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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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峰真不是个东西!”
秀兰这时好象忘了小峰是唯一和自己睡过的处男,愤恨地诅咒着。
“这样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刘大虽然没有期盼过小峰遭受什么厄运,却也觉得秀兰所说的一点也不过分。不过,现在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阳子拎了王嫂家的水壶走到院里来打水,准备给王嫂烧点开水喝。
“你还没吃饭吧?”
阳子关切地问刘大。
“吃什么呀,哪有那份心思!”
刘大摇摇头。
“那也得吃啊,我屋里还有点剩下的米饭,你过去先凑合吃点。”
阳子说。
“是啊,这么晚了,饿着肚子哪行啊?”
秀兰附和着。
“我不饿。”
刘大蹲在那里没有挪动的意思。
阳子知道他的倔脾气一上来,说什么都没用。
“你给小峰打了传呼啦?”
阳子已经把水壶里灌满了水,放在王嫂家门外的蜂窝煤炉子上烧。
“打了三次了。”
刘大嘟哝着。
“没回?”
阳子问。
“他敢回才怪!”
刘大没好气地说,要不是阳子逼着他给小峰打传呼,他才不去打呢。那小子,闯了这样的祸还会回电话?依着刘大的意思立刻就要去找他,先把他揍个半死再说。
“你没听王嫂说吗,他早就搬走了。”
阳子觉得刘大还是应该先打个传呼给小峰,万一能联系上,也省得多费周折。现在听刘大这么一说,阳子也没了主意。
“其实找不找小峰都一样。”
秀兰在一旁接过了话茬。
“王嫂让小峰去求你,现在你人就在这儿,帮她想办法托托人不就得了?”
刘大楞楞地不得要领。
“我帮她托人?托谁呀?”
“哎,小峰不是说你认识公安局的人吗?”
秀兰说。
刘大更糊涂了。
“我?认识公安局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呀!”
“那上回小峰被收容,不是你去保出来的吗?
阳子也插嘴说。
刘大明白了,原来小峰就是借着这回事蒙了王嫂,他这才叫替人背黑锅呢。
上次保小峰出来,刘大是托了人,不过他所托的那个人只是负责小峰他们那一片治安的联防队员,这种对于外来人员的收容的事情他能插上手,可涉及到刑事犯罪的问题,靠他可就不管用了。
经刘大这么一解释,阳子和秀兰人面面相觑,全都无言以对了。
3、王嫂走了
暑气还没有退的时候,王嫂终于从公安机关得到了有关丈夫的确切消息,因为收赃、销赃,王利民被判了劳动教养,遣返原籍执行。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阳子心惊肉跳,终于不顾刘大的劝阻,顶风冒雨地从市场上冲回家里。
阳子推着自行车趟着弄堂中的积水走进杨宝兴的院子的时候,她一下子傻了眼:地势低洼的杨家的院子里已经成了一片水乡泽国。早上还是一片艳阳高照,院里的居民们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场不期而至的倾盆大雨,晒在院子当中的衣服和被褥全都湿得透透的,摆放在门外地上的鞋子一律地成了小船,在积水中滑稽地飘摇着,不知道谁家的一只饭锅和几只空碗没有收拾进屋,也盛满了浑黄的雨水,一起一浮地坠在水里。
王嫂浑身上下湿淋淋地正撅着屁股忙着在自家的屋门外铸造一堵挡水的屏障。
“阳子,你总算回来了,赶快进屋去看看吧,水八成都上床啦!”
王嫂一见到阳子就忙不迭地招呼着。
自从知道了王利民确切的消息,王嫂的心倒是踏实了不少。虽说男人要在劳改农场里呆上整整三年,可毕竟是有了确切的下落和消息,不至于让她总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永远提留着心哪。
阳子瞥见王嫂开着的房门内也积满了雨水,心里更是惊慌得不成,顾不上放好自行车,也忘了回应王嫂的招呼,一松手,车子“扑通”一声倒在水里,阳子不顾一切地扑向自己家的房门,一路溅起一片水花。
阳子双手捧着已经被掩盖在上面的糊墙的报纸湮湿了的存折,颤颤巍巍地揭开扉页,存折上依旧清晰的那一行行数字让她激动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屋子里已经没了膝盖的积水中,倒下去的那一刹那,阳子的头脑里忽然清醒了,双手本能地奋力把手中的存折高高地擎过头顶。
院子里的王嫂正忙和着,忽然听到阳子屋里的动静不对,噼哩扑隆地奔了过来。
“亮亮妈,你这是怎么啦?”
王嫂看到坐在水里双手上举的阳子,惊愕地大张着嘴,弄不清她的这个邻居在干什么。
阳子的脸上闪过一片惊慌,连忙踉踉跄跄地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
“没,没啥!”
慌乱之间,浑身精湿的阳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存折往哪儿藏。
王嫂也瞄见了阳子手中的存折,又看看阳子那一脸的慌张和戒备,知趣地把目光转向屋外。
自从王利民出了事,自己又被小峰骗财骗色,多亏了平素那些她没少得罪的邻居们的救助和帮忙,王嫂才度过了最初的艰难的日子,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但她确实是较之以前大不相同,不仅不象过去那样一天到晚咋咋呼呼,搬弄是非了,为人处事也显得通情达理,和蔼可气了许多。今天的事情,要是放在往常,王嫂一定得大呼小叫,刨根问底不可,然后要不了多大工夫,满院子就会全都知道了阳子藏着存折的事情。
“你忙吧,我过去了。”
这回王嫂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阳子张口结舌地愣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直勾勾地眼看着王嫂走了出去。
屋里齐胸以下的地方全都被水淹了,或者是被湮湿了,床板离水面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了。
阳子关了门,寻思着新的收藏存折的地方,眼珠子转得快要僵了,好不容易才又寻到了一处既干爽又安全的地方。她把存折仔细地擦了,又使劲地扇着风甩了半天,这才掀开床上的被褥,站到床上,把存折藏进房顶和墙壁结合处的一片开裂了的墙皮下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上面钉了个图钉固定住,用手按着试了试,觉得还很牢固,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会,直到确定不会被人察觉之后,这才满意地跳下床来。
现在阳子终于感到浑身湿透了的衣服沁入体内的阵阵寒气,蹙起眉眼,打出一连串的喷嚏,开了门,开始往外掏屋里的积水。
在得知了儿子被判处劳动教养之后,王利民的父母哭天抹泪地从乡下赶来了。
王利民被遣返的那天,王嫂和公婆到遣送站去送行了。
回到家里之后,王嫂和公婆一起忙活这收拾了行李,处理了简单的家具和日用品,退掉了杨宝兴的房子,凄凄切切地返回老家去了。
王嫂和公婆临走的时候,刘大塞给她一千块钱,说是替小峰还的。
王嫂哭着谢了刘大,收起了钱,在凄凉中和邻居们一一告别,然后悲哀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把一个破碎了的淘金梦永远留在这曾经给过她希望和幻想,容纳了她的欢笑和泪水的城市。
王嫂走了。
这座城市注定不是她和丈夫的归宿,在几千里之外,那个贫穷的小村庄里,有等待着她归来的儿女和亲人们,那里没有了都市的繁华,没有现代的诱惑,却不乏亲情的温暖,充满乡土的慰藉。
第十五章
1、绝不甘心
王嫂走了,王利民也被遣送回了家,全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公安机关也没有象人们担心的那样来找他们清算从王利民手中购买的赃物,不知道是王利民没有交代,还是那些东西价值太小,不足以让警察们费劲劳神,总之院子里忐忑不安的人们现在终于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全院上下,只有刘大一个人还郁闷着,那是因为他那个宝贝表弟小峰。
小峰就象是从世上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了。
刘大这些日子只要有空,就到过去小峰经常出没的地方去找他,传呼也没少打,开始是打了也不回电话,后来干脆是人家寻呼台语音提示,小峰的寻呼机因为没有续交服务费费被停机了。
刘大已经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找到小峰了,他甚至打了电话回老家,询问小峰是不是已经跑回家去了。家里人告诉刘大,根本就没有见过小峰的影子。
舅舅听说了消息,也给刘大打来电话,追问小峰究竟出了什么事。
刘大看看瞒不过去,或者他原本就不想隐瞒,干脆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舅舅,把个老头气得当时差点在电话那头晕过去。好容易缓过气来,破口大骂了儿子一顿,最后还是免不了父子情深,嘱咐外甥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峰。
“舅舅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啊!”
刘大鼻子一酸,陪着落了泪,然后就把当初信誓旦旦要砸断表弟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满口应承下来。
“你到哪儿去找他呀,这么大的城市,再说,没准他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中国有多大,城市有多多,他难道就非得在这儿一个地方呆着?”
阳子觉得刘大实在有些不开窍。
说心里话,在阳子看来,小峰那种人死了都不可惜,要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和刘大成了亲,有这样的一门亲戚,烦也得烦死她了。
在王嫂啼哭着期盼着丈夫的归来的时候,挡在阳子和刘大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却在不经意间被俩人捅破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王嫂受了极大的刺激,一天到晚精神恍惚,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就跳着脚的骂街,最正常的时候就是没完没了地唠叨她是如何如何被小峰骗了身子又骗钱,全院的人都以为她是疯了。
阳子和几个女人们凑在一起一商量,觉得应该给王嫂家里通报个消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王嫂没有什么毛病,一个女人也没了主张,需要个主事的人拿主意想办法,何况现在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就更需要有个亲人在身边了。于是阳子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问清了王嫂家里的地址,给她家发了封电报。电报发出去了,却迟迟没有消息,院里的女人们心软,怕王嫂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每天晚上轮流陪着她过夜。
轮到阳子值班陪王嫂那天,她早早地安顿了亮亮睡下,又把丹丹打发回了家,自己就到王嫂屋里来了。
王嫂拉着阳子的手哭了一阵,累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阳子帮王嫂盖好被子,心里惦记着儿子,生怕没离开过她独自过夜的亮亮晚上会踹被子着凉,就蹑手蹑脚地走出王家,轻轻带上房门,走回自己家去看儿子了。
亮亮睡得挺塌实,阳子在他旁边守了一会,放了心,出了门,准备到王嫂屋里去,在院里正好碰上刘大在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今晚上轮到你啦?”
刘大指指王家,问阳子。
阳子点点头。
“亮亮一个人在家行吗?”
刘大关切地问。
“克服一下吧,凡事都有个头一回。”
阳子故作轻松地说。
刘大看着她,知道她心里也不塌实。
“要不我过去陪他?”
阳子误会了,以为刘大是说他要去陪王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陪人家,是不是想趁机占点儿便宜呀?”
刘大听出来阳子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羞恼着瞪了她一眼。
“你当我是什么人哪?我说的是我去陪亮亮。”
阳子收了笑,心里有些感动。
刘大实在是个很知道体贴和心疼人的男人,别看他五大三粗的,细致起来就连自己都比不过他。
男人死了快两年了,刘大对阳子那份情意一天比一天强烈了。邻居们,尤其是那些好嚼舌头的女人们早就在议论纷纷了,甚至当面调侃他们,都说刘大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阳子知道,人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么好的男人能看上她这样带着孩子的寡妇,那简直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阳子自己也知道,嫁给刘大一定不会错,如果她甘愿最终回到农村,刘大确实是她后半生最可靠的依托了,他们的积蓄能够让他们拥有一座很不错的房子,家里也可以象城里人一样摆设上时髦的家用电器,甚至还可以铺上地毯,进门也象城里人一样要脱鞋,然后她还会和刘大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一儿一女一枝花,那是多么甜蜜的生活呀,只是当她儿女绕膝,衣食无忧的时候,她还会不会回忆起今天的这段生活,怀念那都市的风光?那时她和她的男人,他们的孩子依旧还是城里人蔑视的“乡下人”,永远只能是这五光十色的城市中的匆匆过客。……
阳子把未来的一切都想明白了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不行,她绝不甘心。
2、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