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北京人-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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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这个很重要的女人就是前文中我们曾经提到过的魏敦瑞的秘书息式白。
在这之前,锭者为寻找“北京人”的下落,曾先后三次找过这位协和医学院的女秘书兼保险柜的保管人。这位聪明、漂亮而又性感的女人,给他留下的印象美好而又深刻。男人对漂亮而又性感的女人,总是多一份说不出的情感,说不出的温馨,说不出的缠绵;这样的女人一旦出现在面前,便难以抵挡,不可抗拒。更何况,息式白还是一位他很想利用也必须利用的漂亮女人!当然,他找息式白的主要目的,并非仅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是要让她和自己一起去天津。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只有这位女人亲自到场,才能辨认出“北京人”的真伪。
开往天津的列车喘着粗气在满目萧条的原野上爬行。锭者坐在窗前,眼望四处迷茫、翻腾的尘土和尖叫的狂风,那原有的兴奋和激动蓦地转变成一种恐惧和忧愁。连日来毫无收获的奔波,已使他这个尝够了表扬和赞誉的大日本帝国的第一流侦探,第一次遭到了上司的指责和不满。
对此,他本人亦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和遗憾。他曾向上司一再保证,一定尽快查清“北京人”的下落,如果……他最终未能说出“如果找不到‘北京人’,就向天皇剖腹尽忠”这句话。但作为军人,一个赋有大日本帝国武士道精神的优秀军人,在他有辱了自己的职责和天皇赋予的神圣使命的时候,最终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是的,一切都要看此次天津之行了,要是天津的搜寻再没有希望,那……锭者闭上了眼睛,在隆隆的火车运转中默默在祈祷着上帝的保佑。
据息式白晚年回忆,锭者和她来到天津兵营后,很快与这里的日军指挥官松井少佐取得联系。当锭者向松井少佐讲明此次天津之行的目的和重大意义后,松井少佐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忠诚,当面表示说:“为了拯救这人类伟大的财富,我愿协助做一切需要我做的事情。”
翌日一早,锭者率领四名日本士兵赶赴天津瑞士总库,与经理罗契克拉经过一番交涉后,终于得到了可以进库搜查的允许。但对方要求说,在搜查时不得打乱仓库的正常作业;如果出现损失,应由锭者负责赔偿。显然,天津的瑞士总库不同于秦皇岛码头的货栈,可以任由锭者摆布。
在仓库监工的带领下,锭者、息式白和4个日本兵一同进入院中一座最大的仓库里。只见仓库的地板上,堆积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大皮箱、小皮箱、内务箱和包装箱,从标明的地址和文字可以看出,这些货物的主人来自十几个国家,其中美国居多;而其余一部分货物,正是锭者要搜查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行李。
“息式白小姐,你看这些行李箱中,哪两件可能装有‘北京人’化石。”锭者指着行李说。
息式白围着这堆行李转了两圈,却未说话。由于行李箱太多,积压严重,几乎无法辨别。但为了锭者的面子和表示自己也在尽心合作,息式白指了指几个行李箱,示意搬下来打开查查看。
4个日本兵钻进货堆,一一向外扯拽,但由于这些箱子都压在其他行李的底部,要安然无损地扯出来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经过一番折腾,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还是被日本兵极其小心地抬到了仓库的走廊上,接着在监工的监视下,锭者用钳子和螺丝刀很快打开了箱盖。然而,当所有被怀疑的箱子一一打开后,除了只露出一堆堆衣服、书籍、儿童玩具以及美国士兵们一封封情书外,并未发现“北京人”的丝毫痕迹。
锭者的脸上马上露出一阵阵的紧张与失望;而息式白望着那些已经离开主人的箱子,禁不住伤感万分,泪流满面。因为这时的锭者和日本士兵,谁也不知道———或者说永远也不会知道息式白小姐深深爱恋着的一个男友,正是已被日军当作战俘看押起来的一位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
锭者低声咒骂着,命日本士兵重新将箱子封好,然后在仓库监工的监督下,将箱子搁回原处。
也许是眼前的事实激怒了锭者,他不打算再听从息式白小姐的胡言乱语了。他感到这位漂亮的小姐对他总是敬而远之,并无诚意可言,既然如此,还指望她什么呢?他开始下令,让4个日本士兵把美国人的箱子挨个打开,逐一搜查,直到最后一个为止。
于是,在锭者的亲自带领下,4个日本士兵赤膊上阵,挥汗如雨,几十个箱子打开、封死,再打开、再封死,直至最后一个。然而,所有展开在锭者面前的,依然是些衣服、书籍、儿童玩具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北京人”最终还是以“避而不见”的方式拒绝了日本人的“来访”。
锭者长叹一声,一下蹲在了地上。
或许是仓库的沉闷,或许是由于锭者内心的悲切与恐惧,尽管外面飘落着零星的雪花,锭者的额头还是沁出了点点汗珠。
锭者望望满库的物资,又望望息式白小姐,仍不死心地说:“息式白小姐,你说,从秦皇岛运来的美国人的东西,有没有可能混入了其他的货堆之中?”
“也许吧。”息式白安慰地说。
“我看有这个可能。这样,明天我再多找些人,将这个仓库中所有的行李箱全部搜查一遍。”
“随你的便,但愿您能交上好运。”息式白小姐不冷不热地说。
随后的两天,日本士兵在锭者的指挥下,又对天津瑞士总库的所有行李箱、包装箱,进行了无一遗漏的开盖搜查。但还是没有找见“北京人”的影子。锭者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又下令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但,还是没有结果。
锭者彻底绝望了。
在返回北京的列车上,锭者心情沮丧,神色恍惚,一言不发,只顾埋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浓重的烟雾掩遮着他那张蜡黄的脸,使息式白觉得眼前坐着的这位著名“侦探”,似乎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尊被人供奉已久的泥像。可惜的是,这位大日本帝国一流的侦探,终于在“北京人”事件上黔驴技穷了,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失败的痛苦之中。
列车鸣叫着驶进了北平车站。
锭者和息式白刚走出站口,就看到广场上挤满了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官兵,而四周则是日军荷枪站立,正押送着美军向站内涌去。息式白没敢在此久留,尽管她很想弄清这帮美国兵的去向,但出于安全考虑,她与锭者匆匆分手后,便找了一辆人力车,回到了协和医学院的住处。
第二天,北平《晨报》报道了一则消息:《驻平美海军陆战队转往上海江湾战俘营,昨日已从北平前门车站登车起程》。在这条醒目的标题下,还配有大幅照片,显示出在日军的弹压下,美海军陆战队登车的情景。息式白小姐这才搞清楚,昨天在车站见到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去向。
就在息式白小姐在住处阅读《晨报》,并替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命运担忧———准确地说是替她深深爱恋着的那位陆战队员的命运担忧的时候,在西城一座华丽的别墅里,大日本帝国的著名侦探锭者,却正在悄无声息地一步步朝着死神走去……
锭者回到住处,一反常态,既不忙着洗手吃饭,也不像以前那样马上忙着向他的上司汇报搜查“北京人”的情况,而是端端正正地坐于桌前,而后慢慢静下心来,开始撰写一份关于寻找“北京人”经过的《备忘录》。
这个计划在他从天津返回北平的列车上就已想好了。从东京来北平之前,他没有想到“北京人”的搜寻会如此艰难———其实,到目前为止,他也并未认为这件事就算得上有多么的艰难,只是战争所造成的特殊环境和特殊氛围,使这件事情变得复杂了,棘手了,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了。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最终没有保持住一个大侦探遇事不惊的风度,而不得不像一只晕了头的苍蝇一样毫无目标地傻撞起来,以致如此快速地败下阵来。而这有辱大日本帝国和天皇本人赋予的重大使命的失败,对于他来说将意味着生命的到此终结。他深深感到,“自己的失败有辱天皇和大日本皇军的圣洁,有辱自己作为日本帝国一流侦探的声名,惟有一死,方能清洗掉所犯下的罪过。”
于是,他将在一夜之间所写成的《备忘录》密封好,交给一位侍从,命他务必亲自转交给北支派遣军司令部。
随后,他脱下自己身上那套精工做成的毛料军装,换上一件黑色礼服,跪在一个低矮的漆桌旁,面对墙上洁白明亮的镜子,在胸前慢慢划了一个十字,嘴里说了几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便抓过一把日本武士军刀,慢慢对准自己的腹部,而后突然猛地刺了下去……正当锭者伏倒在血泊中,苦苦等待着生命的快快结束时,万万意想不到的是,前来拥抱他的,并不是死神,而是他的侍从。
这位侍从当即将昏迷中的锭者送进了医院。经过紧急抢救,锭者的性命终于保住了,但他的侦探生涯却从此结束了。
不久,锭者被送回了日本。送回日本的锭者很快便被关押了起来,直到二战结束,才恢复了自由。
据说,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在盟军缴获的日军情报资料中,有人发现了锭者死前书写的那份关于搜寻“北京人”的《备忘录》,从而引起圈内人士的极大兴趣。至于锭者在这份鲜为人知的密文中到底对“北京人”的下落记下了什么秘密,埋下了什么谜底,却始终无人知晓。
当然,对锭者此次天津之行,也有传闻说,他在天津找到了“北京人”。而对锭者自杀未遂一事,也另有说法:由于有人想从他的手上得到“北京人”,故他不是剖腹自杀,而是被人谋杀!总之,关于“北京人”下落何处的问题,由此再度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
就在日本人绞尽脑汁、四处寻找“北京人”之际,1942年2月,中华社向世界播发了这样一则消息:
“北京人”神秘失踪
中华社2月21日电保存在北平协和医学院地下室的“北京人”化石和灵长类部分化石神秘失踪。这些来自周口店的古人类化石,经科学家鉴定,年代在50万年以上,为亚洲迄今发现的最古老之人类化石,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它对研究人类的起源及远古人类的进化,具有重大的不可替代的意义和作用。
日美关系交战之前,这些化石于1941年11月初分装在两个木箱内,准备运往美国。12月5日,带有“北京人”化石的专用列车离开北平驶往秦皇岛,打算在那里送向一艘美国轮船“哈里逊总统号”。这艘轮船预定于12月8日抵达秦皇岛,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专用列车在秦皇岛被截,“哈里逊总统号”也没有驶到秦皇岛。从此,“北京人”下落不明。
“北京人”的突然神秘失踪,如同当年突然发现一样,再度震惊了世界。无数关心“北京人”的科学家纷纷致电、致信协和医学院的领导以及翁文灏、裴文中等,三番五次地询问“北京人”丢失的原因、经过和近况。然而,在那战火纷飞的混乱年代,谁能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谁又该来承担这份责任?
“北京人”刚丢失不久,魏敦瑞忠诚的女秘书息式白便给远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魏敦瑞先生寄去了一封很奇特的信:拉利失踪,迄今下落不明,经各有关方面大力搜寻,仍无结果。
信中的“拉利”,指的是什么呢?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华建立了一种只能写二十五个字的所谓“红十字信函”制度。这种制度允许在日本占领国土上的人,与在战俘营中或在“敌对”国家中的亲友进行通信,但来往的信函必须经过日军严格检查后,方可投递。息式白小姐发往美国的信函当然也不例外。为了能把“北京人”失踪的消息尽快传递给美国的魏敦瑞,息式白在信中故意用“拉利”来替代“北京人”。因为她知道,日本人是看不懂“拉利”的意思的,只有远在大洋彼岸的魏敦瑞教授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据魏敦瑞的同仁———美国著名人类学家、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夏皮罗先生后来回忆,魏氏接到息式白的来信后,马上就明白了一切,他双手不停地颤抖着,眼睛却直直地望着东方,一直持续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尽管魏敦瑞教授平时极具学者风度,是个自制力很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人,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大失风度。他独自走到窗前,久久遥望着东方,满含热泪,默默无言。最后,也许是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悲愤的心情,突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