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禛心-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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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门去才发现，这的确是个小院子，有几块菜畦，现在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了；几株梅树，正盛开着；一个水缸，几间小屋，屋子里有点黑，还很潮湿、破旧，站在下面都怕房屋会倒塌。
中间那间比较大，供着一尊佛像，佛像下摆着一个破旧的蒲团，蒲团旁是一张矮几，矮几摆着一个木鱼。一切摆设都是整洁的，却也是陈旧的，一眼望去，就能够看出这些物事是用了几十年了的。
这些都表明着一件事，这位老尼姑是自愿住在此地的，而且生活俭朴，颇好整齐干净，却遭人监禁。
我仔细打量着正在颤颤悠悠去煮茶的老尼，只见她衣服泛白，补丁叠着补丁，酷似丐帮乞丐服，但虽破却干干净净，衣不沾尘描述的就是如此，也没见有任何褶皱。再观其容颜，虽如枯槁，却五官端正，可知年轻时必是美人一位。
不知怎地，看着老尼，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袭来，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然后恶心之感从胃部袭上，我皱紧眉头，感觉窒息，慌忙跑了出去。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往事成风
我注视着早已容颜衰老的老尼，忽然觉得恐惧和反胃，慌忙跑了出来，霜儿见者也跟了出来，扶着形似欲倒得我说：“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紧啊？”
我忙摆摆手：“没事，可能是那屋子年代太久，有股腐烂味道，空气不新鲜，出来了就好了。”
“嗯，没事就好。那么，您还要进去吗？”霜儿点点头，放下心来，接着又问道。
我再次瞧瞧“地势地貌”，风很大，虽然是在这封闭式的小院子里，屋外仍然很冷，年逾古稀的老尼铁定受不了，于是我说：“你进去吧，我先透口气。”“那好，您也要赶快进来啊，别冻着。”霜儿说完进屋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心情，转过身，毅然踏过门槛。茶已煮好，老尼还端出几盘糕点摆在桌上，三面都已经坐定，就只差我了。
我走过去坐在空着的位置上。品着茶，就着简单的糕点，看着炉灶里木柴噼啪噼啪的燃烧声，我们等待着一个尘封了将近五十年的故事的到来。
许久，莲儿开口道：“师太，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而且好好地佛堂不住，偏要住在犄角旮旯里，还这么破旧。为什么呀？”
老尼接口道：“出家人本就欲寻清净之处修行善果，这个小院正是贫尼求之不得之处呢。”顿了顿，老尼又说：“却不知各位施主年纪轻轻怎地又在此逗留？是来游玩的吗？如果是来游玩，还是尽早回去吧，佛堂也没甚好玩之处。”
霜儿放下茶杯回答：“是我们家小姐不肯参加选秀，于是被皇上罚令在此潜心修行。”
“真有此事？却不知是哪位？”老尼瞧瞧我们三个，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我身上，“进宫当宫女也无甚不好，女施主又何苦糟蹋自己呢？”
我笑了笑说：“宫中事务繁杂，不是我等愚笨粗鲁之人能存活的，皈依我佛更能修成正果，难道师太认为是糟蹋我身？”
老尼捻着佛珠，宣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看来施主确与我佛有缘，贫尼出家五十多年，却未参悟尘世俗事，真是罪过啊罪过！”
“师太也不必自责，佛祖都要关心尘世疾苦呢，要不又怎么解救天下苍生？师太方才不也正是关心我们吗？”见老尼那种悔不当初的样子，我忙说道。
“是啊，是啊。”莲儿也随声附和，说着歪歪头，奇怪地问道，“师太，您还没告诉我们您为什么会在此呢。还有安嬷嬷说，您和大行皇帝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啊？”
“莲儿。”听莲儿口无遮拦，霜儿忙喝声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老尼姑放下杯盏，注视着外面，良久良久，仿佛已入定。许久，才悠悠开口道：“那些都已成往事，五十年来都没人提过了。”顿了顿，她接着说：“唉，五十年啦，五十年，先帝已离去五十年了啊。”
“五十年前，大家都认为我和先皇有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是我勾引先皇，以致他后来遁入空门。却不知，在我之前，先皇就已经在佛学上有所参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造化，我们只是偶尔谈谈自己的心得，完完全全是论佛，而非为那龌龊之事。要说有关系，也就是中间摆了尊如来佛祖而已。唉，五十年了，无人相信，可怜大行皇帝去的冤枉啊。”
老尼停下来，喝口茶，思量着，回忆着往事：“五十年多前，那时，现在的皇帝还只有三四岁，那时还是顺治爷在位。我本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小名梅儿，我们家世世代代为奴，就是因为太穷了，我的兄弟姐妹又多，家里养不起，于是卖的卖，嫁的嫁。我不肯嫁给我们村的恶霸钱大，正在寻死觅活之际，我的师父，也就是这静心佛堂的住持静心师太云游到我们的村里，恰巧救了我。由于她的身份特殊，钱大也不敢不从，却也放下话说，除非我跟从静心去了，否则绝不死心，就算他日我嫁为人妇，也必杀了我丈夫而霸占我。于是，心如死灰的我就拜静心师太为师，削发为尼。”
老尼完全融入到往事当中，我们静静地听着，谁也没有打搅她。“半年后，师父带着我回到了静心佛堂，我才知道，原来静心佛堂是在皇宫里的，而当时的皇帝——顺治爷经常来此参佛，并向师父讨教修身养性之道。当时我还只有十四五岁，虽然削发为尼，却因道行尚浅，还没舍却姑娘家的那份情思。也该是我的劫，顺治爷那时尚年轻，而且性格温和，从不粗声说话过。因此，久而久之……唉！”
老尼没有说下去，只是叹口气，微侧着脑袋，仿佛在努力回想，却又好像懊悔至极，过了会儿，才继续道：“唉！都是我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先皇背负黑锅啊，是我该死啊……”
见老尼如此，我们也措手不及，忙劝解道：“师太，这也怪不了你啊，人生如此漫长，又有谁没做过错事呢？”
老尼怔怔看着我们，然后低下头说：“唉，你们不知道啊，当时，在我来的第一年，我就暗暗爱上了他，但是也就是因为我是出家人，才不敢吐露心事，更怕师父知道伤心愤怒。就这样，我揣着女孩子的心事，天天盼着顺治爷来啊，他只要一天不来，我便坐立不安。久而久之，我慢慢消瘦了。刚开始，师父还以为我是不习惯吃斋念佛，让我多休息。但一个月后，我却只见严重，完全没有好的迹象，可把师父急坏了。没几天，顺治爷得训来了，这时，师父发现了我看先帝的眼神，才明白我是犯了相思病。”
老尼有些害羞地说：“本来当时，师父是要让我还俗，并求先帝答应的，顺治爷也应肯了这门亲事。可是……”
老尼突然又停了下来，隐隐间可以看到她眼里的泪水，估计，接下来是什么事情就这么毁了她一生。
老尼擦擦眼睛，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本来就是穷苦人家，能够有碗饭吃，有个暖窝就应该知足，可是我却奢求更多……就在皆大欢喜之时，不知怎地，这件事情被皇太后知道了，她狠狠地训了顿皇帝，然后派人来警告师父管好手下门徒，否则将把我们发配边疆。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把事情传了出去，后来还是皇太后严重处罚了一位嚼舌根的宫女，才没有再人人议论。”
她歇口气，接着道：“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告吹了，静心佛堂却因此而难以维持，幸亏我们都是出家人，讲求的就是节俭，却也不是很难过。但是，师父却认为愧对于我，这事之后就卧病在床，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
老尼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瞧瞧霜儿，她正低着头，突然觉得左肩突然重了，转过头来才知道原来莲儿正靠着我的肩膀抹眼泪呢。
我们就这样默默相对，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尼才继续说：“其实，皇太后是看在师父为皇家尤其是皇太后本人解决过很多疑惑才留下我们的，现在师父没了，于是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自从师父走后，就没人来过佛堂，因为佛堂有自己的园子，可以自己种点粮食，所以这里根本就是与世隔绝了。我至此也不敢再奢望什么了，师父是我害死的，是我罪孽深重，我只有潜心修佛，祈求得到佛祖的谅解，洗清我的罪过。”
老尼给茶壶掺点水放着炉火上，然后说：“本来我是住在佛堂的厢房里的，也没人来干涉。可是，两年后，顺治皇帝不知怎么的就出家了，现在的皇帝继了位。当时，小皇帝还小，由皇帝的祖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太皇太后认为是我迷惑了顺治皇帝，就把佛堂的大门关闭了，说是不许我再出去祸害人。我也不在意了，反正我就没打算再出去的，每天也就只是待在佛堂里念经颂佛而已。”
霜儿拿起炉灶上的茶壶，给每个人斟满，就听老尼说：“这还没完，小皇帝因为顺治皇帝出家之事而对我怀恨在心，就在他十四岁那年，太皇太后把权力还给小皇帝。没过多久，小皇帝就派人在园子尽头这个角落里修了个小院子，把我赶了进来，说我是狐狸精变的，怕我继续在外头迷惑人。”
老尼喝口茶道：“我也习惯了，随便吧，在哪都是一样的，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世人明白，就是顺治爷不是因为我而出家的，我不愿有人说他是因为迷恋小尼姑而看破红尘，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呜呜……”
老尼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我们都吓坏了，我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安嬷嬷的声音：“死秃驴，你祸害这么长时间还不够吗？还在这疯疯癫癫的，真不要脸，怎么，都老不死了还思春啊……”安嬷嬷连续不断地骂着，那话语是越来越难听。
终于，莲儿受不了地站了起来就往外冲，我和霜儿连忙拉住她小声说道：“莲儿，冷静！我们现在最好藏好，否则如果被她发现会遭殃的。”
“小姐，难道你就任她这样侮辱师太吗？”莲儿跺跺脚说。
“是，我们是不忍也看不下去，但是我们能怎样？难道还要证实她说的，老师太成功把我们收服啦，给师太增添麻烦？”我按住莲儿平声说道。
莲儿恨恨地看了眼门口，坐下来大口大口灌着茶水，仿佛那茶就是安嬷嬷。老尼姑也停止了哭泣，只是抱歉地看着我们，我向她摇摇头，笑了笑，她感激地冲我点点头。
正在这时，我们听到“哗啦啦”锁门声，都吓了一跳。霜儿瞅瞅我：“小姐，现在咋办，怎么出去啊？”“是啊，是啊，小姐，咋办呢？我们怎么出去啊？”莲儿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什么咋办，爬墙呗！”“怎么爬啊，你知道？”霜莲合声问道。废话，我爬墙又不是第一次，上次去见胤禛不就……呃，貌似死名副其实的“爬墙”了啊。“当然。”我很牛气地一扬头……哎呦，脖子抽筋了，疼啊。“呵呵。”这俩没良心的死丫头，竟然敢笑我，我咬牙切齿。
“啊，现在是不是很晚了啊？”我抬着头做无语问苍天状，却突然发现天色变暗了。
“是哦，应该快到了晚餐时间了吧？”莲儿说。“糟了，那么说，安嬷嬷可能会发现我们失踪的。”霜儿接下去说。我提议说：“那我们马上翻墙出去吧。”“好啊。”
我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对老尼说：“师太，看来我们要走了，谢谢您的招待。其实，您也不要太在意的，公道自在人心，我想，先皇也不会怪你的，更不希望您如此想不开。佛在心中，就是要人忘记曾经的错误，升华人生，再世为人啊！”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多谢……！”我本来是随口安慰她的，谁知她却激动到跪在地上磕头道谢，可把我吓住了，我忙扶起她道：“师太，快起来，可别折杀晚辈啊。”
“我们走了，以后再来看您。”我们向老尼道别，老尼只是一个劲儿地宣佛号和道谢，我们也不多说，转身爬墙去了。
告别老尼，来到外面的园子，晚风呼呼，我缩缩脖子，裹紧斗篷，无声地走着。霜儿和莲儿一直在为老尼的没有结局的初恋叹息着。
走过梅花树时，我不小心撞到了一株，撞落满地梅花，我们走过，不小心踩到几朵，那被踩得梅花就那样肮脏了、慢慢消亡了，正如老尼曾经也曾盛开的生命一样，如今正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