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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遍地大神-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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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憨憨灿然笑着:“好。我一定到!” 
  正说着,何未远接到一个电话,语气一下变得甜蜜温柔:“好……好好,我这就到。” 
  憨憨当然知道他接的是谁的电话。于是,两人便在洒满阳光的岔路口,挥手道别。 
  憨憨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他潇洒走掉的背影,忽然心痛得难以抑制,该刹那间她很想追上去,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对他说:“喂!我爱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可是理智阻止了她,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嗨,我爱你,与你无关。我不会委屈也不会哭闹,也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因为我爱你,只是独属于我的年少情怀。 
  我会很好,一切,都会过去。 
  明明都知道,明明都明白,可是还是忍不住伤心。她正黯然神伤间,忽然发现脚下有只毛茸茸的动物正蹭着自己的腿。低头一看,牛穿穿正谄媚地在她脚边转来转去。只见他一边转圈,一边说:“为了午饭,咱们一起来背首诗吧!” 
  憨憨蹲下来,忍着眼泪低头问他:“好呀,我们背首什么诗呢?” 
  穿穿伸出舌头,舔掉了她不小心落在手背上的一小滴泪珠,歪着脑袋说:“这回我们来念首现代诗吧……咳咳…… 
  “我的所爱在山腰; 
  想去寻她山太高, 
  低头无法泪沾袍。 
  爱人赠我百蝶巾; 
  回她什么:猫头鹰。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我的所爱在闹市; 
  想去寻她人拥挤, 
  仰头无法泪沾耳。 
  爱人赠我双燕图; 
  回她什么:冰糖壶庐。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胡涂……” 
  憨憨一边听,一边又哭又笑,几乎又要落泪。她问:“这首诗作者是谁?是不是牛穿穿?” 
  牛穿穿牛气烘烘地说:“这么烂的诗,我才做不出来呢。这首诗的作者是鲁迅,腕儿比我小多了。”于是憨憨就跟着他把这首“小腕儿”的诗给背熟了,然后才去跟卞无良老师吃饭。 
  卞无良是个款儿,请憨憨和穿穿吃饭的地儿也倍儿高级,环境那个优雅啊,食物那个美味啊,真是坐到桌旁就能让人忘却一切悲伤。 
  老规矩,又是背诗。这回穿穿先下手为强:“这次我们先背,然后你接上,如果你背不上就罚你不准吃饭!”卞无良还没来得及反对,穿穿就已经开始背了;他背完一段,憨憨当然也立刻就跟上了。 
  轮到卞无良了,这自然难不倒他;但憨憨所没有料到的是,他一边念诗,一边仿佛还有所感触,甚至越念越伤感、越念越沉痛: 
  “我的所爱在河滨; 
  想去寻她河水深, 
  歪头无法泪沾襟。 
  爱人赠我金表索; 
  回她什么:发汗药。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 
  今天的憨憨神经格外衰弱,她见卞无良仿佛眼泪都要下来了,知道这痴情的神仙一定是想起了上天入地追寻未婚妻的辛酸往事,连忙止住他,说:“卞老师,别念了,我帮你……我的所爱在豪家;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摇头无法泪如麻。……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罢。” 
  当憨憨念到“由她去罢”之时,一向道貌岸然的卞无良,终于再也忍不住,居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他的这番伤痛,带累得憨憨也跟着心绪波涛起伏,她想起自己的深情往事,难道就这么“由他去罢”?不由地心酸莫名,便也跟着卞无良抱头痛哭起来。 
  牛穿穿一边据案大嚼,一边摇头叹息:“啧啧,人家小姑娘哭也就算了,这家伙都一把年纪了,神经还这么脆弱。啧啧啧……”   
  第九章   
  就如同两个同事如果深夜一齐加班,就很容易滋生革命情感一样;据说两个天涯沦落人如果抱头痛哭一场,两人间那同病相怜的情谊,立马就滋滋地茁壮成长起来啦。 
  憨憨此刻一点儿也不觉得卞无良面目可憎,只觉得他可亲可爱,是个性情中人。两人并排坐着,促膝谈心;越谈越投机,要不是有个碍事的师生名分,两人恨不得立刻就拜把子桃园结义了。 
  憨憨问起他的伤心旧事:“你找她找了多久?” 
  卞无良长叹了一声:“我在天上找了她三百年;下凡以后,也找了她将近三十年了……” 
  “隔了这么久,如果你见到她,还能认出她来吗?” 
  “应该能,毕竟我们曾经相处了那么久。不过也难说,她原来是掌管王母御厨的,十分擅长遮掩自己的仙味……” 
  “你对她这么好,她为什么要走?”憨憨困惑不解地问。 
  “她嫌我太刻板、还嫌我不够浪漫、不够帅……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审美疲劳了啊!” 
  “你还不够浪漫?不够帅?没天理啊!” 
  “真的吗?” 
  “当然!你不知道我们班那些女生多萌你啊!” 
  …… 
  看着他们师生关系的极大改善,牛穿穿大人也很欣慰。他难得这么兴致盎然,忽然“嗖”的一下蹦上桌子,用尾巴敲击着盘子伴奏,引吭高歌。歌声是那么的浑厚而嘹亮,又是那样饱含着深情和悲怆:“如果说你要离开我,请诚实点来告诉我。不要偷偷摸摸地走,像上次一样等半年……什么天长地久,只是随便说说~~你爱我那一点,你也说不出口;你认识了帅哥,就把我丢一旁;天气热的夏天,心像寒冷冬夜……” 
  憨憨和卞无良也跟着哼唱起来,唱到动情处,两人一猫共同嘶叫,大家的情绪几乎都沸腾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憨憨并不能听见、也听不懂,穿穿的歌声里究竟有几多伤感、几多惆怅,还有几多的心碎。就像她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看懂他灿烂笑容之后隐藏着的悲伤。 
  憨憨跟着卞老师学习,最近进展颇为顺利,卞老师对她也很满意。但是猫领导这边的工作,最近一直状况频出,令她这个小助理忙得焦头烂额。 
  比如这一天,她陪着刚吃饱的穿穿,在校园里散步消食。刚踏上校园的林荫道,穿穿就叫了一声:“不好!” 
  憨憨莫名其妙:“怎么了?” 
  穿穿举起猫爪指点给她看:“你看这两棵银杏树,夫妻俩又吵起架来了!”他侧耳一听:“糟糕!这俩家伙还要闹离婚!说决不跟对方一起上天成仙!” 
  可是憨憨抬头看着这两棵树,耳边只能听见树叶沙沙响。 
  穿穿对她道:“你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感受,感受他们的愤怒和悲伤,你就能慢慢听懂了……” 
  憨憨依言闭上了眼睛。但她片刻之后睁眼,依旧是一脸茫然。 
  穿穿不屈不挠地鼓励她:“再用力感受一下。用你全身的力气,去相信树也有灵魂,也有心……”她试了又试,总是徒劳无功。 
  这个时候,一只乌鸦飞了过来,在穿穿的头顶上哇哇地叫了几声。他无奈地对这两棵树精喊道:“二位大大,请先息怒,等小神去去就来,好不好?……什么?非要我评理不可,要不你要自杀?我的妈呀,你可知道,刚才乌鸦来报,有人在篮球馆乱丢烟头,篮球馆大人的p眼儿都要烧着了!我总不能让他还没成仙就烧成了央视大楼吧?救火要紧,我先过去了!”他急急忙忙地跑出几步,又回头对憨憨喊道:“你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寻死觅活的。” 
  穿穿跑出没多久,树林里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憨憨惊诧地看见:自己身边的这两棵银杏树,身体扭曲着,树枝张牙舞爪,他们在干嘛?想打架吗? 
  又一阵风呼啦啦地刮过,只听“咔吱”一声,一根银杏树枝掉落了下来,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憨憨忍不住大喊一声:“别打了!”可是回应她的是又一堆树叶从她头顶哗哗地落下。她慌了,冲上去抱住落叶落得最凶的那棵树——也不晓得是公树还是母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树大人,您看你们俩相依为命了这么久,都老夫老妻了,何必还要撕破脸打成一团?” 
  就在这时,憨憨感到怀里的这棵大树在簌簌发抖,然后她就听到一个苍老的男声在颤巍巍地说:“她……她不爱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更紧地抱住了这棵树,想要安慰他;但却惊异地发现树皮在她眼前慢慢地裂开,流出了一大串浓稠的树脂——她懂得:这是老银杏树伤心的泪珠。 
  憨憨抱着树干,柔声劝慰:“冷静一点儿,你冷静一下。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和你站在一起,她不会离开你的……” 
  伤心的公银杏树泣不成声:“可是,我看到她昨天和大槐树传递情书了……” 
  愤怒的母银杏树叫嚷了起来:“你神经啊!是他追我,我没有理他好不好?” 
  公银杏树反唇相讥:“你都一把年纪了,你如果没跟他抛媚眼,他年纪轻轻的,除非是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会去勾引你!” 
  母银杏树气得浑身发抖:“这几百年来,你总是这样,肆意打击侮辱我……我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风韵犹存,根本不像你说得那么不堪……”说着说着,母银杏树也委屈地流淌起了琥珀色的泪珠。 
  憨憨手忙脚乱,一会儿过来抱抱这棵树,一会儿过来抱抱那棵树,来回奔跑了几回,急得大喊一声:“别吵了!你们听我说!” 
  两棵大树愣了一下,一齐看向她。只见她仰头望着这两棵老树精,恳切地道:“二位大大,你们两个在一起,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都快要上天成仙了,难道就要为这么一点儿小误会而分手吗?”她望着公银杏树一根焦黑的树干:“大人,您看您身上这块伤疤,一定是什么时候被雷公劈的吧?当年挺过来一定不容易吧?” 
  公银杏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啊。当时她还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哭着说要跟我同生共死,可是如今……”他摇了摇树冠,叹了口气。 
  母银杏树也陷入了沉思:“唉,要说当年,他对我也挺好的。光绪年间大旱,他硬是忍住了不吸收地底的水分,把水让给我喝,结果差点儿没把自己渴死……” 
  曾经多么动人的爱情啊,为什么今天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憨憨在心底,也不禁为之叹惋。 
  就在这时,林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憨憨见到他,立刻冲上前去,激动道:“猫大人,您终于回来了!”穿穿向她点点头:“干得不错嘛。”然后踱了过来,站在树下,沉思片刻,忽然开始吟诵起一首诗来: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好感人的诗句,公银杏树不禁为之动容:“猫大人,这是?” 
  穿穿肃然道:“这是你老婆昨天拒绝槐树大人时,为你作的诗。也就是你以为她私下传递的情书的内容。”母银杏树却好像很迷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偷偷踹了一记猫脚,于是便闷头不作声了。 
  公银杏树又感动又惭愧:“老婆……我错怪你了……真对不起……”他温柔地摇曳着树枝,向妻子致歉。 
  憨憨抬头看着两棵大树的树枝树叶亲热地挨挨擦擦,又恢复了往日的恩爱,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种温暖的感动。穿穿对着银杏树夫妇说:“这就对了嘛。夫妻之间,要注意沟通,要互相信任,这样才能幸福嘛!以后不准闹了啊。还有,上天前记得提醒我找人给你们拍个婚纱照留念,这不多幸福美满的一对嘛……”母银杏树被老公亲得娇羞地低下了头。 
  憨憨随着猫领导走出了树林,不由地感叹道:“这渡神使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啊!” 
  穿穿很蛋腚地说:“这有什么?其实就是居委会大妈经常干的事情啦。听听东家长、西家短,调解夫妻矛盾,处理邻里纠纷,捎带兼顾一下消防、卫生等等工作。”憨憨被他逗乐了:“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啊。” 
  穿穿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憨憨,相信我,你可以做得很好的。” 
  憨憨有点儿感动,道:“我会尽力的。”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问他:“刚才你念的那首诗,我怎么记得是舒婷写的啊?” 
  “傻孩子,那是母银杏树的笔名嘛。” 
  “啊?” 
  “你想啊,这年头如果不多套件马甲,怎么行走江湖嘛!”穿穿煞有介事地说。 
  憨憨想了想,问:“可是,你不觉得相比起母银杏树,舒婷听起来更像是爱婷大人的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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