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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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宝兴言语中透着敬重,虽说他没受过太多教育,但对读书人一向是很钦敬的。
怪不得!秀兰想,那回自己故意在夜深人静半敞了怀去敲那小伙子的门,一开门,把小伙子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屋子里窜,嘴里一个劲的求饶,倒象是秀兰要强暴他一样。
“研究生,研究生你懂吗?就是硕士,比大学生还还高级哪!”
杨宝兴感叹着。
“不是照样找不着工作?最后还不是我托了小茹她们校长,给安排在小茹她们中学当了代课老师?!”
杨宝兴一半骄傲,一半遗憾地摇摇头。
“比起人家,你妹妹又算什么呢?”
杨宝兴对慧兰的不满完全有他的道理,在任何人看来,如此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阿叔,真对不起!”
秀兰满脸愧疚。
杨宝兴摇摇头,倒背着双手,没有再说什么,走了。
秀兰知道,以后再想求人家帮忙已经不可能了。
“你打算怎么办吧?”
秀兰望着一脸阴郁的慧兰,气不得恼不得。
慧兰辞工已经好几天了,在姐姐的坚决反对下,她没敢去找那些发廊、茶室一类半色情场所的工作。劳务市场慧兰倒是跑了几趟,也没有找到她看得上眼的工作,一连几天拉长着脸,让秀兰看着心烦。
妹妹住在这里,秀兰又没办法接客了,还不能对妹妹流露出丝毫的厌烦,生怕慧兰一赌气跑去干了什么让她和妹妹都会悔恨终生的事情来。
“我还有点儿积蓄,不然你就拿去做个什么买卖,象阳子她们那样,收入可能比给别人打工高一些。”
秀兰没了辙,只能咬牙牺牲自己了。
慧兰不以为然。
“那能赚多少钱呀?再说,每天起早贪黑的,还不如在饭馆清闲自在呢!”
秀兰实在想不出能让妹妹干点什么了,她在心里把母亲埋怨了个够,怪她没把慧兰教育好,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象她们这样的穷人家,怎么就会生出来这么不明事理,不知生活艰难的孩子呢!
“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的‘白领’吗?”
慧兰忽然来了热情,纠缠着秀兰。
“你看,你整天多舒服啊,挣钱又多,工作又轻松自在,想不去就可以不去,在家这么多天,也没见单位里来催你回去上班,多美呀!”
慧兰凑到姐姐跟前,满眼的羡慕中还杂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妒忌。
“要不,你就在你们单位里给我也找一份这样的工作,行吗?”
秀兰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份了。
“不行啊?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饭碗哪?”
慧兰逼视着姐姐,脸上忽然带着几分挑战的意味。
秀兰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两腿气得不住地哆嗦,她再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妹妹竟然会说出这种不近情理,不通人性的话来,秀兰简直气疯了。
“不用找,”
秀兰扯破了嗓子叫了起来。
“我干的是卖×的活,你想干,脱了裤子上街去,到处都能干!”
那一刻,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秀兰撕心裂腹的哭嚎。
第十一章
1、藏在墙里的存折
亮亮睡着了,整个院子里除了忙着复习功课考高中的杨宝兴的女儿小茹以外,所有人都睡着了。
阳子刚才装着出门解手,在院子里仔仔细细地侦察了一圈,看见只有房东家楼上小茹的窗户还亮着灯,四下里漆黑一片,家家敞开的窗户里都滚出高低不同的鼾声来。阳子这才放了心,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家的屋子,把房门从里面严严实实地锁了,又拽了好几拽,看了看窗户,转身看看床上睡着的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的儿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了窗,这才放心地爬上了床。
阳子把睡熟了的亮亮往床边上挪了挪,闪开他身后的那面墙,然后小心翼翼地撕开挨着床的墙上的糊墙的报纸,从报纸和墙的夹缝中摸出一个硬硬的小本子,仔细地展开,表情郑重而兴奋地盯着看。
小本子是阳子的存折,阳子不用看也知道那上面有多少钱,但每隔几天,她还是要忍不住把它寻出来,认真而激动地看上一会,好象生怕有人会趁她不注意,偷走了那上面日渐增多的数字。
一个星期以前,阳子刚刚在存着上添加了五百块钱,这个月她的生意格外的好,存折上的数字有了一个飞跃,如今她已经存了整整两万块钱了。
存折上的数字是阳子的希望,当那上面达到六位数的时候,她和她的儿子就将永远摘下头上那顶“乡下人”的帽子,堂而皇之地做一个时时刻刻可以高昂着头颅的“城里人”了。现在还差八万块钱,除了男人生前和身后为她们母子留下的那几千块钱,存折上的大部分的钱都是她自己添加上去的。刚做生意的时候,每个月刨去吃穿用度和租赁摊位的费用,她可以攒下三百来块钱,随着生意越做越好,每月节余的钱也越来越多,这不,这个月她就创记录地存上了五百块钱。一个月五百,十个月五千,一年就是六千块,按照现在的速度,再加上现有的积蓄,大约再过十三、四年,她就能攒够十万块钱了。时间虽然漫长了一点,但阳子还是充满了信心,要知道,如果按照一年以前每月存三百的速度计算,要存上十万块钱,就得用二十五、六年的时间,那时候,亮亮的儿子都得跟他现在这么大了,自己早就成了招人讨厌的老太婆了,想想只经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把完成十万块钱目标所需要的时间缩短了十来年,阳子觉得一切都大有希望。
“就怕将来政策有什么变化。”
刘大的担心阳子不是没有过,可她还是不愿意听到人家这样说。
“呸,乌鸦嘴!会有什么变化?只能越变越好,两年以前,谁会想到有‘绿印户口’?没准到时候,户口全都放开了,想办就办,一个子儿都不用花了,我存的这些钱,正好给儿子娶媳妇用!”
阳子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她宁愿相信自己的预言,不然,一切对她不是太残酷了吗?丹丹妈说她的霉运走完了,看看自己现在,她觉得也是到了鸿运当头的时候了。
阳子向幼儿园看门的李老伯打听他们居住的这个地区的商品房价格的时候,李老伯当然不知道阳子的打算,着着实实地给吓了一大跳。
“怎么,亮亮妈妈,你打算买房子啦?”
“不是,有老乡让我帮着问问。”
阳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李老伯将信将疑地把阳子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答应帮她留心打听打听。
自打得知“绿印户口”的事情,阳子对于成为真正的城里人的渴望就一天比一天强烈,对于信念的执著,让她把所有日常中发生的一切都与这件事紧密地联系起来了。每卖掉一斤咸菜,她都觉得把自己和儿子从遥远的家乡向这繁华的都市拉近了一步。每当她走过那些色彩光鲜,款式新颖的新建的商品住宅,看到兴高采烈乔迁新居的那些城里人,她就不自觉地在眼前幻化着未来的某个日子,那是她和儿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比她当年在锣鼓声中上了接亲的花轿还重要的日子,她拉着儿子的手,告诉他,从这一刻起,他和他的母亲再也不是“乡下人”了。她们也会在这漂亮干净的楼房里拥有一套永远属于她们母子的住房,再没有苍蝇蚊子的袭扰,再不用站在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中等待别人施舍出来的空间,没有了冬天的风,夏天的雨,听不到隔壁邻居夜半时分扰人的床第之间的疯狂,也不用担心被人窥见洗浴时的身体,更衣时的春光。在自己的天地里,她可以欢笑,可以歌唱,甚至还可以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幽会,可以疯狂地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再来干扰她的生活,没有人敢再歧视她的身份,她可以象那些城里女人一样,穿上露着大腿的短裙,领口低低地衬衫,把自己丝毫也不逊色于她们的美丽之处展现给所有今天还瞧不起她的那些男人和女人们,让她们羡慕,让他们嫉妒,让他们想入非非地干着急!她呢,笑吟吟地,或者干脆很矜持地抿了嘴,昂首挺胸的从他们面前走过,那时她还不会老,她的腿还会象现在这样丰润光洁,她的腰还会象现在这样苗条柔软,她的魅力却一定比现在还要大得多得多。
阳子把自己陶醉了,陶醉得她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面对何人,妩媚地望着面前的李老伯微笑起来,把个早就忘记了风情为何物的老人看得眼花缭乱,臊得无地自容。
阳子把存折细细地看了半天,恋恋不舍地把存折厚实的封面摩挲了一番,感觉着充满手心的那份安慰。
这样子过了良久,阳子才把墙上的报纸轻轻地掀起来,平整整地将存折放了回去,从床头放着的事先准备好的饭碗里摸了晚饭时特地剩下的几个饭粒,仔细地把报纸掀开的一角重新粘贴在墙上。阳子把糊好的报纸用力按了按,然后把头往后拗了,认真地端详了一番,确信已经毫无破绽,这才满意地胡噜了一下粘巴巴的手指头,下地打开了紧闭的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夏夜暖湿的微风,关了灯,爬上床去,塌实地躺到儿子身边,睡了。
2、教授和夫人
阳子不知道,当她小心翼翼查看自己的存折的时候,杨宝兴家的院子里,除了她和小茹,还有一个人没有睡着,那就是丹丹妈。
丹丹在阳子家和亮亮玩了一晚上,等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丹丹妈今天没有象往常那样在临睡前给女儿擦洗身子,虽然丹丹身上这一整天不知道出了多少汗,此时已经酸酸地有些发馊了。
丹丹妈累了,一动都不想动,躺到床上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教授家的家务活除了有些熬人以外,倒也没有什么,象今天这样累,丹丹妈还是第一次。
张教授的夫人昨天坐了飞机飞到国外去看儿子了,据说她那个黄毛蓝眼睛的儿媳妇刚刚给他们老两口子生了个漂亮的小孙女,张夫人为此忙里忙外地准备了好久,终于携带着大包二裹地飞过去享受第一次做祖母的快乐去了。
丹丹妈问张教授,为什么不和夫人一起去,虽然说心里话,她可不愿意张教授也到儿子那里去,因为那样她势必就要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谁会在不用她工作的时候,白白地开给她一份工资呢?但出于人之常情,她还是觉得张教授应该和夫人一道前往,而且丹丹妈看得出来,教授做了祖父的喜悦是丝毫也不亚于夫人的。
张教授有充足的理由不去看他新生的小孙女。
“我还要带博士生,马上就要放假了,学生们要答辩,我这个导师怎么走得开呢?”
丹丹妈在心里把张教授好一顿赞美,这样为工作、为学生着想的好人,如今可真是不多见了。
教授夫人临行前罗哩罗嗦地给丹丹妈交代了一大通任务和注意事项,丹丹妈听得脑仁都发胀了。
张教授在一旁笑容可掬地拿夫人开玩笑,说她简直就象蓄谋已久,打算一去不回头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的后半生都托付给了丹丹妈。
“你就是个长不大的老小孩,我当然不放心了!”
教授夫人很嗲地靠上了丈夫的肩头。
教授竟然当着丹丹妈的面在夫人脸上热烈地吻了一下,羞得丹丹妈心“扑通扑通”一个劲乱跳。
“你看她,还不好意思呢!”
教授夫人望着丹丹妈直乐。
“你就不亲你老公?”
教授夫人大约是因为得了做了祖母高兴得忘了尊卑长幼,口没遮拦地拿丹丹妈寻起开心来。
“我离婚了。”
丹丹妈嗫嚅着,觉得自己象只让人看见了红红的屁股的一只猴子。
“对,对,我忘了!”
教授夫人恍然着。
“那没离婚的时候呢?你们乡下人是不是不兴接吻,就知道干那种事情啊!”
原来教授夫人也不象平素装出来的那么一本正经,来了兴致也是荤素不论,信口雌黄。丹丹妈嘀咕着,转身跑到厨房准备饭菜去了,身后不知道教授夫人和教授说了些什么,她只听到俩个年岁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岁的男女在暧昧地笑,笑得很开心,很忘情。
教授夫人在临行前夜也没有和教授睡在同一个房间,丹丹妈在教授送夫人去飞机场的时候,特地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留心地搜寻着东家昨夜的蛛丝马迹,她很失望地发现,即使在即将分别的这个夜晚,教授和夫人也没有丝毫亲热过的迹象。看他们昨天当着自己的面那股甜蜜劲,怎么晚上就不干点什么呢?记得自己的公公婆婆,当然是前任的了,在她和丈夫都有了丹丹的时候,还是每夜都不拉那必修的功课,那时候她要负责拆洗公婆的被褥,经常看到那上面斑斑点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