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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孙子大传-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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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漪罗不该惹先生生气的,先生原谅贱妾了吗?”    
    “天色不早了,睡觉吧。”    
    漪罗忽然迅速而敏捷地扑了上来,抱住了孙武宽阔的胸和肩。女人美丽而柔软的身姿一贴上来,孙武立即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和涌流。    
    “先生你擅长剑术,熟谙兵法,胸中有韬略,先生你好好儿保护漪罗,你答应吗?”    
    “唔。”    
    “这就好了。”    
    “什么好了?”    
    “漪罗这就不必害怕被选进宫去了,姐姐说宫闱深如海,说不定哪天就永远见不到她了,很可怕的;漪罗再也不会惹先生生气了,姐姐嘱咐过的。”    
    “不许你再提起她!”    
    怎么?怒火又烧起来了!    
    怎么,你喜怒无常了么?    
    漪罗从孙武的肩上和胸前一下子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孙武。    
    “啊,睡吧。我——有些……”孙武连连摇头,让漪罗躺下,给漪罗盖好被子。这会儿,二十岁的孙武对待十六岁的漪罗,很像是充满了慈爱的老父亲,“你是个——小小的羔羊!”    
    羔羊?    
    小小的?    
    孙武离开漪罗,到庭院站了一会儿,庭院里一片月光,几点落叶。他觉得萧瑟而寒冷,正好可以降降心火。    
    从此,漪罗就让自己变成了“女仆”了。    
    帛女是如何看待漪罗呢?    
    一个又美丽又聪慧的少女,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闯入了帛女那平静如古井之水的生活,她的心里暗自发酸。关于这件大事,孙武只对她讲过迎娶的日子,她答曰,“也是天意。既然天赐你妾室,只好顺其自然。”她十分注意地观察着漪罗,有时是悄无声响地出现在漪罗背后,吓得漪罗一惊。还好,漪罗勤谨,恭顺,不敢有非分之想。从漪罗来了之后,帛女就不干什么粗活了,甚至有时故意把该田狄去干的事,比方打扫庭院之类,也吩咐了漪罗去干。到了晚上,她注意吩咐漪罗“赶紧回房去睡觉”,漪罗便乖乖地回自己房中去了。陪伴着和等待着侍候男人歇息,是她早已习惯的事。    
    相安无事。    
    帛女知道,如果家里再生些事端,孙武会更烦躁的。    
    上午,孙武尽量使自己静下来,点阅《司马兵法》。    
    漪罗悄然而来,用石墨在砚瓦上研墨。    
    一声不响。    
    可是她独一无二的愿望就是和孙武能说说话。


第一部第八章(2)

    手在细细无声地研着墨,眼睛溜溜地看着孙武。    
    轻轻地咳嗽一声,示意存在。    
    孙武抬了抬眼睛。    
    “先生,从前用竹枝点漆写字,十分地不方便吧?”漪罗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孙武上了圈套,其实他乐于上这个圈套,以解郁闷:“你竟然知道这个?”    
    “略知一二。”    
    “你还知道什么?”    
    “妾还知道这砚瓦又可叫做瓦砚。先生为什么不问诗呢?妾还知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昔我来思,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你读过很多的书?”    
    “妾的家里竹简如海如山,从小就生在竹简堆里,耳濡目染。”    
    “记得,你也是——齐国人。”    
    “不。漪罗生在姑苏,长在姑苏。漪罗的一口吴侬软语不是很好么?”    
    “怎么回事?”    
    “祖父是齐国太史公。因为在史书上记载了齐国右丞相崔杼杀死齐庄公的事情,祖父被崔杼杀死了,后来,祖父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照直写史书,祖父兄弟一共四个,三个都因此丢了性命。父亲是避难逃到吴国,父母都谢世了,就剩了漪罗和——她。”    
    名门之媛,孤苦伶仃。    
    孙武不由地也对漪罗心疼起来,也肃然起敬。    
    孙武说:“噢,那是齐景公元年发生的事情,转瞬三十五度春秋了。那时候你我还没出生呢。”    
    漪罗说:“要是生下来就认识先生可就好了。”    
    孙武笑:“疯话,傻话。”    
    漪罗也笑。    
    手中一直没有停止研墨,不这样做,又有什么由头在孙武身边多呆一会儿呢?说着,笑着,竟然把墨弄到了脸上。    
    孙武笑得更厉害了:“哈……你看你……”    
    漪罗:“怎么了?先生你……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孙武从未见过女子描画黛眉,画得又粗又大,画到脸腮上的,哈……”    
    “噢。”    
    漪罗赶忙要跑。    
    孙武拦住:“漪罗,为何不叫孙武替你擦拭?”    
    “妾不敢叫先生……”    
    帛女早已立在门口:“区区小事,怎敢劳驾先生?快去洗一洗吧。”    
    漪罗匆忙逃窜。    
    帛女来研墨。    
    孙武起身走了。    
    帛女呆呆愣愣地站着,这个看起来十分木然的女人,一直在默默地服侍着、依顺着丈夫。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独有了,眼里在这无人之时湿漉漉地一闪。    
    孙武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漪罗的手正在琴上滑来滑去。    
    “怎么,漪罗,你也通音律?”    
    “还是略知一二。”    
    “弹来我听。”    
    “妾不敢。”    
    “这有何不敢?”    
    “夫人有言,无事不可打扰先生。”    
    “孙武叫你弹来。”    
    “妾就——不藏拙了。”    
    说着,漪罗飞快地坐到了琴桌后面,忽然又起身去洗手,焚了香,安静下来。    
    孙武:“这是何故?”    
    “洗手焚香,对琴如对师长,弹奏的时候五心俱静,神无杂念,耳无别听,眼无别视,古训不是这样说的吗?”    
    “就请弹奏吧,孙武洗耳恭听。”    
    修长的手指在琴上开始抚弄了。漪罗十分地专注,好像十根手指生着眼睛,生着耳朵,好像那十根手指有灵性。哦,琴音清越,如初秋的潭水,水中的石子都历历可见。间或那手指一滑,有鱼儿倏然来去。忽而急厉,急而不乱,是水注崖下,明珠迸散的意思。结尾该是心志的描绘吧,潭水静如沉璧,山影倒映潭中,乃是度曲的琴师叙述深沉而又邃远的心怀。孙武听得十分入神,惊叹漪罗竟有如此技艺,如此灵性!可是听着听着,《秋水引》还没有弹完,竟然接到了《梅花操》上去了。    
    孙武奇怪地看着漪罗。    
    漪罗抿着唇,微笑。    
    孙武:“好了,错了。”    
    “倘若不错,先生会关注漪罗存在么?”    
    “好你个伶俐的漪罗!为何偏偏把秋水接到梅花上去了呢?”    
    “漪罗以为,秋水自然清澄,倘若没有一枝梅花照影,还有什么意趣呢?”    
    “说得好。”    
    漪罗竟然附到孙武的耳边说:“漪罗完全是为了讨好你才这样弹的!”    
    孙武哈哈大笑。    
    渐渐地止了笑,深情地凝眸望着漪罗。    
    漪罗也凝眸看着孙武。    
    如此美貌,如此聪慧,如此天真,又是如此地可人!    
    漪罗小声地问:“先生,妾可以称呼你长卿么?”    
    “你不是已经这般称呼了吗?”    
    “长——卿——”    
    随着柔媚的一声,孙武不觉已经拥得漪罗在怀了。这是十分销魂的一刹那,让孙武忘记了世上的烦扰,忘记了期待大王召见的焦灼和不被任用的不平。一切郁闷烟消云散。连窗外秋天的太阳,也变得温存和美丽了。    
    这便是世人所说的“温柔乡”么?    
    半晌,孙武说:“明天,我要远行了。”    
    漪罗抬起头来:“长卿你到何处去?”    
    “楚国。”    
    “何时归来?”    
    “事毕便归。”    
    “漪罗与你同行。”    
    “不行。”    
    “漪罗一路侍奉你。”    
    “不行。”    
    孙武在这一刹那作出的决定,是枯松推不动,九牛挽不回的。    
    第二日早晨,孙武打点好行装,辞别了帛女,准备带着田狄上路了。    
    就是不见了漪罗。    
    孙武只好对漪罗不辞而别,不料,一走出门,就见漪罗正在门口等着。    
    一身的男装,僮仆的打扮,还牵着两匹马。    
    “漪罗等候多时了。”    
    漪罗一拱手。    
    孙武生气地推开漪罗:“不要胡闹!”    
    说毕,夺过马缰,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漪罗眼里湿漉漉的。    
    帛女去拉了漪罗的手:“先生总有先生的道理,回到房中去吧。”


第一部第九章(1)

    孙武和家仆田狄一路狂奔,向楚国而来。十年时光里,楚国几乎年年经历战火。吴国和楚国从未罢兵,吴王阖闾——原来叫做公子光,大规模征战楚国居巢,曾经把楚太子建的母亲劫掠到了姑苏。小战更是说干就干。不久前,两国边城少女采桑叶,争抢起来。为了几叶桑叶,先是两边少女的爹娘兄弟互相厮杀,接着是两个边城兵戎相见,楚人灭了吴国的小城。到后来,吴王率领大军压境,一直攻破居巢和钟离两座城池才算心理平衡。楚人蛮野,成年男子行路没有不带剑刃的,如若捉到吴国来的可疑之人,砍手剁脚,甚至杀头,都说不定。因此,孙武和田狄隐蔽行踪,晓行夜宿,一路十分地辛苦。    
    在楚国卫地,田狄想方设法找到了混迹在庆忌军中的要离。要离本来人就干枯,失了右臂,半个人如不倒翁,歪歪斜斜来到馆驿秘密谒见孙武。    
    孙武以酒肉款待要离。    
    要离觉得像负债之人见到了债主,羞愧难当。    
    孙武心里明白,他当然不是逼债的,说是逼命的还有些沾边儿。    
    孙武的神态十分地平和,老友相逢,觥筹相交,很是亲切,矢口不提刺杀庆忌之事。要离憋不住,说自己虽然已为庆忌接纳,却无法近得庆忌身边。庆忌身边武士簇拥,睡觉都睁一只眼,枕着宝剑。依从先生教我之计,我已劝得那匹夫挑选精勇兵丁,十日后舟师东行北上,就要去攻打吴国。说着,感叹有负于孙先生的知遇之恩和吴国君王的重任之托,剁手杀妻所追求的目的至今还未曾达到,越发地羞惭,声泪俱下,啪啪地掴起了自己的耳光。    
    孙武忙拉住要离的手:    
    “要离兄不必如此自残。要离兄的诚信忠勇,孙武没齿难忘,铭刻在心。听兄所言,庆忌十日后不是要兴师伐吴吗,就是说时机已经到了。这时机不是随时都有的,来如电光石火,稍纵即逝,兄可要抓住才是。”    
    要离说:“请先生教我。”    
    孙武说:“可将庆忌水葬。到时候,你即可明白。”    
    要离走了。    
    孙武哈哈大笑。    
    田狄问:“先生所笑何为?”    
    孙武笑说:“我一笑庆忌一介匹夫,不懂得会合诸侯来征伐吴国,单枪匹马来送死;二笑庆忌终于不会预料同舟相济之人,便是将他葬身鱼腹之士,万丈之堤,毁于蝼蚁;这三么……好了,不说了,备马,上路。”    
    庆忌正“依从”孙武之计而行。    
    浩浩荡荡的战船顺长江准备东去北上,西风猎猎地漫卷着大纛。庆忌立在船头如塔,这汉子精力和体力惊人地充沛,目光如闪电般敏锐。人说他可跳跃到半空伸手捉住燕子,可以两手一合掐死熊罴,都是实有其事,可是勇则有余,谋却不足。他对要离的轻信和轻视便是他致命的错误。那要离晃晃悠悠带着独臂来哭诉投奔他,一下子就唤起了他征伐吴国,报父亲王僚被杀之仇的血性,就收留了要离,种下了祸根。虽然他也注意观察过要离的所作所为,虽然他一直没让要离近得身来,但是到了这会儿,庆忌不仅让要离上了他的船,而且让要离围绕左右带路,就大错特错了。他以为,一是何处弃舟登岸,从何处发起进攻,只有要离可以做向导;二是谅要离这个风一吹就乱摇乱摆如芦苇一样的小东西,不敢对他下手,即便下了手,他庆忌吹一口气便可将他吹落江中的。他太自信了。    
    江风如箭。    
    船行如梭。    
    船上的要离,独臂拿不稳长戟,只得在腋窝下夹着。秋风贴着江面呼啸,要离立也立不稳,总觉得要被风抛起来投入江中,身体在向上飘,就只好把位置调低,单膝跪在船头。他的心脏这会儿正在膨胀,变得很大很大,心跳怦怦如擂鼓。肝胆在紧张地抽搐,他的嘴里满是苦味。他作为向导,此刻正是江船舟师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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