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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诸葛亮-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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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被看门人推得摔倒。   
  “破破烂烂的!”看门人用眼角瞥着他说。   
  “我知道张裔下落。”   
  “你……”看门人瞧不起地笑道,“骗钱的吧?”   
  “我知道张……”   
  没等他说完,就被一脚踹在腰上!   
  “滚远些!”侍卫吼道。   
  张裔忍痛举目,一个穿着蜀臣服饰的中年人正上阶来!邓芝吗?一定是他!再不抓住,就抓不住了!张裔顾不上风度:他本想在同僚面前维护些尊严,此时只好跌跌撞撞地奔上,挣扎在侍卫们手臂间狂呼:   
  “伯苗!伯苗——邓伯苗!”   
  邓芝从没被人用这么凄厉的声音呼唤过,一听之下,心肺颤栗。   
  “你是……?”他走近问,吩咐侍卫松手。   
  张裔用两只手撩开垂落双颊的黑发,望着邓芝。   
  “请,认出我。”他在心里说。   
  邓芝看着眼前憔悴、苍白的面容,看着点缀在这面容之上、黑星星般的眼睛,看着眼睛里那一种渴盼、疼痛,大吃一惊!   
  “君嗣?”他一把抓住张裔双手,“难道是君嗣吗?!”   
  张裔开心地笑了。   
  “啊……”他点点头,身子一软,再没了知觉。   
  直到一声声“君嗣、君嗣……”低沉的呼唤,令他悠悠苏醒。尽管醒了,却不愿睁开眼,因为正在做个好梦呢。梦到诸葛亮把翠绿的官衣递入他手, 笑着说:“望君嗣与亮共建功业,以报陛下深恩。”类似的梦做了很多次,每次都以为是真的,醒了,却看到孤零零一个人蜷缩在街道一角,羽扇纶巾连影子也不见,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抬头望望,是高处正落下脏水,直落到嘴唇上面。“这次醒来就好了。”张裔懵懵懂懂地想,感到自己正被热水包裹着,就像在母腹里一般安定、温暖。   
  “君嗣。”   
  邓芝又喊了声。   
  张裔手一动,水声彻底惊醒了他。   
  一看,原来自己正泡在浮着干花的水中,不远处龙涎香袅袅升腾。   
  “怎么会这样……”邓芝叹道。   
  张裔翻了个身趴在沐桶里,低声回答:“还好。”   
  自从被雍辏窒氯肼沓怠⒃酥两乓峋兔还弦惶旌萌兆印K锶ψ庞肓醣缸髡剑垢徽偌宏'的人,那些人在武昌呆了十天,眼看张裔染上重病,索性将他一丢,扬长而去。很脆弱的人,原来也能很坚强。张裔没有死,他隐匿姓名,四处流亡,本想谋个差使糊口,考虑到一旦泄露身份,就要被重新捆绑到孙权面前,便只好乞讨为生。   
  “三年了……”张裔哽声问,“丞相好么?”   
  邓芝颔首笑道:“好。新开了丞相府,正等着君嗣。”   
  “所以苟活在世,就是盼着有今天。”张裔急切地问,“几时走?我再不能多停留了!”   
  “至少要谢过吴王。”邓芝提醒。   
  “一定要见吗?我担心……”   
  漂泊太久了,只望眨眨眼就到了成都,像个无助的孩子只盼望能早一刻见到亲人。然而礼节不能轻忽,张裔在见到诸葛亮之前,先见到了孙权。吴王将一双深绿的眸子盯住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张裔攒着衣带,身躯轻轻颤抖。以至孙权第三次说:“坐吧,就坐在左席。”他才听清了,蹭着坐下。   
  “好漂亮的人!”孙权喝了口酒,叹道,“孤不该答应孔明的。”   
  他后悔了。 
第72节:青青陵上柏(2)     
  这个男子,就算摆在朝廷里看看,也是一道风景。   
  “玉人啊,”孙权笑嘻嘻看着张裔,“既然孔明指名要你,你回去之后,必然得到重用,到时你将怎样报答我?”   
  张裔施礼说:“我以负罪之身回朝,将被有司依法处置。”——张裔在任被叛党俘虏,理当追究过失。“倘若有幸不死,”他想想道,“三十八岁之前,我活父母给的命;三十八岁以后,张裔之生存,便是大王赐予的。”意思是三十八岁后,他将全力回报孙权,听凭驱使。   
  “好好!”孙权放声大笑,“我等着你啦!”   
  这场欢宴,孙权照旧大醉酩酊,连张裔、邓芝几时离开都不知道。张裔闻着厅里弥漫的香气,看看孙权胡须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酒水,又打了个寒战。他跟着邓芝一走出门就说:“伯苗,我要先行一步。”   
  “到哪里去?”邓芝不解地问。   
  “入川。”张裔直接说,“伯苗身负重任,轻易走不了;我只是个罪人,离开是很简单的。”   
  “何必那么急?”邓芝挽留道,“一同走不好吗?”   
  “我怕吴王不放我,”张裔回答,“只有入了蜀境才放心。”   
  “哪里至于……”邓芝虽觉张裔小题大做,仍未强留。没准他还有别的任务,是丞相直接授予的呢?万一迁延误事,自己可吃罪不起。   
  是夜,邓芝备好一叶扁舟,送走了张裔。小船在江水里跌宕起伏,载着多年的辛酸。张裔花钱雇了好几个船夫,命令昼夜不停,直奔蜀中!吃多了苦的人,一面战战兢兢,一面又野兽般,能直觉地避开将要到来的危险。张裔正是如此。出发后四日,他收到邓芝飞鸽传信,说孙权果然派潘璋追来了。“君嗣行迹,我已告知丞相。”邓芝在信末尾处这样写道。张裔将信笺塞入怀里,跺足催促:   
  “再快一些吧!”   
  “够快了哟……老爷。”船夫没奈何说,“是逆流哇!”   
  过了巫峡,就是白帝。   
  隐约能见到巫峡影子时,张裔看看身后安静的江水,轻轻舒了口气。“追不上了……”张裔想。突然他感到船停了,脱口问:“怎么?”抬头一看,再不必船夫答腔:不远处,排开一字楼船,全是东吴军用,为首一艘上挂锦帆,绣着个蔚蓝的“陆”字。张裔捏住船杆,捏到指节“格格”地响。   
  “老爷,您没吃官司吧?”船夫发慌了。   
  “往前。”张裔说。   
  “老爷……?”   
  “往前去!”张裔一把夺过桨,刚划了一下,就被船夫们手忙脚乱地抱住。   
  这时楼船徐徐靠近,停在小舟边;没有一个人下船,张裔惊讶地看见船舷上站着个白衣男子,眉目含笑、饶有兴味地俯望着自己。   
  “是张裔张君嗣么?”男子问。   
  “不错!”张裔豁出去了。   
  “名不虚传。”男子笑道,“君嗣请吧,孔明正在东川视察,十日内必可相见。见到他后,请代为致意。”他一扬手,楼船让出了水路。   
  船夫们迟疑着不敢上前。   
  “请。”男子又说。   
  张裔推开船夫,奋力将小舟划过船队,这才高声问:“江陵侯吗?”   
  “正是,在下江东陆逊。”   
  回答声顺风而来,飘散在亮澄澄的阳光下。   
  等潘璋赶上时,张裔已入永安界数十里。潘璋仗着胆大,竟也追入永安。“能将张裔抓回去,大王定有重赏。”他是这样想的,不过,当他看到张裔踉跄着奔到某个人身旁、膝盖一软几乎跌倒时,他才想:自己太冒失了。冷汗顺着脊梁流下来。“不要给孔明知道,千万别令他笑话孤言而无信!”孙权叮嘱过,但现在……潘璋看看几十步远处,那个羽扇纶巾、一身丞相服饰的男子,看到他腰上挂着金鱼佩,甚至他笑吟吟的眉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潘璋想:完了、完了。   
  王连、费祎一左一右站在诸葛亮身边,笑容可掬。   
  “辛苦了。”诸葛亮拉起张裔,笑着对潘璋说,“有劳吴王远送。”   
  “不辛苦……”潘璋尴尬地拱手。   
  “请转告吴王,下次亮将派此人出使江东,想必他更合吴王脾气。”诸葛亮朝左面一看,费祎上前两步,嬉皮笑脸地一礼:“黄门侍郎费文伟,没有张裔漂亮,戏谑之才却胜过他。”   
  “是、是!”   
  “要亮派人送足下归去吗?”   
  “不,不用……”   
  潘璋转身时,听到身后一阵大笑。他悄悄回头看,见诸葛亮正微笑着蹙起眉,用手背拍了费祎、王连一人一下。   
  “哪那么好笑?”诸葛亮笑道。   
  费祎捧着肚子说:“遵命……不笑了。”   
  “但真的很好笑……哈哈!”王连揉着腮帮子,推推费祎又道,“好啦,哈哈……文伟你吓着玉人了!”   
  确实,张裔看到这两个孩子般没头没脑、跟在诸葛亮身边的男子,没能立即适应过来。他将目光落到诸葛亮身上,出于礼貌,没有直接看丞相的脸,而是凝望着那一尘不染的衣衫、鞋袜,心道:回来了,真回来了。   
第73节:青青陵上柏(3)     
  “王连,字文仪,丞相府长史。”诸葛亮介绍说。   
  长史?张裔一惊,那是与丞相最亲近的官职。   
  “久仰!”张裔客套道。   
  “不敢当!”王连笑问,“听说君嗣把三十八岁以后许给了孙权?”   
  “哦。”   
  “为什么是三十八?”费祎很好奇。   
  “赵直说我活不过那一年。”张裔很简洁地说。   
  “不……”费祎刚开口,诸葛亮便拦住他道:   
  “好啦!走,安排一下去蜀郡。”   
  “丞相正在考较官员,听说君嗣归来,便改换行程,先来白帝看看李(严)大人;而今接到你了,”王连正解释,转念一想,问,“丞相,要安排车马送君嗣回都么?”   
  诸葛亮看看张裔,笑问:“有力气陪到蜀郡吗?”   
  “有的。”张裔马上说。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诸葛亮说。   
  此番前往蜀郡,有很明确的目的。传言那儿的督军从事何祗为人轻率、放纵,好色、贪吃、更重要的,是玩忽职守,名义上管着刑事,却从不抓贼、不拿盗,即使是关在狱里的盗贼,他也懒得审。对一般的毛病,诸葛亮能宽容的都宽容了,可一旦“玩忽职守”,他就绝不会放过。“国家那么大,朝廷看在百姓们眼里,就是一个个地方官员。地方官残酷,百姓就会说国君残酷;地方官贪婪,百姓就会说国君贪婪。”诸葛亮颁布教令说,“所以,发现不良官吏,无论是否出生名门,都要立即免职,以儆效尤。”   
  “小何要惨喽!”一路上,王连幸灾乐祸的。   
  “明春锦税翻不了倍,我保证你比他更惨。”费祎一手摩挲着骰子,一手文不加点地处理文卷,口里问,“没错吧,丞相?”   
  诸葛亮看看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王连,淡淡笑道:“没错。”   
  ——费祎、王连是对“活宝”,这正是诸葛亮带二人出来的缘故。既能令旅途有滋有味,也不至留他俩在成都“作奸犯科”。比起王连,显然蒋琬更适合留守,宫廷里,董允也能很好地劝导君王向善。   
  只苦了张裔。他整日被唧唧喳喳的笑声包围,被嘻嘻哈哈的调侃环绕,想安静一刻也难。他想不到为什么王、费竟敢如此!面对丞相,难道不失礼吗?也想不到诸葛亮怎能不生气?非但不生气,王连偶然闷闷地说弄不够钱时,诸葛亮还会很鼓励地说:“文仪讲个笑话来听?”这一句,就能将王连一脸的乌云都吹散,使他又兴高采烈地陷入了以“从前……”开头的、低俗的故事中。   
  “再不到蜀郡就要疯了。”张裔想。   
  好在蜀郡到了。   
  是日落后到的,一行人没有直接去官衙,在馆驿里住了一夜。   
  “馆驿太破了,该修一修,拨点钱。”第二天,诸葛亮一起身就说。   
  王连揉着惺忪睡眼,“哦”了声。   
  “何祗在哪里?”诸葛亮边穿衣边问。   
  费祎顺口说:“是我就在赌坊。”   
  “或许还没睡醒吧?”张裔瞥了眼王连,说。   
  王连摆摆手:“不,在狱里批案……”说到这,他猛将手掩着口,眼珠“骨碌碌”转了两下,“这……我猜……”   
  “我知道你将我来的消息趁夜告诉何祗了。”诸葛亮瞪了王连一眼,“好,我就给他一夜。怎样?他上任三个月,三个月的事,一夜能批完了?”听到诸葛亮用的是“我”字,王连松了口气,假若要办自己的罪,他至少会称“孤”。是以,王连一声不吭地领受斥责,被问到时,就小声回答一句:   
  “不晓得。”   
  “带路!”诸葛亮严厉地说。   
  王连将诸葛亮、费祎、张裔带入了潮湿漏水的蜀郡狱,大白天这里光线却很暗。“修缮监狱也是督军从事的职责。”诸葛亮拨开王连递过来搀扶他的手。“是、是,会拨钱来。”王连忙说。一旁,费祎捂着嘴笑了。他一笑,诸葛亮目光就追上了:“真那么好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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