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堆雪[梁凤仪]-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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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毕竟他也是牺牲了心头的一段爱情,把母亲明媒正娶过来的。以后年年月月,
他跟傅瑞心之间的纠缠纷扰,也算是他踏上青云之路的代价,江尚贤并没有不劳
而获。
这是他自由意志下的选择,且是深思熟虑的选择。
人的自由选择,所造成的成败得失,尤在其次。能够选择,是自尊之所在!
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逼着江尚贤走向一条他不欲重蹈覆辙的旧路,他的无
奈与不满,又有谁去分担了解?
“江小姐,世界上最聪明最幸福的人,应是毋须经过错误的行为与沉痛的教
训,就能洞悉人生、感情道理之士!
“我当年,是愚不可及。
“如果我晓得在沉思一夜之后,霍然而起,专心工作,让整件事冷却下来后,
再另谋高就,给江尚贤成就一个毫无死门与缺陷的江山,留给他一条自思自揣自
择的门路,也许,还会有他自动自觉地感激我。敬重我,甚而以爱还爱的一日!
“何其不幸呢我当时只更老羞成怒,不肯接受自己步差踏错那一步的事实,
只有错得更甚!
“也许造物弄人,在我童志最脆弱、思想最混淆、感情最悲痛的当时,偏就
从乡间跑出了个程立山来。就是那个间接地帮了我一把忙,得以把黄金安全运港
的表亲。天衣无缝的局面,不一定是喜剧收场。程立山依靠我们,开始在本城谋
生,对我更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我竟利用了这段巧合奇逢,去发泄愁苦,对江尚
贤报复!
“当我把结婚的请柬亲自递到扛尚贤跟前时,他震栗的眼神曝过红艳艳的喜
帖,蓦地抬头问我:
“‘他是谁?你爱他吗?真心地爱他吗?’
“我冷笑,那么绝情,残忍、不择手段地回答:
“‘他是帮助我把黄金偷渡成功的无名小卒。我并不爱他,然,不要紧,己
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打算欠人家一生一世的人情!’
“说罢,掉头便走。
“以毕生的幸福去换回一刹那的畅快,是难以估量的得不偿失!
“更何况,那一刹那的发泄与痛快,也还是假象!
“人生的真潇洒,原来要把层层叠叠的,多至不可胜数的委屈与吃亏,融化
于言谈笑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凡生活之间!
“也只有伟大的心灵,才能培育出潇洒的行为!
“故作伟大,益显猥琐与龌龊!
“我的真正觉醒,来自婚后,还有何话可说?”
成功的背后有千百个难以为情的故事,也还叫值得。倒转来,半生羞愧错误
的累积,仍落得个走投无路的后果,
I
这张佩芬的际遇也未免太困难,太坎坷了!
“我们婚后的生活一点都不愉快,夫妇之间的感情如是空白一片,还有机会
染上自己喜爱的颜色。可借,我的思维完全不在立山的身上,对他的冷漠、厌弃,
日甚一日,将对自己的不公平延展至他的身上去,加倍了我的痛楚!也加速我的
懊悔与觉醒I
“程立山原以为本城是个金矿,目睹这许多甫下谋生的人,都能赤手空拳打
天下,他认为自己也应有此际遇。过分急功近利的心凰配合才疏学浅的实丸后果
不难想橡。几次小生意上的失意,加上婚姻的痛苦,把他本来不坏的心地搞糟了。
一天到晚,遁着我给他在利通银行拿一点做生意的好处与支持,轮不到我反沉他
竟敢屡屡地跑上利通来,打着我的名号借贷。
“江尚贤自然地会有所闻,总是每次在背后替他解围,暗地里尽力支持,同
事之间的流言不免多起来了,我才意识到事态会日趋严重。
“‘事情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当我把辞职信递给江尚贤时,我咬紧牙龈
兑‘我的寓去,对各方面都好1’
“‘佩芬,你请留下来!我有责任照顾伽’
“‘不,我们是成年人,谁也没有责任照顾谁,谁也不欠谁的恩惠!’
“我和江尚贤都呆了一呆。
“如果我在早几年就明白如今自己说的这番话,就不至于此了:‘
“‘既能参透人生,不一定要浪迹天涯,才能修成正杲:
你一脚踏出利通,如还有萦系之私心,到处都是困境,徒增心头的担挂而已
‘
“我无辞以对。
“‘佩芬,我要求你留下来,诚意地祈望从今之后,你成为我的一位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的好助手,你会答应吗?我们其实错的也很多,人性的自私往往是
罪疚的根源。为爱一个人而愿意付出无比的代价,希冀有回报是自私,然,希望
别人施恩而不望报,甚至连个望报的念头都不可有,只想有从容地自由选择应付
的方式,这难道又不自私了?伟大的心灵存在着,不可多得!我们何苦自咎?’
“多年以来,我和江尚贤第一次开心见诚地促膝谈心!像是拨开云雾见青无,
一种彼此的关怀与了解,温暖着我早已冻僵了的心!
“时光若能倒流,会有多好?
“心灵的沟通往往在身不由己之时,是可惜,然,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我问:
“‘留我在利通,还有伺机报答我的意思吗?’
“江尚贤笑,反问我:
“‘你如肯一直留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又是否仍有余情未了的心思了?
’
“我们相视而笑。
“人的感情与关系微妙至极,除了极端而外露的激情之外,潜藏的恩爱情义
甚或仇恨,很可能都是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要斩草除根,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让
它自然地埋于土地深处,自生自灭,有缘又逢春风是一场功德,无缘而致难敌露
重霜寒,也无非是一场造化!
“有什么必要强行将感情与关系赶尽杀绝至不留一点痕迹呢?
“我们需要的是思想光明、理路干净,反映到行动上来,磊落大方,从容得
体,一切都随遇而安,尽力而为就好了!
“自此,江尚贤和我踏入了一个新的相处阶段,我们成了精神上的好伴侣,
业务上的好拍档。
“曾有那么一晚,在利通银行开夜赶工完竣,江尚贤开车送我回家去,车子
停在家门后,我仍倦不可当地坐在车子上,不愿动。
“江尚贤说:”到了!我们要说再见!‘
“‘真能再见也还是好的,差不多每天晚上睡在床上,我就有个恐惧,明天
醒来,见不着太阳,见不着你,那怎么好算了!’
“说这番话时,我并不幽怨,语调轻松至近乎俏皮!江尚贤之于我,已成知
己!
“我们当然明白,能够宣诸于口的感情,已无暖昧之意!都可以接受了!
“‘再寻另一份精神寄托去,明天只会更好,是不是?连我和你的相处都可
以峰回路转,进步神速,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于是开始能吃能睡,体重骤增了!’
“‘程立山对你好吗?’
“‘没有寄予希望,何来失望呢?’
“‘你准备就这样过一世?’
“‘不。等待着离开他的时机。’
“‘几时?’
“‘他稍稍发迹之时,说得具体一点,只消他的经济好转,能够独立谋生,
他并不再需要我了,我就走得比较安
心!‘
“‘没想过你对他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我们毕竟有关系,一夜夫妻百夜恩,是不?’
“江尚贤当即面色一沉,缓缓地把头低垂应着:”是的,不能怪你!‘
“我看着他,问:”你有感而发?‘
“突然之间,江尚贤抬起头来,望着我,竟有泪光。
“江小姐,直到那一晚,我才赫然发觉,傅瑞心跟你父亲的一段恩怨,如此
长年累月地蚕食着他的心!
“‘佩芬,我早想把我的这个故事相告,老是开不了口!告诉你这个故事,
其实只为你明白,我每晚回到家去,就似
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来自一份我深深亏欠而无法偿还,无法解决的人情。
但愿太阳早早升起来,我可以立即回到利通去,如果连在我工作的环境里,都有
类同的事情发生,我不敢想像……‘
“‘不用说下去了,我明白!’
“不是不惆帐的。
“虽然,我认了命了,仍禁不住在以后的岁月里,痛恨起傅瑞心来,如果没
有了她,生命的篇章,必会改写!”
我没有答张佩芬的话。
人一遭逢失败,就会怨天尤人!
张佩芬如是,傅瑞心也如是。
“程立山为什么对父亲有此误解?”
我不是不气愤的,凭什么他有资格当街当巷地侮辱父亲的名声?谁应负起这
个责任?
张佩芬说:
“程立山是我和你父亲共同为那批黄金所要偿还的债务。你父亲为了动用黄
金而得以叱咤风云,因而下意识地屡屡对程立山让步,他认为不能回报我的感情,
也应该在金钱上弥补损失,于是多年来资助立山经营生意,既希望他能自立门户,
也期待我可以了却一重责任。
“我则为了利用过程立山去泄一时之愤,而深深自咎。
我们都不曾留意到姑息纵容所带来的后患可以无穷。
“原来,人类过分的仁慈,一样会招致质疑。我和江尚贤不便披露真相,益
使外间人以及程立山,觉得我们无私显见私,直至我忍无可忍地向程立山提出离
婚时,他当场冷笑:”怎么?当情妇不够瘾头,要登堂入室做个贵夫人去?如你
有此良机,我成全你!‘
“我吓得什么似的,问:”程立山,你有良心没有?这些年,谁亏待过你了?
‘
“‘没有!没有!’程立山摆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自知受恩深重,
也不是个不思图报的人!这些年来,程家的门,你自出自入,我说过你半句没有?
良家妇女在外头若是打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会得劳累至水静河飞才回到家里来?
你骗谁!‘
“我气得整个人抖动,扑过去跟程立山拚了。
“‘你还有资格撒野?’
“他连连赏了我几个耳光,将我推倒在地上,狠狠地说:
‘你们若没有做过情亏之事,会如此地辅助我?大陆跑下来没有发迹的人,
塞满全城,他偏挑我姓程的帮去?彼此心照不宣了!你胆敢明正言顺地跟我谈离
婚,就叫他出一个价!’
“我嘴角渗出血水来,心上的惨痛与屈辱,混和着血水,要吐出来似的。我
挣扎着爬起来,冲出家门,直奔至江家去。
“原想找江尚贤商量着办,话还没有说完,程立山竟跟着闯了进来。
“‘程先生,如果我不欢迎你在未经我同意之前硬闯进我家来的话,你知道
后果?’江尚贤对他并不客气。
“‘知道!你会报警是不是?你会吗?’
“‘立山!’我近乎央求他:”你还算读过书的人吧?公平点对我们!‘
“‘上天对你们的公平已有甚于我了,你们还需要什么?’
“‘程先生,世上没有人须要对别人的运气负责。’
“‘对,我从来不曾作过如此的要求,香港地,会有求人而每每能百发百中、
得心应手这回事吗?太笑话了!谁不是为了帮自己才去帮人!连做善事都不忘扣
税呢!只不过是支出与收成比例上的差额不同而已!你帮我的,无非为到头来能
帮了自己!’
“‘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江尚贤微有愠色。
“‘江先生,如果我不能捞些好处,我何解要为你们充撑场面,让张佩芬冠
以程姓,有名有份地在人前行走,予你们方便!如今她要提出离婚,是要吊销我
的牌照了,总要跟你谈谈补偿吧!’
“‘程立山!’我咆哮;‘我们完全没有做你可以引为威胁的事!’^
“‘好!好!好!’程立山又在摆手:”算你们是冰清玉沽又如何?往社会
人士面前一坫,把我的故事说出来,信与不信的人都会争相传诵,本城有个好处,
人人都紧张忙碌,辛苦经营,难得有一宗豪门望族的丑闻,平衡一下情绪,
单单知道有钱人也可以如此不堪,就已大快人心!
“江尚贤气得一脸煞白!
“我说:”程立山,你好狠的心!‘
“‘有人可以不曾狠过心而在香江立足,长享富贵?我告诉你,张佩芬,你
一就回家去,继续姓程,否则,我几时都准备好好地坐下来,跟你们讲数!’
“程立山夺门而出,再回头加那么一句:”姓江的,你敢无情白事动程张佩
芬半根毛发,而不向我交代,看我怎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