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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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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吃完的馒头。几天不见,妈又瘦了不少,脸上的红斑更多了,身上的那股味道似乎也更浓
了。我没有叫醒妈,把一塑料袋香蕉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我到收费处补交了费,便去找主治大夫。在医生办公室,我找到了那个女主治大夫。她
见了我就说,我正要找你哩,钱交了吗?
    交啦。我说,你们就知道催钱,也不管病人的病,我妈住了这半个多月院,身体怎么越
来越坏?
    女主治大夫听了我的话,有些不高兴,你这是怎么说话?你妈能维持这个样,我们已尽
了很大努力,像她这种病,发展起来,大面积溃烂,直至…………现在全世界都无能为力,
只能靠药物减轻痛苦,控制一天算一天。她瞥了我一眼说,小伙子,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还得花不少钱哩!
    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觉得脑子有些沉。回到病房,妈醒了,正瞅着床头柜上的香蕉出
神,似乎有些悒郁不乐。见我进去,妈说,天宝儿,我刚才又梦见你姐生了,可这次生的是
个丫头,你说怪不怪?
    我没说什么,为妈剥了只香蕉。妈吃着香蕉,又说,天宝儿,这几天工作累么?累就别
来,好好歇着,看你的脸都瘦多了。
    接下来,妈总是不住地催我回去休息。我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妈的事像一块石头似的压在心里,我一整天都不舒服。晚上,仇老乡对我提起钱的事,
我知道瞒不过去了,就向他说了实话。没料到我一说完,仇老乡就火了,好你个马天宝,你
把我仇老乡当什么人!他冲我吼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那张黑脸都变歪了,像一块被
火烤变形的刚出窑的砖头,连在一旁玩耍的蟋蟀和蝌蚪也被吓得面面相觑。
    发这么大火干嘛?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当我不还你啊?
    我这一说,倒让仇老乡愣了一下。嗨,你听哪儿去啦?天宝老弟,他皱着眉头说,我是
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点钱还用得着瞒我?你太看扁我仇老乡了。再说,那还不是你老弟
的功劳么?他说到这儿,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刚才说你妈得的什么病?
    叫什么…………红斑狼疮。我说。
    让我想一想,仇老乡一边摸着脑门,一边吃力地回忆着。突然,他猛地一拍脑门,叫
道,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认识一个草药郎中,他有一种秘方能治这种病,听说治好过不少人。
    真的吗?我将信将疑。
    这还有错?仇老乡说,我以前学算命混饭吃时,结交过许多江湖上人,那个草药郎中,
对了,他姓吴,是米罗人,一次我得了脑膜炎,多亏他救了我的命,没收一分钱,真是个大
好人。听说这几年他在老家开了一家诊所,专治那些大医院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名声越来越
大。天宝老弟,我看你还不如带你妈去找他试试,免得白花钱不说,还把病耽搁了…………
    米罗是佴城的一个郊县。
    我揣着仇老乡给我的地址,带我妈去米罗找那个姓吴的草药郎中。一路上,我妈神情有
些恍惚,她总是不住地问我,天宝儿,妈的病还能治么?我说当然能治,这不是带您去找医
生么,听说是个神医呢。妈不吱声了。可没过一会儿,妈又说,天宝儿,你没对妈说实话,
可我自个儿心里明白。这些天,妈老做梦,还梦见了你爹,跟他一块去镇上卖红薯。他挑着
百十斤重的担子,走起路来风快,像个年轻人似的,也是,你爹死时才刚30岁出头哩。妈
寻思去见你爹那一天也不远啦。妈说着,用衣袖揩了一下眼睛。妈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老
这么拖累你,怕耽误你的前程………妈就这么不停地唠叨着,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妈的身
体的确越来越虚弱,比刚住进医院那会儿差多了,一路上车下车,都得我扶着她走,我给她
买了根拐杖也不顶用。
    到了米罗县城,妈说她头晕得厉害,一下车,就蹲在地上呕吐不止,吐完以后,腿肚子
竟软得站不起来了。我只好背上妈,找了一家便宜的私人旅馆,让妈先歇着,我去找那个姓
吴的郎中。
    按照仇老乡给我的地址,我在县城边的一片居民区转悠了好半天,才找到那个姓吴的草
药郎中。原来,他在自己家里开了家民间秘方诊所,一栋黑不溜秋的老房子里里外外挤满了
前去治病的人,墙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锦旗。使我惊奇不已的是,那些病人不论男女老小,
脸上或手上、脖子上,都无一例外地像我妈那样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鱼鳞状的红斑,一股腐烂
的气味呛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一大群人围在堂屋中间一张大方桌的四周,手里举着写有序
号的小纸牌,等着姓吴的郎中看病。吴郎中就坐在那张大方桌后面,但人太多,我踮起脚尖
也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只见到一块亮得像电灯泡似的秃顶。屋子内外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旁
边一间堆满中草药的屋子里,几个药工戴着口罩,每人拿一杆小秤,在各种草药之间忙碌,
照着吴郎中开的草药方子给病人配药,每隔一会就有人扛着沉甸甸的满麻袋草药从里面走出
来。整座房子看上去不像诊所,倒像一家生意兴隆的中草药公司………
    我也拿到一张写了序号的小纸牌,号码刚好是100号。我心想,等轮到我不知什么时候
了,就找了把椅子在一边坐下,屁股一挨凳子便感到有些困乏,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不
知过了多久,才被一阵叫号声惊醒过来,100号是谁?我一听,急忙应了声,起身向那张大
方桌跑去。
    吴郎中是一个50多岁的小老头,留着两撇八字胡,除了头上缺一顶小瓜皮帽或一条大
辫子外,跟电影里的草药郎中真差不多。他坐在大方桌后,似乎有些累了,打了个很长的哈
欠,接过我的小纸牌顺手扔到了一边,眼睛半睁半闭着,向我伸出一只手来,似乎要给我号
脉。我赶忙递上皮肤病医院给我妈开的出院证明。是我妈病了,郎中。我说。
    他唔了一声,缩回手,瞧也没瞧我递过去的医院证明,抓起桌子上的圆珠笔,在处方笺
上写起来,眨眼工夫便写好了。他把处方往我面前一推,咕噜了一句。我没听清,忙问,您
说什么?他耷拉着眼皮没回答,这时旁边有人小声提醒我说,吴郎中让你交钱哩。我这才低
头一看,那张处方左下角写着药费。我一见那几个数字,不由吓了一跳,咋要这么多呢?我
妈出院结帐时只剩下1000多元啦。
    郎中,我说,这药费能不能…………便宜些?
    怎么,你嫌我这药贵?吴郎中睁开了眼睛,冷冷地说,那你干吗不在大医院治呢?在那
儿住上一年半载也不便宜吧,可他们能把你病治好吗?
    我是说,我…………钱不够…………我吞吞吐吐地说。
    钱不够?吴郎中瞪了我一眼说,钱不够还给你妈治啥病?说话也不脸红!我比你还小时
妈也得了这病,为给她治病,我偷过人家一头牛,为这我蹲了半年大牢,可还是没救活我
妈,我就是为了争这口气才学中医的。现在,你妈的病碰上我吴郎中算是运气了,可你倒
好,只知道说钱不够!这么大个小伙子不会想办法吗,哪怕去偷去抢…………
    吴郎中连讽刺带挖苦的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我怔怔地瞅着这个小老头,心想,这
真的是救过仇老乡性命的那个吴郎中么?
    郎中,您还记得…………仇老乡么?我有些不甘心地试探着问。
    去,小伙子,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吴郎中不耐烦地对我挥挥手说,我这儿别说熟人,就
是省长县长来看病,也照样得按规矩掏钱买药。你还是别在这儿耽搁时间,趁早去想办法弄
钱吧,我忙着哩。他说罢,便去给别人看病,不理睬我了。
    我见等着看病的人多,只好手捏着那张处方从吴郎中面前走开了。我又在那只凳子上坐
下,坐了好一会,直到看病的人渐渐少下来吴郎中也准备下班了。我看见他从抽屉里拎出一
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的全是一张张百元大钞,大概是他一天的收入。我在一边看得
目瞪口呆,心想,那该有多少钱啊!
    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吴郎中,直到他拎着那只装满钱的塑料袋迈着八字步慢吞吞地往木
楼上走去,消失不见,才如梦初醒地站起身离开。
    我从吴郎中的诊所出来,天已经黑了。我想到妈还没吃饭,这会儿一定饿了,便在一家
小饭馆里买了两碗牛肉面,自己吃了一碗,另一碗用快餐盒装上,带回旅馆。见妈气色稍微
好了一些,头也不晕了,我说妈你不是喜欢吃牛肉面么,我买来啦。妈见了也很高兴,没多
会,一大碗牛肉面就吃掉了一半。等饿了再吃吧,妈放下筷子问我,天宝儿,草药买了么?
    我哦了一声说,还没呢,诊所人太多,排老长队,等一会我再去吧。
    那么多人看病,人家说不定真有些本事哩。妈说。
    那当然。我也附和道,又陪妈说了会儿话,我便对妈说,您先歇着,我去买草药。
    我从旅馆里出来,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溜达着,不知道往哪儿走。县城的人晚上
睡得早,还不到八点,大街上已没什么人了,大大小小的店铺也大都关了门,转了好长时
间,才见到一个录相放映厅还在营业。录相和电影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屏幕小,看起来要费
劲些,但价格比电影便宜得多,我钻进去看了一会儿。放的是一部外国枪战片,枪炮声震耳
欲聋,似乎要把屋顶掀翻,我觉得心里烦,看不下去,就走出了放映厅。
    这时街上更空旷了,难得碰到一个行人。我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片居民区,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白天来过的吴郎中的诊所门口。看病的人散去后,诊所显得异常安
静。我在黑暗中站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浮现出吴郎中手里拎的那只装满钞票的塑料
〖JP1〗袋。那该有多少钱啊!我喃喃自语道。
    后来,我鬼使神差地朝吴郎中诊所的墙根下蹑手蹑脚地摸过去,从靠墙的一棵梧桐树攀
上了二楼。我听见房间里传来吴郎中轻微的鼾声。我没费什么劲便弄开了闩着的房门,借着
月光,我看见吴郎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很死,像《闪闪的红星》中的胡汉三,嘴里
喷出一股酒气,床头的桌子上还有一瓶没喝完的虎骨酒。我一眼看见了扔在他枕头边的那只
塑料袋,心想这个老家伙真粗心大意,屋子里摆着个保险柜不放,却把这么多钱随随便便扔
在一旁,敢情钱多了不当回事啊。我捡起塑料袋揣进怀里,又顺着梧桐树滑下楼底,撬开那
间堆满中草药的屋子,拉亮电灯,照着吴郎中白天开的那张处方,大模大样地给我妈配药。
    我扛着一麻袋沉甸甸的草药,悄悄溜出了吴郎中的诊所。回到旅馆,妈早已睡了。我又
从怀里拿出那一塑料袋钱,瞅着发了一阵呆。睡下时,我将钱压在枕头下,可躺了一会,感
到不放心,万一第二天妈看见可不得了,又将它藏进装草药的麻袋里,才重新躺下。
    整整一夜,我都没睡踏实,一大早就被妈的脚步声惊醒了。妈大概天没亮就醒了,一会
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站在装草药的大麻袋面前自言自语着什么,见我睁开眼睛,便
心疼地说,天宝儿,这么大一麻袋药扛回来,累坏了吧?天还早哩,多睡一会么。
    不睡了,还要去买火车票哩。我说着,翻身爬起了床,胡乱洗过脸,便往外走。临出门
时,我又对妈说,你好好歇着,别动那袋草药,小心弄散了。我买票一回来咱们就走。
    是回家么天宝儿?妈说。
    是呀,回家。我说。
    是该回家了,妈说,你姐没准生啦。
    我出了旅馆,匆匆向火车站走去,在售票处买了票,我看时间还宽裕,便在火车站门口
的小吃摊吃了一碗馄饨,给妈带了两个肉包子,正准备走时,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老头带着
两个警察快步向这儿走来。我认出那老头是吴郎中,浑身一激灵,拔腿就走,但没走几步,
便被吴郎中看见了。他领着那两个警察向我追过来,一边追一边对街上的行人大声喊,抓住
前面那小子!他是个小偷,快抓——住——他——
    幸亏早晨街上人少,我三拐两拐便甩掉了他们。跑近旅馆,就看到门口聚着一大堆人,
吵吵嚷嚷的,人群上空,飘荡着一张张纸片,上下飞舞,仿佛一只只鸽子。我渐渐看清那是
一张张百元大钞。我下意识地抬头仰望了一下,上面正对着我和妈住的四层楼那个房间。我
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猛然向人群狂奔过去。我拨开人群,就看见了我妈。她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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