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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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武功,喝问:“刚才那和尚是哪里来的?”住持推说是外地来的挂单和尚,不知来历。滕
一雷等虽然疑心,但问了半天,问不出结果,只得罢了。言伯乾说要放火烧寺,那住持很有
骨气,并不畏惧。滕一雷一使眼色,众人退出寺去。滕一雷道:“这庙里有点古怪,咱们晚
上来探。”众人到附近乡村中买些面食吃了,晚上越墙进寺,窥探了一个多时辰,毫无动
静。第二天哈合台嚷着要到回部找霍青桐,顾金标不死心,记着泼羹之恨,又到寺里和住持
争执了一回,对哈合台道:“今晚如再找不到那恶和尚,明天一早就依你动身。”文泰来夜
中所见到的黑影,便是滕一雷和言伯乾那批人。
文泰来见那和尚回过头来,满脸伤疤,竟是十四弟余鱼同,又惊又喜:“他怎么躲在此
地,做了和尚?”心下大疑,且不招呼,缩在一旁观看动静。就在此时,蓬的一声,殿门推
倒,七八个人闯了进来,文泰来只识得言伯乾一人,想起这人在铁胆庄捉拿自己,后来在凉
州又对自己肆意侮辱,仇人一见,怒火上冲,暗道:“菩萨有灵,教这贼子今日撞在我手
里!”滕一雷等奔进大殿,各举兵刃,在余鱼同身周围住。哪知他跪在佛像面前,对敌人毫
不理会,双手合十祷告:“弟子罪孽深重,招引邪魔外道,滋扰清净佛地,我佛慈悲。”众
人见他如此,颇为讶异。言伯乾一把抓住他右臂,喝道:“捣甚么鬼,走吧!”寺中住持和
僧众闻声起来,见这干人手执明晃晃的兵器,犹似凶神恶煞一般,都躲在殿后,不敢出来。
余鱼同并不抵抗,跟着言伯乾便走。覃天丞抢到前面,拉开殿门。大门开处,只见一人默不
作声的挡在门口。众人出其不意,都退后了一步,只见这个人身穿灰布衫裤,腰中扎了一条
布带,圆睁双眼,虎虎生威。
言伯乾认得他是文泰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此人越狱之事,他还未知晓,喝道:
“你……你是奔雷……”话未说完,文泰来右掌已向他手腕击下,这一招快得异乎寻常,言
伯乾不及招架退缩,急忙松手,手腕已被拂中,余鱼同也被他扯了过去。言伯乾跳出两步,
才觉到手腕上一阵剧痛,似乎骨头都已断了几根。滕一雷等七人都未见过文泰来,但见他手
法快得出奇,不免心惊。滕一雷一摆铜人,站在门口,心想己方共有八人,有五人是江湖上
一等一的好手,对方再厉害,也敌不过人多,抢在门口截拦,以防敌人逃走。
文泰来把余鱼同拉过,一齐跃到殿左。余鱼同叫道:“四哥,你……”文泰来道:“受
伤了吗?”余鱼同道:“没有。”文泰来道:“好,咱哥俩今日打个痛快。”余鱼同还想说
话,宋天保和覃天丞已各挺兵刃扑了上来。
文泰来一见二人身法,知是辰州言家拳一派中人,他本就嫉恶如仇,这几个月来又遭到
生平从所未有的屈辱,这时下手再不容情,身子一晃,已窜到了宋覃两人背后。两人兵刃尚
未砸下,敌人忽已不见,正要收招转身,后领已被抓住。彭三春站得最近,三节棍“毒蛇出
洞”,向文泰来后心点来。文泰来双手抓住两人,陡然转身,把两人提着打了个圈子,大喝
一声,犹如晴空打了个霹雳。彭三春一惊,三节棍呛啷啷一声掉在地下。大喝声中,文泰来
双臂平举,用力合拢,覃宋两人头盖碰头盖,砰的一声,撞得血肉模糊,脑浆迸裂。文泰来
毫不停手,提起两具尸体向敌人掷去,顾金标等跃开避过。言伯乾毕竟师徒关心,伸手接住
了覃天丞,却没余裕想到是具尸体。这只是刹那间之事,彭三春吓得胡涂了,手足无措,既
不拾棍,也不逃开。文泰来踏上一步,左手反手一拳,彭三春举臂挡格,喀喇一声,臂骨早
断。文泰来左手已顺势抓住他胸衣。彭三春情急拚命,飞起鸳鸯连环腿,向他胸口踢来。文
泰来右手如风,一把抓住他左脚,左手推下,右手上举,把他倒提起来。顾金标和言伯乾双
双来救。文泰来又是猛喝一声,双手用力向地下打桩般一锤,彭三春头盖撞在佛殿的青石板
上,焉得不碎?这两招迅速已极,彭三春本来是连环双腿,左脚踢出,右脚随上,哪知头盖
撞破之后,右脚方才踢出。奔雷手大展神威,顷刻间连毙三敌,眼见顾金标和言伯乾左右攻
来,知道这两人乃是劲敌,迥非适才三人可比,忽地退后一步,顺手举起供桌上的一只大香
炉,向顾金标猛掷过去。这香炉重达七八十斤,加上这急掷之势,顾金标哪里敢接,忙斜身
闪避。香炉急掷之势不停,直向滕一雷飞去。滕一雷被顾金标遮住目光,等他跃开时,香炉
已到眼前。哈合台急叫:“老大,留神!”滕一雷不及避让,提起独脚铜人猛力一击,只见
砰的一声大响,石香炉被击成数块,石屑香灰四处乱飞。这时言伯乾和文泰来已交上了手。
余鱼同抢起一个鼓槌,站在文泰来身后卫护。滕顾两人脸上都被石屑擦伤数处。顾金标挺叉
上前,正要加入战团,文泰来身法如风,在言伯乾脸前虚晃一掌,倏地抢到了哈合台身边。
他观看情势,虽然已毙三人,仍是敌众我寡,而且其余五人武功似乎均非泛泛,必须出其不
意再伤数人,才能取胜。他见哈合台与韩文冲两人站得较远,突然纵身过去,发掌打向哈合
台后心。哈合台一矮身,让开了这掌,反手勾拿敌腕。文泰来见他手法快捷,“咦”了一
声,左掌横过他面门,斜击对方项颈。哈合台又是一低头,伸手抓他手腕。文泰来见他每招
出手都是擒拿手,可是手法甚怪,颇感惊奇。
哈合台和文泰来拆了两招,两次都没勾住他手腕,这本是他百不失一的绝技,心中一
惊,蓬的一声,背上已中了一掌。文泰来见这一掌居然没能将他打倒,更是惊奇,却不知哈
合台虽在辽东多年,仍是依照蒙古人习俗,穿着牛皮背心。
这一掌如中败革,文泰来还道他练有奇特功夫,哈合台却也一直痛到了前心,突往地下
一坐,伸臂来抓文泰来腰侧。文泰来右掌翻过,“电母照镜”,横击对方脸颊。哈合台一侧
头,已抓住他右腕,抬手把他甩起,正要掷向地下,忽然手腕一麻,半身酸软。余鱼同见文
泰来遭危,大惊上来抢救,刚纵出一步,忽见文泰来落在地上,已把哈合台夹在腋下,原来
文泰来顺手点中了他的穴道,反手擒住,双手一送,将他直砸了出去。余鱼同急叫:“四
哥,那是朋友!”哈合台头前脚下,平平向巨钟撞去。滕一雷和顾金标站在门口,抢来相救
已然不及。文泰来听余鱼同一叫,倏然如箭般扑上去,去势竟比哈合台飞身撞出更快,便在
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他右足皮靴,硬生生的抓了回来,左掌在他“肩井穴”一拍一揉,
拉起站住,说道:“啊,是朋友,对不住。”哈合台死里逃生,怔怔的站在当地。滕一雷和
顾金标突见文泰来救了盟弟性命,本来双双扑上拚命,忽地收住,滕一雷把哈合台扶在一
旁。余鱼同叫道:“小心后面!”文泰来猛觉脑后风生,回身一个扫堂腿,不避不让,先踢
敌人。言伯乾双手钢环叮当一碰,和身跃起,右环护身,左环平身,扫向文泰来腰骨,将要
扫到,忽地收住,右环陡然发了出去。文泰来大喝一声,伸手夺环。这次仇人相见,不见死
活不收手,佛殿中灯火黯淡,如来佛俯首低眉,望着座前两人狠恶拚斗。余鱼同靠在佛像一
旁,滕一雷、顾金标、哈合台、韩文冲四人站在门口,面向殿里。大殿上横着三具尸首,都
是头盖破裂,血肉模糊。言伯乾见滕一雷等居然并不上前相助,心中愤怒异常,把双环使得
呼呼风响。他拳法上固有独得之秘,在这对双环上也是下了数十年苦功。文泰来和他拆了十
余招,见他攻守严密,动作迅捷,颇有法度,猛喝一声,双掌翻飞,拳法已变。每一拳掌之
出都是猛喝一声,或先呼喝而掌随至,或拳先出而声后发,或拳声齐作,或有声无拳,喝声
和掌法拳招搓揉一起,身法愈快,喝声愈响,神威逼人,言伯乾渐见不支。
文泰来这路“霹雳掌”的掌风喝声之中,隐隐蓄有风雷之势。言伯乾支撑到此刻,已是
全身大汗淋漓,双臂发麻,双环交叉,退后一步,他知文泰来必定抢攻,果然对方毫不放
松,踏步发掌。言伯乾双环“白燕剪尾”,右环本来在左,左环本来在右,这时蓦地向两旁
豁开,眼见敌人一条前臂便要被双环砸断。哪知文泰来将计就计,伸掌直按向他胸前。言伯
乾知道这一掌如被按上了不死也伤,只得回过左环,挡在胸前,右环反砸敌肩。文泰来大喝
一声,五指一弯,已抓住钢环,跟着飞快绕到敌人身后。言伯乾呆得一呆,右环也已被抓
住。文泰来用力扳转,言伯乾双手弯了过来,如不放手,双手立断,只得松了十指,一对钢
环已落入对方手中,疾忙向前纵出三步,方才回身。
文泰来喝道:“还你的!”双环向他掷去。这一下劲道大得出奇,言伯乾虽见兵刃飞
回,然而耳听风声劲急,眼见钢环来势凌厉,若是伸手去接,手指非折断不可,忙向右闪
避,当当两声大响,双环嵌入了巨钟。滕一雷、顾金标等不自禁的同声喝彩。
言伯乾忽然两目上翻,双臂平举,僵直了身子,一跳一跳的纵跃过来,行动俨如僵尸。
这是言家拳中的一路奇门武功,混合了辰州祝由科的慑心术而成。他双目如电,勾魂慑魄的
射向敌人,两臂直上直下的乱打,膝头虽不弯曲,纵跳却极灵便。文泰来和他目光一接,机
伶伶的打个冷战,心中一震,急忙转头,展开霹雳掌,接战他这江湖上罕见的“僵尸拳”,
又拆了十余招,一声猛喝,突然跳开。言伯乾两眼发直,如同醉酒,身子不住摇晃,忽然流
下泪来。众人正感奇怪,他“哇”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直喷而出,身子僵直,站着不再
动了。
众人见他如此阴森可怖,均觉有一阵寒气迫人而来。文泰来见他流泪吐血,也就不再追
迫。余鱼同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你去吧!”言伯乾双目直视,丝毫不动。韩文冲
道:“言大哥,咱们走吧!”见他不动,拉他一把,不料言伯乾应手而倒,摸他身子,早已
气绝多时了。他前脑后背连接被文泰来击中两掌,已然震死。
韩文冲叹了一口气,向文泰来拱手道:“这位是奔雷手文四爷?”文泰来点了点头。韩
文冲道:“兄弟韩文冲。”文泰来知道他是镇远镖局的人,又点了点头。以前率人到铁胆庄
来拿他的,是镇远镖局的童兆和,可是这次在杭州狮子峰斗张召重,他镖局又和红花会联
手,因此这人可说是介于友敌之间。韩文冲指着滕一雷等三人,说了姓名,相互点了点头,
都不说话。韩文冲道:“他们三位过去对红花会有点误会,现今已由兄弟说明。”他见文泰
来冷冷的,知他心中对镇远镖局尚有余怒,说道:“告辞了。”拱手为礼,转身出寺。关东
三魔也跟着走出殿去。文泰来见顾金标转过身来,背后腰里插着余鱼同那枝金笛,走上两
步,叫道:“顾老哥,把我兄弟的兵器留下吧。”顾金标停步转身,怒道:“好,他有本
事,自己来取。”他武功颇非泛泛,十余年来纵横辽东,杀人越货,罕逢敌手,除了对老大
滕一雷稍有忌惮外,谁都没放在眼里,对余鱼同的沸羹泼面之辱,更是恨得牙痒痒地,适才
见了文泰来的神威,自知非敌,不敢生事,但他既惹到自己头上,却也不肯示弱,就此将金
笛乖乖的送上,当下一抖虎叉,准备迎敌。文泰来伸手就来夺他虎叉。两人正要厮拚,余鱼
同突然跃出,说道:“四哥,小弟已经出家,这笛子用不着了,让顾大哥带去吧。”文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