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第3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人敢说话,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拿楚平王尸体怎么办。
哈哈狂笑。
笑得惊魂动魄。
笑时眼泪直流。
疯了?
伍子胥笑得头上的白发抖动,嘴里叫着:“老儿,认得你爷爷伍子胥吗?留得子胥豪气,十年之后又来会你了啊!哈哈,老儿你死也不闭上眼睛,就是想看看今日吗?我叫你看!我叫你看!看个够!”
说着,伍子胥左脚踩着死人的脚,右手两指插到死人的眼窝里,只一剜,就剜下了死人的左眼,又一剜,右眼珠也抠了出来。
“拿皮鞭来!不让老儿吃皮鞭,我心不平!我要鞭尸三百!”
叭地一鞭下去,抽在尸上虽不响亮,却叫那皮囊立即绽裂了,再一鞭下去,死人皮囊里臭的腥的和烂肉一起飞溅,溅了伍子胥一头一脸。士卒们惶惧地后退。伍子胥边抡皮鞭,边记数,边叫骂。渐渐地,死者完全变成烂肉,分不出五官。抽到一百多鞭,有人冲来擎住了伍子胥的手。
“伍子胥,且住!”
谁敢拦住疯狂的复仇者呢?
申包胥。
楚大夫申包胥躲在蓬草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切,实在忍不下去了,从藏匿之处跑了来,不顾一切地拦住伍子胥。他们两个从小是知心好友,现在却各有其主,不共戴天。
“申包胥,你好大胆子!”
“伍员,人多可以胜天,天公降怒也能毁灭了人,你这样残忍,就不怕触怒天公吗?”
伍子胥冷笑道:“我如今是天色已晚,而路途遥遥,无法再顺从俗人情理了。楚平王老儿杀我父兄,几次险些置我于死地,才是触怒了天公,暴尸领受皮鞭才是天意!你可记得,当初子胥逃亡,对你发誓说,我必定颠覆楚国,你说你定要楚国兴盛。申包胥,楚国于今安在?”
申包胥:“申包胥不是还在么?楚国怎么能说灭亡了呢?”
“那好,来人,把申包胥拿下!”
申包胥:“且慢!伍子胥,你不怕天下人咒骂么?你是楚国旧臣,侍奉过楚王,如今凶残到了蹂躏死尸的地步……”
“你难道想抱住楚平王僵尸殉葬?”
“如此,也是申包胥的荣耀。”
“你愿意代死人受皮鞭之苦么?”
“愿意。”
啪的一鞭,倏然飞起,倏然落在申包胥头上,申包胥的脸斜着留下了一道血痕,死人的烂肉沾了一脸。
申包胥一动不动。
伍子胥又呵呵冷笑:“你尽可放心,我伍子胥十年归来报此深仇,不会便宜了楚平王老儿的。来呀,不要叫申包胥碍我手脚,先把他捆了!”
士卒冲上来扭住申包胥两臂。
“芦中人!芦中人!请高抬贵手!”
跟随申包胥的年轻人扑通跪倒。
芦中人!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
“你是什么人了”伍子胥问。
“当初用柏木舟渡您过江的渔丈人,大人你还记得吗?那是我的父亲啊!”
渔丈人?
伍子胥心上涌动着一股热流。忽然想起了那追兵,江涛,柏木舟,芦苇荡,还有为了他投江自尽的老渔夫。
“起来,快起来。”
第三部第二十二章(2)
对于伍子胥来说,楚平王的仇也算是报了个淋漓尽致,尸也鞭了,城也破了,楚昭王也亡命他乡了。可是当年渔丈人为他而渡,为他而死的大恩大德,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仇也要报,恩也要报,这是伍子胥这位血性男儿性格中相反相成的两部分,他的身上有这些豪侠色彩。他的豪侠刚烈的秉性中,却又缠绕着解也解不开的伦理亲情。
“既是渔丈人——恩人的后人,快快请起。我一直图报你父亲渡江救命的恩德,快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伍大人,今生今世我决不会别有他求。申包胥申大夫重义轻生,有恩于百姓,我替我的亡父求你赐申包胥大夫一条生路。”
伍子胥面有难色。
沉吟片刻。
他似乎又听到了那声音:
“风雨沥沥兮涛声不已,
修我柏舟兮与子偕行……”
又听到了那噬咬他心灵的呼唤“芦中人,芦中人!”
伍子胥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申包胥,一来你我总算少年知交,二来渔丈人于我有救命的恩德,三来,伍子胥还要你看看我如何彻底灭了楚国,今日放你一条生路,永世不要见我!”
伍子胥拉过申包胥衣角,用剑割断。
孙武驰马而来。
申包胥和渔丈人的儿子逃之夭夭,当夜渡江,申包胥到秦国去求援兵。
伍子胥回身去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鞭尸三百,一下也不能少。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
死尸的臭肉烂骨溅了孙武一身,孙武用手来擦,擦不掉,粘粘渍渍,手指拉不开。
孙武:“刚刚放走的是什么人?”
“申包胥,一百三十九!”
“申包胥?”
“我没有办法啊!一百四十!渔丈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哪!一百四十一!”
“伍子胥啊,伍子胥,你怎么可以放虎归山?成你是恩怨亲情,毁你也是这些恩怨亲情!来人,快快去拿了申包胥!”
伍子胥的鞭子停了一霎。
他难道不知道释放了申包胥是冒险的事吗?他知道。
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这样做。
他更发狠地挥动起了皮鞭,只在死尸身上发泄,一百四十二!一百四十三!一百四十四!
孙武呆呆地站着,拿伍子胥无奈,这人简直是疯了。
天色微明。
郊外不远处,升腾起一片大火。
楚国囤粮的粮仓高府,让吴军给烧了。
孙武出城前,看见吴军士卒在毁楚国的宗庙。吴军士卒把楚国国家的象征,巨大的九龙之钟砸成了碎片取乐。
到处都在烧杀抢掠。
眼前,伍子胥的手下,为了争夺金银葬品,又在拳脚相见,乱糟糟如一团野蜂。
伍子胥却只顾鞭尸:二百八十一!二百八十二!
孙武被入郢以来的现状搅得心乱如麻:吴王阖闾与王子夫差一心享乐;将军夫概满腹不平;太子终累追杀楚昭王尚无结果;伍子胥归报楚王之仇近似疯狂;吴军上下一片散沙,到处惹事;楚国百姓老幼妇孺全都仇山恨海,伺机报复……他说:“伍将军!赶紧整饬三军!士卒烧了楚国粮仓,毁了楚人宗庙,如此下去——”
伍子胥:“二百八十四!孙将军,二百八十五!这不是你‘掠乡分众’的谋略吗?二百八十六!”
孙武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百八十七!二百八十八!”
“如此下去,凶多吉少,不如退兵!”
“你可问大王肯退么?二百八十九!”
当然不肯。
伍子胥终于抡完了三百之数,提着皮鞭呆呆地立着。
士卒还在乱掘乱抢陪葬物。
“都给我滚开!”伍子胥吼道。
士卒散去。
伍子胥颓然地扔了皮鞭,坐在一块石头上。
太阳升起来了。被鞭笞成一滩烂肉的楚平王尸体,臭气在蒸腾,发散。到处是腐烂的味道。有绿头蝇嗡嗡嘤嘤地飞来。天上,饿鹰在视着尸肉打旋。伍子胥的头脸和身上沾满了臭的,烂的。他满脸的疲惫,木然,满脑子都是空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三日三夜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孙武:“伍将军,你不会不明白,百战得胜,攻陷城池,倘若不巩固战果,不修功德,是何等结局。”
“孙将军,请你让我安静片刻!”
孙武无奈,只好打马离去。
孙武回到府中,老军常疑惑地问:“将军到哪里去了,怎么带来了一身的腐臭?请将军沐浴更衣罢。”
孙武也觉得腐臭的味道如影随形,两手又粘又腥,胃里翻腾着,要呕吐,忙去沐浴。可是,沾了尸臭的两手,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腥臭难闻。
屋子里洒了清水。
点了薰香。
还是不行。
孙武十分懊恼。
颉乙来辞行了:“谢谢将军的款待,颉乙生性落拓,从不在一处久留。游于四方,扶困济危,治病救人。休为王侯所拘缚,这是我恩师扁鹊的教诲。我说过,将在郢都迎候将军,今愿已足。来日还有缘分儿,来日再会。临行有一言相告,那夫概与吴王已存二心,大有囊括天下的企图,他日恐将军要因夫概而遭祸,将军好自为之。还有将军的妻妾,一个是九死一生,一个是九生一死,将军好生待她们。这些废话,信不信全凭将军。”
“何不留下再住些时日,你我的棋还未分上下。”
“将军的大将棋风,颉乙叹服。何必要颉乙败归?孙将军,得放手处且放手啊,颉乙告辞!”
颉乙飘然而去。
颉乙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夫概又来登门拜会。
有了颉乙的一番忠告,孙武也犯疑惑:夫概怎么走动得这样勤?
夫概昨夜与颉乙下棋,颉乙一句话暗暗道破了他的心事,便想与颉乙单独做一次深谈,以测吉凶。
夫概说:“孙将军,夫概又来搅扰了。”
“哪里,难得夫概将军不弃。不知有何见教。”
“今日我如约为你带来一个惊喜,换你给我的惊喜回去。”
“孙武不懂。”
夫概满脸是神秘地笑。
“给你的惊喜么,乃是赠你一个贴身的童仆。”
噢,不过如此。
“夫概要带走的惊喜么,乃是请颉乙先生到我府中小酌。”
孙武:“实在不巧,颉乙先生是世外之人,留他不住,已经走了。既然颉乙先生走了,无法交换,夫概先生所赠之童仆,我也不敢无功受禄了。”
夫概心里为颉乙的离去感到遗憾,旋尔,又作笑眯眯状:“孙将军不要我带来的童仆么?”
“我不需要什么童仆。”
“此话当真?”
“身边有老军常就足够了。”
“老军?怎能同日而语!来吧!”
一语未了,门帘一挑,走进一个“童仆”。
第三部第二十三章(1)
孙武打量着夫概带来的“童仆”。
一身蓝粗布的衣衫,裹着秀颀的身材,衣衫显得过分宽大,但衣纹流动着的是成熟和温柔的曲线。那“童仆”跨进门来,就不再往前走了,背后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长了,铺在地上,“童仆”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投影,手里还拿着一柄青铜剑器。
“漪罗!”
尽管那“童仆”是男子装扮,孙武也没有仔细辨认,几乎是只凭一种感觉和感应,便脱口叫出了漪罗的名字。
那张美丽的脸抬起来了,两眼扑闪扑闪,望着孙武,忽然漾满了泪。是别后幽怨的倾诉?或是重逢的惊喜?还是所有的惦挂、思念之苦,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由头?不得而知。
孙武也为之动容,可是,碍着夫概在面前,尽量矜持,不好动作。
夫概哈哈大笑:“哈哈!孙将军,如此可人的‘童仆’,你要呢,还是不要?只恐怕将军不要,漪罗也不会跟我回去了。哈哈,漪罗,你哭什么?快去吧,去吧,你,还有你,千万不敢忘了穿针引线的人噢,夫概实在是用心良苦哇!”
孙武由衷地向夫概躬身作揖,拿眼却去睃那漪罗:“孙武在此谢谢将军!”
夫概笑吟吟去捉了孙武的手摩挲。
孙武此刻无论怎样难耐,也只好耐着性子,让夫概弄个够。
夫概:“将军不要多礼。夫概一向敬重孙将军的兵法韬略,岂能不竭尽全力成人之美?我一向以为,天下知夫概者,孙武;知孙武者,夫概,你我堪称知己。”
孙武琢磨着,不知这话何意。
夫概:“只是——漪罗,为何不谢谢夫概呢?”
漪罗:“漪罗恐怕辜负了夫概将军的美意。我把师父干将铸成的依剑送给孙武将军,就走的。”
说出一个“走”字,漪罗的眼泪扑簌簌落得更急了。
夫概“哈哈”大笑:“走也罢,留也罢、不干我的事了。”说毕,夫概走了出去。
夫差在门外。
夫概:“王子驾到,何故在门外徘徊?”
夫差:“怕搅扰了人家的美事。哦,叔父大人可真是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