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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节

金庸作品集-第7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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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在一块,也好教她明白我决不相负之意。”

    心意已决,当即辨明方向,迈开大步,赶向无量山去。这澜沧江畔荒凉已极,连走数十

    里也不见人烟。这一日他唯有采些野果充饥,晚间便在山坳中胡乱睡了一觉。

    第二日午后,经另一座铁索桥,重渡澜沧江,行出二十余里后,到了一个小市镇上。他

    怀中所携银两早在跌入深谷时在峭壁间失去。自顾全身衣衫破烂不堪,肚中又十分饥饿,想

    起帽子上所镶的一块碧玉是贵重之物,于是扯了下来,拿到镇上唯一的一家米店去求售。米

    店本不是售玉之所,但这镇上只有这家米店较大,那店主见他气概轩昂,倒也不敢小觑了,

    却不识得宝玉的珍贵,只肯出二两银子相购。段誉也不理会,取了二两银子,想去买套衣

    巾,小镇上并无沽衣之肆,于是到饭铺中去买饭吃。

    在板凳上坐落,两个膝头登时便从裤子破孔中露了出来,长袍的前后襟都已撕去,裤子

    后臀也有几个大孔,屁股角到凳面,但觉凉飕飕地,心想:“这等光屁股的模样实在太不雅

    观,该当及早设法才是。”饭店主人端上饭菜,说道:“今儿不逢集,没鱼没肉,相公将就

    吃些青菜豆腐下饭。”段誉道:“甚好,甚好。”端起饭碗便吃。他一生锦衣玉食,今日光

    着屁股吃此粗粝,只因数日没饭下肚,全凭野果充饥,虽是青菜豆腐,却也吃得十分香甜。

    吃到第三碗饭时,忽听得店门外有人说道:“娘子,这里倒有家小饭店,且看有什么吃

    的。”一个女子声音笑道:“瞧你这副吃不饱的馋相儿。”

    段誉听得声音好熟,立时想到正是无量剑的干光豪与他那葛师妹,心下惊慌,急忙转身

    朝里,暗想:“怎么叫起‘娘子’来了?嗯,原来做了夫妻啦。我这一卦是‘无妄卦’,

    ‘六三,无忘之灾;或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这位干老兄得了老婆,我段公子却

    又遇上了灾难。”

    只听干光豪笑道:“新婚夫妻,怎吃得饱?”那葛师妹啐了一口,低声笑道:“好没良

    心!要是老夫老妻,那就饱了?”语音中满含荡意。两人走进饭店坐落,干光豪大声叫道:

    “店家,拿酒饭来,有牛肉先给切一盆……咦!”

    段誉只听得背后脚步声响,一只大手搭上了右肩,将他身子扳转,登时与干光豪面面相

    对。段誉苦笑道:“干老兄,干大嫂,恭喜你二位百年好合,白首偕老,无量剑东宗西宗合

    并归宗。”

    干光豪哈哈大笑,回头向那葛师妹望了一眼,段誉顺着他目光瞧去,见那葛师妹一张鹅

    蛋脸,左颊上有几粒白麻子,倒也颇有几分姿色。只见她满脸差愕之色,渐渐的目露凶光,

    低沉着嗓子道:“问个清楚,他怎么到这里来啦啦?附近有无量剑的人没有?”

    干光豪脸上登时收起笑容,恶狠狠地道:“我娘子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快说。”段誉心

    想:“我胡说八道一番,最好将他们吓得快快逃走。否则这二人非杀了我灭口不可。”说

    道:“贵派有四位师兄,手提长剑,刚才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走过,向东而去,似乎是在追赶

    什么人。”

    干光豪脸色大变,向那葛师妹道:“走吧!”那葛师妹站起身来,右掌虚劈,作个杀人

    的姿式。干光豪点点头,拔出长剑,迳向段誉颈中斩落。

    这一剑来得好快,段誉见到那葛师妹的手势,便知不妙,早已缩身向后,可是仍然避不

    开,眼见白刃及颈,突然间嗤的一声轻响,干光豪仰天便倒,长剑脱手掷出。跟着又是嗤的

    一声。那葛师妹正要跨出店门,听得干光豪的呼叫,还没来得及转头察看,便已摔倒在门槛

    上。两人都是身子扭了几下,便即不动。只见干光豪喉头插了一枝黑色小箭,那葛师妹则是

    后颈中箭。听这嗤嗤两声,正是那黑衣女郎昨晚灭烛退敌的发射暗器之声。

    段誉又惊又喜,回过头来,背后空荡荡地并无一人。却听得店门外嘘溜溜一声马嘶,果

    见那黑衣女郎骑了黑玫瑰缓缓走过。

    段誉叫道:“多谢姑娘救我!”抢出门去。那女郎中一眼也没瞧他,自行策马而行。段

    誉道:“若不是你发了这两枚短箭,我这当儿脑袋已不在脖子上啦。”那女郎仍不理睬。

    店主人追将出来,叫道:“相……相公,出……出了人命啦!可不得了啊!”段誉道:

    “啊哟,我还没给饭钱。”伸手要去掏银子,却见黑玫瑰已行出数丈,叫道:“死人身上有

    银子,他们摆喜酒请客,你自己拿吧!”急急忙忙的追到马后。

    那女郎策马缓行,片刻间出了市镇。段誉紧紧跟随,说道:“姑娘,你好人做到底,送

    佛送到西,不如去连钟姑娘也一并救了吧。”那女郎冷冷的道:“钟灵是我朋友,我本来要

    去救她。可是我最恨人家求我。你求我去救钟灵,我就偏偏不去救了。”段誉忙道:“好,

    好。我不求姑娘。”那女郎道:“可是你已经求过了。”段誉道:“那么我刚才说过的不

    算。”那女郎道:“哼,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怎能不算?”

    段誉心道:“先前我在她面前老是自称大丈夫,她可见了怪啦,说不得,为了救钟姑娘

    一命,只好大丈夫也不做了。”说道:“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我是全靠姑娘救了一

    条小命的可怜虫。”

    那女郎嗤的一声笑,向他打量片刻,说道:“你对钟灵这小鬼头倒好。昨晚你宁可性命

    不要,也是非充大丈夫不可,这会儿居然肯做可怜虫了。哼,我不去救钟灵。”

    段誉急道:“那……那又为什么啊?”那女郎道:“我师父说,世上男人就没一个有良

    心的,个个都会花言巧语的骗女人,心里净是不怀好意。男人的话一句也听不得。”段誉

    道:“那也不尽然啊,好像……好像……”一时举不出什么例子,便道:“好像姑娘的爹

    爹,就是个大大的好人。”那女郎道:“我师父说,我爹爹就不是好人!”

    段誉眼见那女郎催得黑玫瑰越走越快,自己难以追上,叫道:“姑娘,慢走!”

    突然间人影幌动,道旁林中窜出四人,拦在当路。黑玫瑰斗然停步,倒退了两步。只见

    这四人都是年轻女子,一色的碧绿斗篷,手中各持双钩,居中一人喝道:“你们两个,便是

    无量剑的干光豪与葛光佩,是不是?”

    段誉道:“不是,不是。干光豪和葛姑娘,早已那个……那个了。”那女子道:“什么

    那个、那个了?你二人一男一女,年纪轻轻,结伴同行,瞧模样定是私奔,还不是无量剑干

    葛两个叛徒?”段誉笑道:“姑娘说话太也无理。葛光佩脸上有麻子点儿,这位姑娘却是花

    容月貌,大大不同。”那女子向黑衣女郎喝道:“把面罩拉下来!”

    蓦地里嗤嗤嗤嗤四声,黑衣女郎发出四枚短箭,铮铮两响,两个女子挥钩格落,另外两

    女子却中箭倒地。这四箭射出之前全无征兆,去势又是快极,居然仍有两箭未中。黑衣女郎

    立即跃下马背,身在半空时已拔剑在手,左足一着地,右足立即跨前,刷刷两剑,分攻两名

    女子。两女也正挥钩攻上,一女抵挡黑衣女郎,另一名女子挺钩向段誉刺去。

    段誉“啊哟”一声,钻到了黑玫瑰肚子底下。那女子一怔,万万料不到此人竟会出此怪

    招,正欲挺钩到马底去刺段誉,背心上一痛,登时摔倒,却是黑衣女郎乘机射了她一箭。但

    便是这么一分神,黑衣女郎左臂已被敌人钩中,嘶的一声响,拉下半只袖子,露出雪白的手

    臂,臂上划出一条尺来长的伤口,登时鲜血淋漓。

    黑衣女郎挥剑力攻。但那使钩女子武功着实了得,双钩挥动,招数巧妙,酣斗片刻,黑

    衣女郎左腿中钩,划破了裤子。她连射两箭,都被对方挥钩格开。那女子连声喝问:“你是

    什么人?你剑法不是无量剑的!”黑衣女郎不答,剑招加紧,突然“啊”的一声叫,长剑补

    单钩锁住,敌人手腕急转,黑衣女郎把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急忙跃开。那使钩女子双钩

    连刺,却都被她闪过。

    段誉早就瞧得焦急万分,苦于无力上前相助,眼见黑衣女郎危殆,无法多想,抱起地下

    一具死尸,双手将死尸头前脚后的横持了,便似挺着一根巨棒,向那使钩女子疾冲过去。

    使钩女子吃了一惊,眼见迎面冲来的正是自己姊妹的脑袋,心中一阵悲痛,右手钩向段

    誉面门刺去,可是中间隔着一具尸体,这一钩差了半尺,便没刺到段誉,砰的一下,胸口已

    给尸体脑袋撞中,就在这时,一枚短箭射入她右眼,仰天便倒。

    段誉瞥眼见黑衣女郎左膝跪地,叫道:“姑娘,你……你没事吧。”奔过去要扶。那女

    郎站起身来,不料段誉慌乱中兀是持着尸体,将死尸的脑袋向着她胸口撞去。那女郎在死尸

    脑袋上一推,段誉“啊”的一声,摔了出去,尸体正好压在他身上。

    那女郎见到他这等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适才这一战实是凶险万分,若不是

    先出其不意的杀了两人,又得段誉在旁援手,只怕连一个使钩女子也斗不过,这四个女子不

    知是什么来头,恁地武功了得?叫道:“喂,傻子,你抱着个死人干什么?”

    段誉爬起身来,放下尸体,说道:“罪过,罪过。唉,真正对不住了。你们认错了人,

    客客气气的问个明白就是了,胡说八道的,难怪惹得姑娘生气,这岂不枉送了性命?姑娘,

    其实你也不用出手杀人,除下面幕来给她们瞧上一眼,不是什么事也没了?”

    那女郎厉声道:“住嘴!我用得着你教训?谁叫她们说我跟你私……私……什么的?”

    段誉道:“是,是。这是她们胡说的不是,不过姑娘还是不必杀人。啊,你……你的伤口得

    包扎一下。”眼见她大腿上也露出雪白的肌肤,不敢多看,忙转过了头。

    那女郎听他老是责备自己不该杀人,本想上前挥手便打,听他提及伤口,登觉腿臂处伤

    口疼痛,幸好这两钩都入肉不深,没伤到秀骨,当即取出金创药敷上,撕破敌人的斗篷,包

    所了腿臂的伤口。段誉将尸体逐一拖入草丛之中,说道:“本来该当替你们起个坟墓才是,

    可惜这里没铲子。唉,四位姑娘年纪轻轻,容貌虽不算美,也不丑陋……”

    那女郎听他说到容貌美丑,问道:“喂,你怎地知道我脸上没麻子,又是什么花容月貌

    了?”段誉笑道:“这是想当然耳!”那女郎道:“什么‘想当然耳’?”段誉道:“‘想

    当然耳’,就是想来当然是这样的。”那女郎道:“瞎说!你做梦也想不到我相貌,我满脸

    都是大麻子!”段誉道:“未必,未必!过谦,过谦!”

    那女郎中见衣袖裤脚都给铁钩钩破了,便从尸体上除下一件斗篷,披在身上。段誉突然

    叫道:“啊哟!”猛地想起自己裤子上有几个大洞,光着屁股跟这位姑娘在一起,成何体

    统?急忙倒身而行,不敢以屁股对着那女郎,也从一具尸体上除下斗篷,披在自己身上。那

    女郎嗤的一声笑。段誉面红过耳,起起自己裤子上的大破洞,实是羞愧无地。

    那女郎在四具尸体上拔出短箭,放入怀中,又在钩伤她那女子的尸身上踢了两脚。

    段誉道:“你的短箭见血封喉,剧毒无比。劝姑娘今后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再用,

    杀伤人命,实是有干天和,倘若……”那女郎喝道:“你再跟我罗嗦,要不要试试见血封喉

    的味道?”右手一扬,嗤的一声响,一枚毒箭从段誉身侧飞过,插入地下。

    段誉登时吓得面色惨白,再也不敢多说。那女郎道:“封了你的喉,你还能不能跟我罗

    嗦?”说着过去拔起短箭,对着段誉又是一扬。段誉吓了一跳,急忙倒退。

    那女郎笑了起来,将短箭放入囊中,向他瞪了一眼,说道:“你穿了这件斗篷,活脱便

    是个姑娘。把斗篷拉起来遮住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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