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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一句顶一万句-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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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开胸放喉,大放悲声。自从庞丽娜和小蒋出了事,牛爱国的脑袋是蒙的。过去也怀疑庞丽娜和小蒋有事,但都查无实据;牛爱国按战友杜青海出的主意,宁信其无,不信其有;现在一下被挑明了,牛爱国倒有些不知所措。蒙不是蒙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件事证明,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给庞丽娜说好话,给她做鱼,都是错的。错的如何改成正的,牛爱国一时没了主意。也不知该跟谁商量。现在听赵欣婷在那里哭,愣愣地问:
    “你给我说这么多,是要我干啥呢?”
    赵欣婷:
    “我劲儿太小。你是个男的,你杀了他们吧。”
    三天之后,庞丽娜从娘家回来了。人瘦了一圈。庞丽娜坐在牛爱国对面:
    “咱谈谈吧。”
    牛爱国:
    “谈啥?”
    庞丽娜:
    “事情你都知道了,咱离婚吧。”
    牛爱国这时想起临汾鱼市的同学李克智的话。庞丽娜和小蒋的事情没出时,牛爱国不想用李克智的办法;现在事情出了,牛爱国又觉得李克智的话有道理。这时说:
    “不离。”
    这话出乎庞丽娜的意料,庞丽娜:
    “为啥?”
    牛爱国:
    “夫妻一场,我得对你负责。”
    庞丽娜又一愣:
    “咋负责?”
    牛爱国:
    “小蒋既然办出这事,就得对你有个说法;你去给他说,让他先离,答应娶你,我就离。”
    庞丽娜:
    “你不用管他。”
    牛爱国:
    “得管。没离之前,我还是你丈夫。”
    这时庞丽娜大放悲声:
    “我刚才去找了他,也说让他离婚,可他不敢。”
    又哭:
    “原来以为他是个男人,我才跟他好,谁知他是个窝囊废。一瓶农药,就把他吓住了。”
    又哭:
    “算我看走了眼。”
    庞丽娜连哭带说,两人自结婚以来,没这么知心过。牛爱国:
    “那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你得天天逼他。”
    这时庞丽娜看穿了牛爱国的心思:
    “牛爱国,原来你想让我们鱼死网破呀。”
    接着又哭:
    “全怪马小柱那个龟孙,他害了我一辈子!”
    马小柱是庞丽娜在牛爱国之前,谈头一回恋爱那个人;两人是高中同学,后来马小柱去北京上了大学,把庞丽娜给甩了。由这件事归到那件事,牛爱国倒吃了一惊。但不管事情拐到哪里,结果对牛爱国都一样。庞丽娜:
    “牛爱国,我求求你,离婚吧。我啥都不要,东西都留给你。”
    牛爱国:
    “不离。”
    庞丽娜这时不哭了:
    “知你想拖着我。”
    接着开始说狠话:
    “你想拖着我,你就拖着我;你不怕,我也不怕,咱也鱼死网破。”
    牛爱国:
    “既然都不怕,那就往前走呗。”
    庞丽娜站起身:
    “牛爱国,算你毒。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我不认识你。”
    转身走了。牛爱国笑了。多少年来,没笑得这么畅快。从此庞丽娜又不回家。牛爱国也将此事按下不提,该怎么出车拉货,还怎么出车拉货。又三天之后,牛爱国去长治送一车鸡。去时想着只是送货,到了长治,突然想起庞丽娜和小蒋是在长治出的事,心里顿时窝囊起来。这时见到长治的每一个旅馆招牌,都觉得庞丽娜和小蒋在里面住过;见到长治的每一家商店,都觉得庞丽娜和小蒋手拉手逛过;接着想起赵欣婷给他说的捉奸的细节,心里如茅草一样长满了。这时觉得长治的每条街巷,都是脏的。到农贸市场卸完鸡,本来还要去长治啤酒厂,往沁源捎回一车啤酒,牛爱国顾不得捎啤酒。从农贸市场,开着空车,匆匆离开长治,回了沁源。回到沁源已是傍晚。牛爱国停下车,也没吃饭,一个人走出县城,去散自己的烦闷。走着走着到了废城墙,这时发现,远处有三个人沿着城墙根在散步。牛爱国一开始没在意,等上到废城墙上往下看,原来是西街“东亚婚纱摄影城”的小蒋、小蒋的老婆赵欣婷,还有他们八岁的儿子贝贝。小蒋和赵欣婷,一人牵着贝贝一只手,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小蒋边走,边踢着脚下一个石子;走两步,踢一回;再走两步,再踢一回;那石子随着他们往前蹦跳。牛爱国愣在那里。一是没想到小蒋的老婆赵欣婷身体恢复得这么快;二是没想到小蒋和赵欣婷,十天过去,关系就恢复得这么好。如是一个外人看上去,绝对想不到十天之前,他们家出过天大的事,一个人差点死了;赵欣婷还过来找牛爱国,让牛爱国把小蒋和庞丽娜杀了。如此说来,小蒋与庞丽娜出事,对他们家也是件好事;不是出了这事,赵欣婷也不会喝农药;赵欣婷不喝农药,他们家还不会这么改头换面和其乐融融。如今他们家没事了,坏事全落到牛爱国一个人头上。按说庞丽娜看到这情形才该窝火,现在牛爱国看到,怒气却一下填满了胸。牛爱国走下废城墙,来到南关一个饭馆,喝上了闷酒。本来就空着肚子,喝的又是闷酒,几盅酒下肚,就醉了。人一醉,烦闷越发上来。越烦闷越喝。喝到半夜,烦闷就不是他和庞丽娜的事;三十五年所有的烦闷,千头万绪,如千军万马,在胸中奔腾。这时就想找一个人诉说。最想找的是临汾鱼市的李克智,但沁源离临汾二百多里,走到得明天;又想找河北平山县的战友杜青海,但山西沁源县离河北平山县一千多里,走到得三天。实在无处找人,便离开饭馆,趔趄着脚步,去县城东街肉铺找同学冯文修。过去牛爱国有心里话不找冯文修。冯文修爱喝酒,醉后和酒前是两个人;现在牛爱国喝醉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县城南关距东街冯文修的肉铺有两里多远,牛爱国倒腾着步子,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冯文修的肉铺,已是后半夜,三星都出来了。牛爱国擂着门:
    “冯文修,开门。”
    冯文修一家已经睡熟,无人应声。牛爱国又拍门,肉铺终于亮了灯。冯文修:
    “谁呀?”
    牛爱国:
    “是我,有事。”
    冯文修听出了牛爱国的声音,但他说:
    “有事明儿说不成吗?”
    牛爱国:
    “不成,明儿说就憋死了。”
    一屁股坐在肉铺门口,呜呜哭了。冯文修闻声,慌忙起身,与牛爱国开门;将牛爱国扶到屋里,倒茶与他喝。过去牛爱国担心冯文修喝醉,这次冯文修没醉,牛爱国醉了。牛爱国将满腔的烦闷,一五一十,与冯文修说了。因醉了,说起话舌头有些短,事情也说得有些乱,前言不搭后语。但冯文修还是听懂了,边听边点头:
    “这事我前几天也听说了,知你心里正恼,没去找你。”
    又感叹:
    “如此这般,咋样是个了结呢?”
    牛爱国瞪大眼睛,拍着自己的胸:
    “我想杀人。”
    又说:
    “本来不想杀人,今天看到小蒋一家三口在笑,我就要杀人。”
    指着冯文修:
    “你说这人该不该杀?”
    冯文修摸着下巴:
    “该杀是该杀。这个小蒋,欺人太甚。”
    牛爱国摇头:
    “我不杀小蒋。”
    冯文修:
    “那你杀谁?”
    牛爱国:
    “杀了他便宜了他,我要留着他,杀他们家的儿子,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生。”
    冯文修吃了一惊,没想到牛爱国想到这一层;这一层虽然有些毒,但也是让他们逼的。牛爱国又说:
    “我杀他们家儿子,也不是让小蒋不得安生。”
    冯文修:
    “那为了谁?”
    牛爱国:
    “为了赵欣婷。几天前她还让我杀人,几天后,她又和小蒋好了,变得太快了。”
    冯文修又理解了,点点头。牛爱国又喊:
    “我还要杀庞丽娜。跟她过了这些年,我心里憋得,比对小蒋和赵欣婷还堵得慌。不单是为出了这场事。”
    冯文修又点头。这时问了一句:
    “杀了他们之后呢?”
    牛爱国:
    “我跟他们同归于尽。”
    冯文修到底没喝酒,是牛爱国喝了。冯文修:
    “你与他们同归于尽,你们家女儿呢?没爹没娘,百慧往后可咋个办?”
    牛爱国抱头哭了:
    “我发愁就发愁在这一点。”
    这些毕竟是醉话。第二天,牛爱国酒醒之后,并没去杀人,开始在县城南关租的房屋旁,搭一间小厨房。搭厨房不光为了做饭宽敞,过去做饭都在过道里;而是为了在厨房搭张床,牛爱国住在里边,将正房腾出来;然后将他妈曹青娥和女儿百慧接过来,妈、女儿、他,三人重新过起日子。不跟庞丽娜离婚,就当庞丽娜死了,看庞丽娜最后怎么办。西街“东亚婚纱摄影城”的小蒋、赵欣婷、贝贝一家人,等有机会,再跟他们慢慢计较。
    但在盖厨房时,出了一件事。牛爱国请了几个木工和瓦工。因要给他们做饭,牛爱国到县城东街冯文修的肉铺割了十斤肉。心里正乱,割完肉,忘了给钱,就从东街拎回南关。给牛爱国割肉的是冯文修,到了晚上,冯文修的老婆老马来收账。这时牛爱国才想起上午买肉忘了付钱,忙数钱给老马。老马走后,牛爱国心里有些难受;不给钱不是有意的,同学一场,常在一起说知心话,怎么晚上就来收账?全不知老马来收账,不是冯文修指使的,是老马背着冯文修自己来的。牛爱国天天出车,过去也常给冯文修白拉货,拉过猪,也拉过猪肉;怎么到牛爱国买肉,账就算得这么清呢?如在平时,牛爱国也不会计较;如今牛爱国正在难处,老婆闹得鸡飞狗跳,牛爱国就吃了心。同学正焦头烂额,十斤肉钱,难道不能放一放再说吗?几天前还找冯文修说知心话,几天后冯文修就变了脸。要钱本不是冯文修的主张,牛爱国却算到了冯文修的头上。晚上与几个木工和瓦工吃饭,牛爱国又喝了两口酒,便将这不痛快与人说了。以前牛爱国不爱说话,自庞丽娜出了事,牛爱国肚子里憋不住一句话。几个木匠瓦工听了,也皆说冯文修办得不合适。说完也就完了,但内中有一个瓦匠叫老肖,平日与县城东街肉铺的冯文修最好;当晚收工,老肖便到东街肉铺,将这话原原本本转给了冯文修。冯文修本不知道老马收账的事,如冯文修自己知道了,定会骂老马;现在经牛爱国嘴里说出来,又经老肖传过来,冯文修也赌上了气。虽然是朋友,难道就可以白吃肉?这是做生意,不是开舍粥场。十斤肉没有什么,这话气人。当着冯文修的面说没有什么,背着冯文修说给别人,就气人了。冯文修与老肖又喝起了酒。喝着喝着,冯文修喝醉了。冯文修一喝醉,比牛爱国喝醉变化还大,和醒着是两个人;这时心里不能有气,有气就得发作出来。因为十斤猪肉,摔了一个酒瓶,在那里喊:
    “没想到二十多年的好朋友,不值十斤猪肉。”
    这话本该牛爱国说,现在冯文修抢先说了出来。接着冯文修不说猪肉了,说别的:
    “活该,老婆让人睡了。”
    又说:
    “老婆被人睡了,这窝囊废也没辙。”
    又说:
    “出事是现如今吗?满县城谁不知道。他戴了七八年绿帽子。”
    又转了一个话头说:
    “看他老实吧,他的心也毒着呢。”
    接着推心置腹对老肖说:
    “三天前他告诉我,想杀小蒋。”
    又说:
    “想杀小蒋没啥,他亲口告诉我。又不杀小蒋,想杀人家的儿子,让人家一辈子难受。”
    又说:
    “自己的老婆,自己管不住,他不怪自己,也要杀人家。”
    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他是谁?他是个杀人犯。”
    当晚说过,冯文修也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卖猪肉,也不知昨晚都说了些啥,大体知道是对牛爱国不满。但瓦匠老肖是个嘴长的人,第二天又将冯文修的话传了出去,传得全县城人都知道,牛爱国要杀人。要杀小蒋的儿子,要杀庞丽娜。冯文修本是酒醉的话,但话经过几张嘴,皆成了清醒时的话;牛爱国当时给冯文修说的,也是酒醉的话,但话经过几张嘴,也成了清醒时的话。等话又经过几道嘴,传到牛爱国的耳朵里,牛爱国当时抄起把刀,就要杀人。这时不是去杀小蒋的儿子和庞丽娜,而是要杀冯文修。将心腹话说给朋友,没想到朋友一掰,这些自己说过的话,都成了刀子,反过头扎向自己。这些话自己说过吗?说过。是这个意思吗?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个意思已无法解释。因为时候变了,场合变了,人也变了。话走了几道形,牛爱国没有杀人。但比杀了人心还毒。这话毒就毒在这个地方。牛爱国提刀出门,走了几步,又一屁股蹲到地上。真能为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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