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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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听丹丹妈说过她一天的工作量后,说。
“谁说不是呢”
丹丹妈捶打着自己酸疼的肩膀和胳膊。家务活不重,可是挺熬人的。一天下来十四、五个小时,日复一日从事着一成不变的单一的劳动,没有一点变化和新意,枯燥乏味得让她几次忍不住想要放弃了。
“要不是看在教授俩口子人还不错,我还真是不打算做了。”
丹丹妈对阳子说。
话虽这么说,现在要让丹丹妈放弃这份工作,她也还是舍不得。教授家开出的工资虽说不是最高的,但现在劳务市场上找不着活的乡下保姆多得数不过来,有些城里下岗的女工也加入了竞争的行列,据说还最近还出现了“男保姆”,听说全都受过高等教育,一个个长得比港台明星还帅。象教授家能给这么多工资的东家也不是很多,再说,除了工资以外,教授和夫人还经常送些旧衣服、日用品给她,这些东西说是旧的,可比新的也差不了多少,比起她见过、用过的来要高档得多,无形中又省去了不少日常的开销,多少也算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吧。让丹丹妈最留恋的还是教授家的伙食,夫人不仅讲究饮食的精致,还讲究营养的搭配,丹丹妈刚去的时候可没少被教授夫人调教,起先丹丹妈觉得在吃饭上还花费这么大工夫和心思不值得,可是吃过教授家的饭以后,丹丹妈确实体会到为什么有钱人这么讲究饮食了,原来吃还可以吃出这么多花样来,丹丹妈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更没吃过,甚至都没听说过那些精美的菜肴。院里的女人们见了她,都说她自打去了张教授家,脸色也红润了,身上也丰满了,男人们现在也会多看她几眼,有时候那眼神里还带着点绿油油的光。所以,尽管有时教授夫人的挑剔和唠叨也让她心烦上火,漫长的工作时间让她觉得度日如年,丹丹妈还是极力地说服自己,该知足了。
丹丹妈躺在床上,手轻轻地抚摩着自己日渐圆润的胸腹,原本粗糙的手掌,如今也变得细腻光滑了不少。丹丹妈有时会在收拾教授家的浴室时仔细地照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年轻了不少,虽然比起同龄的城里女人来说看上去还是苍老和憔悴了些,但比起原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出挑了很多。没有了风吹日晒,皮肤白皙了,就连原来那爬满了额头的褶子也舒展了不少,细细的,不仔细看都几乎看不出来了。
大概这就是命。人家不是常说吗,每个人都有走霉运和旺运的时候,霉运走完了旺运就该来了。她这三十年走过的霉运实在太多了,现在也该是时来运转的时候了吧?张教授说了,等今年暑假过后,就让丹丹去上学,一切费用由他来负担。想想也是,丹丹已经过了入学的年龄,再不让她上学就真的要荒废了,原来自己没有那份能力,供不起孩子读书,现在遇见这么好的东家,真是她和女儿的福分哪!教授夫人还责怪过她,说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他们有学问的人就是重视孩子的教育,不然人家张教授的一双儿女怎么都早早地到外国念书去了。念书确实好啊,看看教授俩口子,多有学问,再看看人家的孩子,在外国念完书,都变成了外国人,住洋房,开汽车,挣洋钱,教授夫人说,去年她和教授到儿女那边住了半年,旅游了好几个国家,多美呀!自己这辈子是别想了,丹丹也许也没希望了,但至少女儿如果能多读点书,长大之后别再象她这样吃苦受累的,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丹丹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意识朦胧了,微微地扯起鼾来,睡着了。
3、一车大米
刘大收了摊在街上胡乱地吃了碗面,就忙着往粮食批发市场赶。前些日子,他向一个东北粮商订购了一卡车的东北大米,今天到货,他得直接去把运米的卡车接引到自己做生意的农贸市场,那样就可以省去一道装卸车子的费用了。
刘大赶到市场的时候,运米的卡车还没到。
东北粮商刚刚吃过晚饭,显然没少喝酒,红头涨脸满嘴酒气地打着嗝。
“干啥,这老早就跑来啦?”
粮商看到匆匆赶来的刘大,招呼着。
刘大笑笑,掏出烟递了过去。
“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儿,早来点儿塌实。”
粮商看看刘大的身后,没有发现别的人。
“咋,一个人儿来的?”
刘大点点头。
“装卸工没找啊?”
粮商问。
刘大满不在乎地笑笑。
“不就一车大米吗,我一个人儿就办了!”
粮商把头摇个不停。
“你呀,真是要钱不要命,好家伙的叻,整整一卡车,五、六吨哪!”
刘大不好意思地避开对方夹杂着怜悯和轻蔑的眼神给他点上烟,脸上热热的。
“年轻人不在意身体,真要是累狠了,落下毛病,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啦!”
年过四十的东北粮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对刘大说。
刘大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苦呢?每次他进货,不管量大量小,都是自己卸车。一袋子大米,五十斤,一袋面粉一百斤,象今天这一卡车大米,至少得有两百袋,一个人卸车,码放,一折腾就得三、四个钟头,完了事就累得跟散了架似的,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粮食生意的利润其实很薄的,就拿刘大做的这零售生意来说,卖一斤米也就能赚个一毛来钱,这样算下来,一车大米不过一千块钱的利润,一百块钱的装卸费就占到了总利润的十分之一了,刘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他宁愿自己干,一百块钱,让他拿出来给别人,他实在是心疼。
“挣钱不花干啥呀!”
粮商看不得刘大的锱铢必究。
刘大默不作声,他的钱每一分都有他的用场。
刘大原来可不是个吝惜钱的男人。
刘大不到二十岁就进城打工,原来在一家搬家公司做搬运工,干了两年,挣了点钱,就开始自己做生意,卖过水果,倒腾过旧服装,最后他做起了粮食生意,几年下来挣的钱也够在家乡盖起一座二层楼的了。父母本打算帮他盖房子、娶媳妇,可刘大并不愿意,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过早地被家庭拖累住。父母虽说也替他的婚姻大事着急,每回刘大回家探亲的时候都张罗着让他相看媒人们介绍的对象,刘大却每每执拗地不肯顺从,他对父母无数次地郑重申明,自己的婚事一定要由他自己来解决,他要娶的媳妇一定得是他自己看中的。父母们拿这个一、两年也难得回一趟家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办法,时间一长了也就随他去了。
“什么时候你打算娶媳妇了,早点和家里说一声,我们好张罗着给你盖新房。”
这是父母现在对他唯一的要求。
刘大这些年在城里也遇见过对心思的女孩子,对象也谈过两个,最终却都没有结果。
进城打工的女孩子不象在乡下没见过世面的那些姑娘那样单纯,她们看惯了城市中的灯红酒绿和喧嚣躁动,不再安于过去在家乡那种简单平淡的生活,物质和精神上双重的冲击,让她们产生了对未来无限的幻想,尽管这些幻想有时显得是那样不着边际,但她们还是在幻想破灭之前执著地追求着。她们选择爱人的标准也不再是身强力壮,能干活,能赚钱这么简单了,她们也开始注重更奢华的东西,比如男孩子的长相是否够帅,谈吐有没有幽默感,能不能够讨女孩子欢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是不是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虽然这些女孩子自身的条件大多无法和那些城里的女孩子相提并论,但她们心目中爱人和爱情的标准却不见得输给任何城里的女性。
和刘大谈过对象的两个女孩子大抵也是这样的,一个整天要求刘大陪她泡咖啡厅和茶室;另一个更加时髦,每次约会都要放在“网吧”里,还口口声声地说这是融入信息时代之必须。刘大呢,还是十足的土包子,咖啡嫌苦,上网犯困,最终两个女朋友,一个给咖啡厅老板做了“二奶”,另一个跟着网友跑到深圳去了,闹得刘大好一阵子糟心,再也不敢去招惹那些时髦的打工妹了。
阳子和她男人搬进杨宝兴的大院的时候,刘大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起初他和这对新邻居的来往也就局限于见面点头,高兴了逗着那时刚会讲话的亮亮玩一会。那时刘大刚刚遭遇了第二次失恋,整天泡在杨宝兴老婆的麻将桌上。人家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这话倒过来倒也适用,刘大自打恋爱失败之后,这打麻将时的手气特别的壮,哪回只要他一上桌,不赢的杨宝兴老婆骂大街不算完。刘大不是那种赢了钱就走的主儿,每次打完牌,他都会把赢的钱拿出来一些,买点酒菜请牌友和院里谈的来的邻居们吃上一顿,所以尽管大家都知道和他打牌准得输钱,但却还是愿意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叫上他,就算输了,至少还能饱个口福。
阳子的男人从来不打牌,却是格外的贪杯,刘大请客的时候,也不忘了招呼他,几次下来,大家便熟络起来,串门、聊天,常来常往起来。
好景不常,阳子的男人出工伤死了,人员不错的他招惹得满院子的男人们都落了泪,刘大哭得最伤心。亮亮爸爸火化的那天,刘大特地买了一瓶五粮液在他灵位前祭奠了一番,算是给自己的酒友送了行。
阳子男人死了以后,刘大没少帮衬阳子,除去给她找了卖咸菜的摊位,日常生活中也是处处体贴照顾阳子母子,时间一长,刘大觉得自己对阳子的好感越来越强,每天看到阳子的时候就觉得浑身舒坦,精神格外的足。等到他渐渐开始在杨宝兴老婆的牌桌上输钱的时候,刘大知道自己又开始恋爱了,谁也没想到,刘大这回爱上了个带着孩子的小寡妇。
第九章
1、褥子下的旧报纸
运粮食的卡车路上耽搁了时间,等刘大卯着劲把一车大米卸完,码放好了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虽然已经进了六月,夜里的风还是挺凉的,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刚才还是蒸腾着的皮肤一阵发紧,不由得刘大嘹亮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过了农贸市场值夜班的保安,刘大推上自行车走出市场,听见身后的大铁门“吱咛咛”地关了。
骑上车子,昏暗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远处正在建设中的一片住宅小区的工地上灯火通明,静夜中,水泥搅拌机的轰鸣声传得老远。路上间或有几辆装载着货物的卡车从身边疾速驶过,在路灯的昏黄的光影下扬起一阵尘埃。
刘大在车上直了直僵硬的腰,两条支撑在车把上的胳膊酸疼得几乎把持不住。
“我说刘大,怎么最近大伙一叫你玩牌,你就推三阻四的?”
杨宝兴老婆感到纳闷,原来一招呼玩牌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的刘大,近来却远离了麻将,哪怕是他一个人闷在屋里无所事事的时候,也不肯越雷池一步。
“攒钱娶媳妇吧?”
杨宝兴老婆调侃着他。
刘大不置可否,却依旧坚决地拒绝着她的邀请。
刘大是在攒钱,不过不光是为了娶媳妇。
自从阳子的男人死后,刘大帮着阳子在农贸市场摆了卖咸菜的摊子,阳子为了表示感激,经常帮刘大做些男人们头疼的家务,比如拆洗被褥、缝补衣裳什么的,弄得那时还摆缝纫摊的丹丹妈心里颇有些不痛快,原本那些都是她的生意。
“你八成是看上人家了吧?”
丹丹妈酸酸地问阳子。
阳子不搭理她,她知道自己帮刘大做这些挡了丹丹妈的一条小财路,不过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份平衡,阳子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阳子给刘大做这些的时候,多数情况都是收了摊,操持着亮亮吃过晚饭,洗完脸和脚之后,这时刘大自然就担负起照看亮亮的工作来。他陪着小家伙坐在阳子屋里看电视,有时还得给纠缠不休的亮亮讲个故事什么的,尽管刘大的故事总是那老掉牙的几个,翻来覆去的,可亮亮却是百听不厌。刘大和亮亮相处得不错,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对男性长辈的依赖是很强烈的,大约是在潜意识中寻求一种父爱的替代吧。刘大照顾孩子还算有耐心,不过每当赶上亮亮要拉屎撒尿的时候,他却总是手忙脚乱,弄得自己和孩子都很狼狈。
眼看就要入夏了,阳子对刘大说,要把他冬天的被褥拆洗干净,收拾起来了。
那天吃过了晚饭,阳子安顿好了亮亮以后,就过刘大屋里来了。
“又麻烦你!”
刘大客套了一句,心里却觉得这已经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或许有一天他就可以省略这句客套,那时的阳子应该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怕麻烦我,你就早点娶个媳妇!”
阳子知道刘大对自己的那份心,但她心里却有一万个理由不相信这一切会成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