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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金庸作品集-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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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泰来喜道:“妙极,你怎不早说?”

    两人把张召重的衣服剥下,和文泰来换过,又把脚镣手铐套在张召重身上锁住。陈家洛

    把锁匙放在袋里,笑道:“任你有通天本领,这次再不能跟咱们为难了吧?”张召重急怒欲

    狂,眼中似要喷血,苦于说不出话。

    两人轻轻走了出来,过了闸门,穿过甬道,从石级上来,突然眼前大亮,只见满园中都

    是火把,数十名兵士手执长矛,亮晃晃的矛头对准地牢出口。远处又有数百名兵士弯弓搭

    箭,向着地牢口瞄准。李可秀右手高举,双目凝视,只要他右手向下一挥,矛箭齐发,陈家

    洛与文泰来武艺再高,却也无法逃得性命。陈家洛退后一步,低声问文泰来道:“你伤势怎

    样?能冲出去吗?”文泰来苦笑一下道:“不成,我腿上不灵便。总舵主你一人走吧,莫管

    我。”陈家洛道:“那么你冒充一下张召重试试看。”文泰来把帽子拉低,压在眉檐,大模

    大样的走了出去。李可秀见张召重和陈家洛一齐出来,心中暗暗叫苦,只道张召重已将陈家

    洛擒住,转头对李沅芷道:“你去把剑还给张召重,和他东拉西扯说几句话,让红花会的总

    舵主逃走。”李沅芷双手托着凝碧剑,走到地牢出口,把剑托到文泰来跟前,故意处身两人

    之间,说道:“张师叔,你的宝剑。”手肘轻轻在陈家洛身上一推。文泰来哼了一声,伸手

    接剑。李沅芷在火光下看得清楚,惊叫一声:“文泰来,你想逃!”双手一缩,右手握住剑

    柄,拔剑出鞘,向他当胸刺到。

    文泰来一侧身,左掌一翻,伸食中两指夹住剑身,右手快如闪电,向她“太阳穴”猛击

    过去。李沅芷一惊,退后一步,哪知剑身被他双指夹住,竟自动弹不得,急忙松手,直窜出

    去,左肩上已被文泰来五指一拂,只感奇痛彻骨,大叫一声:“妈呀!”蹲了下来。陈家洛

    向外奔得两步,回头一看,文泰来已被众亲兵团团围住,只见凝碧剑白光飞舞,矛头纷纷落

    地。李可秀大叫:“你再不住手,要放箭了。”文泰来一用力,腿上旧伤忽又迸裂,流血如

    注,知道无力冲出重围,喊道:“总舵主,接住剑,你快出去。”把凝碧剑向陈家洛掷去,

    忽然肩头一痛,手一软,那柄剑只抛出数尺,就落在地下,原来肩头已中了一箭。

    陈家洛窜出数步,向李可秀喝道:“快别放箭!”李可秀手一挥,众亲兵不再射箭,十

    余把长矛分别指住了陈家洛和文泰来。陈家洛道:“快请医生给文四当家医伤。我去了!”

    昂然向外走出,众亲兵事先受了李可秀之命,假意呐喊追逐,并不真的阻拦。陈家洛跃上墙

    头,只见内外又是三层弓箭手和长矛手,心中暗暗发愁,对方如此戒备,今后相救文泰来那

    是更加难了。刚出提督府,卫春华和骆冰已迎了上来,陈家洛苦苦笑着摇摇头。此时东方已

    现微明,群雄心怀郁愤,齐回孤山马宅休息。睡不到两个时辰,各人均怀心事,哪里再睡得

    着,又集在厅上商议。陈家洛向卫春华道:“九哥,你把玉瓶和李可秀的小老婆给他送去,

    咱们不可失信于人。”卫春华答应了出去,马大挺走进厅来说道:“总舵主,张召重有封信

    给你。”陈家洛道:“张召重写信给我?这倒奇了,不知他说些甚么?”拆信一看,但见满

    纸激愤之言,责他行诡暗算,非英雄好汉之所为,约他单打独斗,分个胜负,时地由他决

    定。陈家洛道:“那家伙想报昨晚之仇,哼,单打独斗,难道惧了你不成?”提起笔来,复

    了一信,便说谨如所约,明日午时在葛岭初阳台相见,如约一人助拳,不是英雄。正要差人

    送去,徐天宏道:“咱们须得在两天内救出四哥。张召重之约,延迟数日如何?不要因此而

    误了正事。”陈家洛道:“甚是。今日是二十,那就约定廿三午时。”当下另写一信,命人

    送去提督府。赵半山道:“这家伙宝剑锋利,总舵主别和他比兵刃,在拳脚上总不致于输

    他。”无尘道:“就怕他要比剑,这贼子……”想起黄河渡口削剑之仇,恨恨不已。

    周仲英道:“总舵主你别见怪,我有句话要说。”陈家洛道:“周老前辈尽管指教,怎

    么跟小侄客气起来啦?”周仲英道:“总舵主的武功我是领教过的,那确是高明之极,不过

    那张召重功力深厚,咱们都斗过他。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总舵主虽不致输给

    他,但要胜他恐也不易,咱们须得筹个必胜之策。”陈家洛道:“周老前辈说得不错,要胜

    他确是没有把握。不过他既约我决斗,如不赴约,岂不为人耻笑?只好竭力一拚,胜负在所

    不计了。”常伯志道:“这龟儿子,咱们先去把他的剑盗来,杀杀他的威风。”章进叫道:

    “咱们一个一个先去找他打架,就算胜他不了,也教他这两天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总舵主

    好好休息两天,精神力气就胜过他了。”群雄大笑,觉得他这主意倒也颇有道理。正议论

    间,马家一名庄丁过来对马善均道:“老爷,那王维扬老头子仍旧不肯吃饭,只是大骂。”

    马善均问:“他骂甚么?”那庄丁道:“他骂御林军做事没道理。他说在江湖上行走几十

    年,人人敬重于他。哪知这次给朝廷保镖,反给不明不由的扣在这里。”无尘笑道:“他威

    震河朔,到咱们江南来,嘿嘿,威风可就没有了,只好吃点苦头!”

    徐天宏心念一动,说道:“我这里有条‘卞庄刺虎’之计,便是从十弟的念头中化出来

    的,各位瞧着是否使得?”把计策一说,众人无不拊掌大笑。无尘连说:“妙计,妙计!”

    周绮笑着不住摇头,对徐天宏扁扁嘴。

    陈家洛笑道:“周姑娘又在笑七哥不够光明磊落了。不过对付小人,也不必尽用君子之

    道。孟大哥,你去跟那威震河朔说去吧。”王维扬在齐鲁燕赵之地纵横四十年,无往而不

    利,哪知一到江南,就遭此挫折。他大叫大嚷,定要见御林军统领评理。正自吵闹,室门开

    处,进来一个中年汉子,身穿御林军军官服色,却是孟健雄。他精明干练不让卫春华,走进

    室来,漫不为礼,大剌剌地往椅上一坐,说道:“你就是威震河朔吗?”

    王维扬见他傲慢无礼,心中有气,说道:“不错,这外号是江湖朋友送的,既然福统领

    听着不顺耳,赶明儿我遍告江湖朋友,把这外号撤了就是。”孟健雄冷冷的道:“福统领是

    皇亲国戚,才不来理你们江湖上这一套呢。”王维扬道:“那么我好好给朝廷保镖,护送宝

    物来杭,路上没出一点岔子,干么把我老头子不明不白的扣在这里?”孟健雄道:“你真的

    要知道?”王维扬道:“当然哪!”孟健雄道:“只怕你年纪老了,受不起这个惊吓。”王

    维扬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大不中用,当下潜运内力,伸掌在桌子角上一拍,木屑纷飞,桌角竟

    被他拍了下来,怒道:“王维扬年纪虽老,雄心犹在,上刀山下油锅,皱一皱眉头的不算好

    汉。怕甚么惊吓?”孟健雄道:“王老头儿倒真还有两下子。嘿嘿,江湖上有两句话,说甚

    么‘宁碰阎王,莫碰老王;宁挨三枪,莫遇一张。’是么?”王维扬道:“那是黑道上给我

    老头子脸上贴金的话。”孟健雄道:“干么‘老王’要放在‘一张’上面?难道老王的武功

    本领,要盖过那位姓张的不成?”

    王维扬恍然大悟,霍地站起,跨上一步,大声道:“啊,是火手判官要伸量老夫斤两来

    着!我老胡涂啦,没想到这一着。”孟健雄道:“张大人是我上司,你总知道吧?”王维扬

    道:“我知道张大人是在御林军。”孟健雄道:“你认识他老人家吧?”王维扬道:“我们

    虽然同在北京,武林一脉,但他是官,我是民,我久仰他英名,可惜没福气相识。”孟健雄

    道:“我们张大人对你的名字,也是听得多了。现在他也在杭州。他说,在北京的时候,天

    子脚下,为了一点虚名而伤和气,闹出来不好看,眼前既然都在外乡,张大人有三件事要和

    王老英雄相商。只要你金言一诺,马上就可以出去。”王维扬道:“我是给你们御林军扣

    着,有甚么事,还不是凭你们说,何必要我答应?”孟健雄道:“这些事很容易办哪,老镖

    头何必动怒?”

    王维扬道:“火手判官要我怎样?”孟健雄道:“第一件,请老镖头把‘威震河朔’的

    外号撤了。”王维扬道:“哼,第二件呢?”孟健雄道:“请你把镇远镖局收了。”王维扬

    怒道:“我这镇远镖局开了三十多年,没毁在黑道朋友手里,张大人却要我收山。好!第三

    件呢?”孟健雄道:“第三件哪,请王老镖头遍请武林同道,宣告‘宁碰阎王,莫碰老王;

    宁挨三枪,莫遇一张’这句话,可得倒过来说。张大人还说,王老头年纪大了,这把紫金八

    卦刀已无多大用处,不如献了给御林军。”

    王维扬一听,怒气冲天,叫道:“我和张召重无冤无仇,他何以如此欺人太甚。”孟健

    雄笑道:“你享名四十年,见好也应该收了。一山不能藏二虎,难道这道理你也不懂?”王

    维扬道:“原来他是要折辱我这老头,好叫他四海扬名。哼,要是我不答应呢?他是不是把

    我扣在这里不放?好,我认了命。他假公济私,只怕难逃天下悠悠之口。”

    孟健雄道:“张大人是英雄豪杰,岂肯做这等事?他约你今日午时,在狮子峰上拳剑相

    会,要是老王厉害,三个条款不必再提。否则的话,就请王老镖头答应这三件事。”王维扬

    道:“就是这么办,我老头儿四十年的名儿卖在火手判官手里,也不枉了。”孟健雄道:

    “张大人说,这件事给皇上知道了可不大稳便。王老镖头要是敢呢,那就单刀赴会。若是心

    虚胆怯,要请朋友助拳帮阵,张大人说也就不必比了。”

    王维扬气得哇哇大叫,说道:“我老头儿就是埋骨荒山,也是单刀双掌,前来领教。”

    孟健雄道:“那么你写封信,我好带去回复张大人。”说罢拿过纸墨笔砚。

    王维扬气得双手发抖,写了一通短信:

    “张召重大人英鉴:你之所言所为,未免欺人太甚。今日午时,便在狮子峰相会,如我

    败于你手,由你处置便了。王维扬启”他是一介武夫,文理本不甚通,盛怒之下,写得更是

    草草。孟健雄一笑,将信收起。王维扬道:“请教老哥尊姓大名,待会也要领教。”他是连

    孟健雄也迁怒在内了。孟健雄道:“我是后生晚辈,贱名不足挂齿。说过单打独斗,待会我

    也不去狮子峰。若讲人多,镇远镖局可不能跟御林军比呢。嘿嘿,嘿嘿!”连声冷笑,转身

    走出,带上了门。红花会知道王维扬畏惧官府,不敢擅逃,所以只随便把门带上,否则凭他

    一身武功,身上又无铐镣,几扇木门怎关得他住?铁琵琶韩文冲那日追马中伏,被扣了起

    来。这天上午,被人带到另一间小室中监禁,自忖这番落入红花会之手,只怕再无幸免,正

    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隔室有人大叫大骂,一听声音,竟是总镖头王维扬,但听他大骂张召重

    后生小子,目中无人。韩文冲大为奇怪,正待叫问,室门开处,进来两人,说道:“请韩大

    爷到厅上说话。”进得厅来,见左边椅上坐着三人,上首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其次一人白

    须飘然,一人身材矮小,都是在甘凉道上见过的。韩文冲羞愧无已,一言不发,作了一揖,

    坐在椅上。陈家洛道:“韩大哥,咱们在甘肃一会,不料今日又在此地相遇。哈哈,可说是

    十分有缘了。”韩文冲隔了半晌,道:“在下那时答应从此封刀归隐,可是王总镖头非要我

    走这一趟镖不可。一则是却不过朋友之情,再则知道这是公子府上的珍宝,想来公子不会责

    怪,所以……”徐天宏厉声道:“韩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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