,按照吴王的政策“以班处宫”,吴大夫占了楚大夫的家宅,徒卒占了楚国百姓的民宅,已经没什么大惊小怪了。三三五五的楚人投毒,暗杀,放冷箭的事情虽时有发生,也成不了大气候。平日在郢都城中见到的楚人,都沉默着,沉默得让吴人摸不着头脑;一到傍晚,郢都常常是一片死寂,那种静寂,也让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孙武除了巡查城中徒卒哨位,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他的著述之中。他有一个宏伟得一提起来就会让他怦然心动的计划,当年呈给吴王阖闾的十三篇兵法,将依据战争实践,写成八十二篇,并且是图文并茂,另有若干阵图。这将是一部前无古人的战争大典,是战争论,将军论,也是君王安国全军的指南。他在他的竹简之上,构筑着他所理想的国家和军队,倾诉着他越来越觉得应当让君王遵从和恪守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谋略。每当他进入这样一个境界,他就觉得胸怀间展开了万里图轴,战马嘶鸣,战车奔驰,三军威武之吼,不绝于耳。漪罗总是悄没声地在左右侍奉,研墨,削简,将竹简一策一策地编好,甚至还会指出一些笔误。孙武著述的时候,是严禁老军常走动的。老军常的脚步越来越迟缓拖沓,嘴里也常常喃喃地咕噜个不停,除了扫扫庭院,便洗个无尽无休,好像今生今世是洗不干净了。漪罗则隔一段时间,便来瞧瞧,来打杂儿。裙裾在房中打个旋,很美丽的。当然,有时候也会把孙武从思绪中拉到现实中来,拉到美人儿的石榴裙下,当他少事歇息之后,再重新思考他的战略的时候,头脑会变得更灵敏灵活,连文字都会更加顺畅了。    
    漪罗闷了,偷偷去看望夫概府中的阿婧。    
    阿婧是漪罗在郢都唯一熟悉并且可以相互倾吐衷曲的女人,从前,阿婧还与漪罗死去的姐姐皿妃很要好。    
    女人必须找到对象互相倾诉,这是女人生命的需要和营养。可是,漪罗每次去找阿婧都避开孙武,孙武对夫概存有戒心。    
    一日,漪罗又来找阿婧。    
    从后院角门进去。一向如此。    
    童仆带着漪罗绕过后园。园中有花树,山石,还有菜畦,种些瓜茹芫荽之类。阿婧在藤萝架下面等待着漪罗。    
    阿婧那样子很激动,很高兴的,她盼望漪罗来说说话,给她寂寞的生活带来一点儿新鲜的风。    
    漪罗美丽的脸刚从角门儿闪进来,阿婧就站了起来,要迎上去。    
    夫概却走来了。    
    夫概:“阿婧,不在房中,到此做甚?”    
    “将军没看见藤萝花开了吗?”    
    阿婧忙向漪罗打手势,打哑谜,她也不愿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夫概掺和。她早就凭着第六感官,感觉到夫概其实对漪罗未存好心,只是碍着孙武,没有贸然动作罢了。    
    夫概看见了漪罗,却装作没看见:“唔,观赏一番藤萝花树,对你益处匪浅,你会开心些的。”    
    “阿婧可以一个人观赏么?”    
    “当然。一个人。呵呵,当然。只要你会对我笑一笑。你很难赏赐给我一个笑靥。”    
    “阿婧该死。”    
    糟糕,漪罗走过来了,绕过了山石。    
    夫概哼了一声装作背过了脸。    
    “夫概将军!”    
    阿婧提高了声音。    
    漪罗一惊,一脚踩到了菜畦里,赶紧躲藏。    
    夫概回过身来:“唤我何事?”    
    “将军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我问你何事,你反而来问我,莫名其妙。没事。我没事。不打扰了。”    
    夫概走了。他不想吓跑了漪罗。    
    漪罗这才从山石后走过来。    
    漪罗:“糟糕,鞋子和裙子都弄脏了。”    
    阿婧:“姐姐赔你好不好?”    
    “你瞧,我们偷偷摸摸的,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的将军,不愿意与我的将军过分亲密;我的将军又千方百计地想通过你和你的将军联络,你的将军和我的将军一掺和,事情就复杂了。”    
    “什么你的将军我的将军?难为你的舌头灵巧得像黄雀儿!阿婧姐姐,说真的,你的将军对你好些了吗?”    
    阿婧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    
    她的身上几乎总是有伤痕的。她是夫概发泄的对象。夫概只让她的前边和脸蛋儿保持着完美,以供赏玩。虐待阿婧,是这位将军的一大乐事。每回行那种事情的时候,夫概都像是临朝登基一样,像是君王处理朝政一样。    
    阿婧:“你我姐妹在一起说些快活的事情好么?你的那位将军呢?如何?你还记着他在姑苏台杀掉你姐姐的仇么?疙瘩可曾解开?”    
    “我一想到姐姐,恨他就恨得咬碎了牙齿。可是……他也是万不得已的。他可不是那么凶神恶煞。只是有时候有些古怪。哦,他有时候完完全全像个娃娃。”    
    “娃娃?”阿婧格格笑起来,“娃娃?那位孙将军?”    
    “倘若永远没有战争该多好呢?我真想劝他解甲归田,回罗浮山去。”    
    “是呵,带上你的‘娃娃’。”    
    “……”    
    “只怕我熬不到你们归隐罗浮山那天了,我还能回到姑苏么?漪罗,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我怕。我怕我不是让夫概将军折磨到死,也会被大王处死的。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何出此言?”    
    “我有预感。早晚夫概和大王,他们兄弟会火并的,早早晚晚……啊,你看我说了什么胡话啊!”    
    漪罗心一沉,半晌无言。    
    “好了,漪罗。人活在世,如露水一般,能有几时亮泽?到头来还不是……姐妹难得一会,来,你我投壶饮酒,及时行乐。来吧,来。”    
    阿婧拉了漪罗,到房中去游戏。    
    大约阿婧一个人闷了,常常独自投壶消磨时光。那青铜的大肚喇叭口儿壶便放在她的卧室,壶里和地上,胡乱丢着柘木做成的矢,矢最长的三尺六寸,中长二尺八寸,最短是二尺。    
    阿婧装模作样地作揖说:“阿婧有这杆不直的矢,口儿不正的壶,承蒙君子不嫌弃,愿以博君子一乐。”    
    漪罗:“这是做什么?”    
    “男人们投壶玩耍,开头都是这样说白。”    
    “我该怎样答对?”    
    “你就说:‘阁下一番盛情美意,待之以美酒佳肴,怎么可以不从命呢?’”    
    漪罗咯咯地笑:“噢阁下,盛情,待之以美酒佳肴……不行不行,酒在哪儿?佳肴何在?”    
    阿婧:“美酒自然有,而且是姑苏红。佳肴么,姐姐给你准备了上好的蜜饯李子,来吧,谁输了谁饮酒。”    
    “不。赢了饮酒。”    
    “当然是输了才罚酒。”    
    “我不干了!”    
    “好,好。依你,依你,行了吧?”    
    漪罗撒娇,阿婧哄着。两个女人各取了四支矢,一赌输赢。漪罗每投一矢,总是先自默默祝祷一番,祝祷了将军孙武一帆风顺,又祷告上苍保佑将军身体康健,再祷祝,还是为孙武,但愿漪罗能长侍左右,白头偕老……漪罗聪慧灵巧,连投四支木矢,全部都投入壶中,于是,便把笑声撒满了幔帐,抢着去食蜜饯,去饮酒,一盏复一盏,阿婧目瞪口呆:    
    “漪罗你,有偌大酒量?”    
    “当然。漪罗跟着乐师公孙尼子,公孙尼子大师饮酒如长鲸吸水,后来又随铸剑大师干将冶炼在罗浮山,鼓装炭,火烤前胸,风拂后背,全靠些酒劲。强将手下无弱兵。”    
    说是说,漪罗连饮四盏,到底有些星眼朦胧,神欢体轻了。    
    阿婧在投壶之前,也祝祷。她暗暗祷告老天神佑,让她能有朝一日逃出夫概掌心,或者让那夫概得箭疮暴死……一番祷告之后,投壶便不再是投壶,而是求兆占卜了。她有些紧张,觉得手中的矢千钧重量,命运攸关。横下心来孤注一掷,不中,又投一矢,又不中,四支矢全都没有遂愿投入壶中。    
    


第三部第二十五章(2)

    也许这真是天意?也许真是不能奢望什么了?她呆呆地看着青铜的壶,近似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自己去取了一盏酒,一饮而尽,接着,又为自己斟酒。漪罗忙去抢了酒器:“阿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高兴……”    
    嘴里说高兴,眼里却泪如泉涌。    
    夫概看看两个女人玩耍了约有一个时辰,大概情绪正好,便走过来了。    
    阿婧忙咽泪装欢。    
    漪罗:“我告辞了,”说着要走,不料,酒上了头,身体飘起来,险些跌倒。    
    夫概要来搀扶,伸了手,又缩了回去。为了笼络孙武,他对漪罗从来不敢造次,便叫道:“来人,搀孙将军少夫人坐下,拿螺蚌葱豉醒酒汤来!”回头又对漪罗打了个拱:“少夫人该醒醒酒再回去不迟。再说,夫概一向不敢得罪少夫人,为何见我如被蜂螫,夫概真是那么可怕么?”    
    漪罗脚下发飘,心里却十分清楚,说:“漪罗与阿婧姐妹在一起玩耍,小儿之戏,不愿打扰将军。”    
    阿婧:“漪罗,跟我到里面歇息,待消了酒力再回府中去。”    
    “且慢!”夫概厉声道,立即又笑眯眯:“少夫人不是喜欢投壶么?夫概愿博少夫人一笑,投壶之戏,不可这样简陋的,来呀,乐工侍候。”    
    夫概命乐工排好,奏乐曲《狸首》。先是序曲,接着是鼓声和鸣。夫概抓了一把木矢,恭恭敬敬递与漪罗。漪罗推托说不胜酒力,头痛。夫概便兀自投壶,三尺六寸的矢,矢矢中的。夫概得意,笑道:    
    “夫概来日当恭请孙将军与少夫人到府中饮宴,并且施以骑射之礼。我一向敬重孙将军。如今天下,能够让吴国争霸称雄的,并非那些君王王子,也不是伍员伯之流,唯有两个人,少夫人可知是哪两个?”    
    漪罗捧着童仆送来的醒酒汤:“漪罗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    
    夫概哈哈大笑,又连发两矢,铜壶中的声音响亮:“这两个人如若取吴国天下,不过如壶中投矢一般容易,你道是谁?一个近在眼前,一个在少夫人身边,非孙武与夫概莫属!”    
    漪罗一惊。    
    手中的醒酒汤洒了一身。    
    漪罗:“哦,漪罗真是醉了。”    
    夫概:“请少夫人说与孙将军:今日得报,秦国已经与楚军合在一起前来征讨,越国也在逼近吴国边境,天降大任于夫概孙武,机不可失啊!”    
    “漪罗从不问帐前之事!”    
    夫概上前抓住了漪罗的手。    
    漪罗拼命挣扎,脱了手:“将军休要非礼!漪罗告辞了!”    
    “夫概送你回府!”    
    阿婧:“夫概将军,且住吧!漪罗来,乃是来会阿婧的,孙将军不知。此事与夫概将军也毫无干系。”    
    “备我的车,送漪罗回府。”    
    漪罗:“不必了。”    
    夫概:“岂有不迭之理?备车!备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夫概向下人大吼。    
    漪罗无论怎样推托,也推不掉夫概的这番“盛情”,她几乎是被夫概的童仆架上了马车。夫概并未就此罢休,竟然亲自驾车“恭恭敬敬”送孙武的少夫人漪罗回府去。马车招摇过市,惹得市人停足瞩目。    
    孙武也得到了秦国出兵与楚国残军合在一处,来进攻郢都,以及越国乘吴国国中空虚,进犯吴国边城的消息。    
    申包胥到秦国乞求援军的消息和细枝末节,迅速传到了郢都,传遍了楚国。亡国奴楚国人如服了一剂起死还阳的大补汤,吴国占领军上下也没有人不为申包胥的悲壮而动容的。孙武暗暗叹道,伍子胥囿于感情放走了申包胥,自己晚了一步,未能阻止申包胥逃亡,立即要得到报应了。他也叹服申包胥的坚忍和壮烈。那申包胥,日夜奔跑,到了秦国,立即求见秦哀公,以他对于吴楚秦之间关系的精辟分析,乞求秦哀公发兵。他说,吴国贪心,如同巨蟒和野狼。破了楚国,吴国就是秦国的邻国了,秦国就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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