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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小妖的网-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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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松了口气,说,哦,那事儿,是啊,我环保局也打过电话,可没用,他们不管,那时候我还在宣传部,就托了同事去打招呼,才提仪器上门来了,要换普通老百姓投诉,他们根本就不理你。可是环保局的人还在房里,他们居然就大开了窗,拿一支高音话筒冲我喊话,就你事儿多,人家都睡了,你凌晨两三点不睡,干什么呀你?也太张狂了吧。
            王民警大笑,说,知道知道,这些情况我都了解。
            我又说,这家KTV既然与西市路街道办事处共用一幢楼,可能也是相熟的。
            王民警敛了笑,一本正经地说,这可不能乱说,借了街道办事处的地方开店,就和街道办事处熟啦,他们也是规规矩矩交租金的嘛,一切都照合同上办事。
            我说,总之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解决,我只能给自己的窗多加了一层玻璃。
            王民警又笑,说,你们小区那么多楼那么多人,他们都不投诉,耐着忍着,大不了捂着耳朵睡,就你有意识。
            在王民警盘问我的时候,楼下的老太太在窗口张望,张望了一会儿,就缩回去,一会儿又探头出来张望。我说阿婆什么事?您进来说吧。
            老太太有点尴尬,慢慢地走进来,说是她打的110,因为楼下大雨的时候她跑上楼来敲我的门,可是没人开门,她看到水慢慢地都溢出来,一急,就报了110。
            王民警瞪她。
            我说对不起,是厨房的水管爆破了,我刚用胶带缠上,过会儿,我会把积水都铲出去。老太太陪着笑,下楼去了。
            王民警站起来,上厨房看了看,说,胶带是没用的,管子还在漏,你得叫个管道疏通公司来,把这根水管修一修,下水道也通一通。
            我不说话,然后王民警说,我走了。
            我送他到楼梯口,听到老太太和邻居们说话,她说,那个小姑娘笨得要命,都水漫金山了,她居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客厅当中发呆。
            王民警走了几步楼梯,又回头,说,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书,你应该回家,别再在这儿呆了。
            我抓着电话,我想打电话给所有的人,问他们,我应该怎么办?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会在哪儿?
            也许我真的应该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发现一个人只要彻底消失几个月,那么关于他的一切,绯闻,负面报道,所有的一切也就会消失,多么好。
            我的那个喜欢百合花的听众终于投资移民去了加拿大,他到了加拿大才打电话给我。他说,我直到现在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我又吓着了你,其实我有你的一切资料,电话,住址,所有的一切,我都有,可是我怕我吓着了你,我只去广电中心找过你,可我还是吓着了你。现在我离你这么远,你不会再害怕了吧。你不应该对所有的人都怀有过份的戒心。
            可是我说,无论你们有多远,我仍然害怕。
            平安说过我们将会是第一代网络情人。我说,这怎么能够算是呢?我早在两年前就知道了,我的那个北京书商,他就是和他的老婆在网上认识的,当年他们俩都是网痴,重伤也绝不下火线,他老婆发高烧躺在床上,还念念不忘网络,遥控指挥丈夫上网代说话。
            平安说所有在新千年之前成功的网恋,都是第一代网络情人。
            我说我们不是没成功吗?我们说好了只做朋友,即使我们开始过,我们也已经结束了。
            我已经结束了一切,我的错误的北京情人,我的错误的广州情人,我的错误的非洲男朋友,他们都结束了。我要开始我的新的恋爱了,和一个活在网络里,宁愿活在网络里的男人,他直到现在都以为我是一个歌女,可是他不歧视我。
            我真的很喜欢我的网络身份,一个歌女,从四岁开始拉小提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干过别的,没有写过诗,也没有写过小说,她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到处游荡。
            网络上有一个真正的歌女,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杜郁,鹭丝,甜蜜蜜,菩提树,平安……我们像现实中的朋友那样了解对方的真相,很少的一部分人,只有我们,才互相了解,互相熟悉。我们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得到对方的信任,成为朋友。再有新人来,他们进不来,我们也不愿意告诉他们真相。
            在网络上,隔了五个月,就像隔了五年那么,所有的人都在变化,很多老人走了,很多新人来了,很多人谈过恋爱,从此开始互相仇恨,很多人正在谈恋爱,谁也不知道将来。
            那个歌女名字叫做紫衣,我看到过她的照片,长相平平的一个女子,可是像我这么张扬。杜郁说过,紫衣是一个极度无耻的女人,她不可以没有男人。
            我说杜郁你的脾气太坏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可以互相伤害。
            可是后来,紫衣一上网就说,小妖精茹茹,我认为一个女人做成你这种样子,真是悲哀。
            我很吃惊,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悲哀。我写作,自己养自己,就像苏青所说的,连买一根钉子也是自己的钱。
            不仅钉子,我住的房子里连下水道都是我自己通的,我自己装门锁,自己扛煤气罐,我付自己的房租,上网费,电话费,从来都没有拖欠过,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用自己的手养活了自己。
            我有房子住,我又有饭吃,我悲哀什么?
            可是我仍然很慎重地反省了一下子自己,我回答她,我说,谢谢你,紫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没有男人,也不是什么悲哀的事情。
            杜郁就在旁边说,紫衣你太过份了。
            甜蜜蜜也在旁边,说,紫衣你这个坏女人。
            我让杜郁和甜蜜蜜不要说话,我说,紫衣也很可怜,所有的女人都很可怜,很多时候我们都得互相宽容。
            可是紫衣又说,哼。杜郁,甜蜜蜜,小妖精茹茹,我们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你们也太张狂了,别以为你们有什么了不起。
            后来杜郁在与我谈到这种问题的时候就说,我也觉得很奇怪,毕竟紫衣只是一个小公司的小职员,业余时间在三流歌厅驻唱,有一群捧她的闲人,她就这么嚣张,我猜测她是在嫉妒我们,而且一定还有很多女人,她们都嫉妒我们。
            我说,也许我们的确太张狂了,令所有从事其他职业的女孩子们生气,可是杜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们和紫衣又不熟。
            杜郁说,网络上的人,到最后,总会互相了解。
            杜郁又说,他们只在网络上占优势,如果在现实中,我理都不会理他们,我什么身份?他们也配?说完,又说了一遍,如果在现实中,我理都不会理他们。
            我笑了一笑,我说,对,非常不配。
            杜郁又说,现在有网络文学大赛,你赶快去参加吧。
            我说我不参加。
            杜郁问我为什么,现在到处都有网络文学大赛,这么多的比赛,你不参加?我说我不是一个网络作家。我也许会写与网络有关的小说,可是我不在网络上写小说。
            所有不进入网络的作家做评委,也没有什么不好。网络写作,不能因为它是网络写作就可以享受某种特权,就如同手写与电笔写作的分别,它们果然没有什么分别。
            而所有X代或者Y代的孩子们,他们更没有什么分别了。给他们贴标签只会使他们痛苦,当他们永远都无法撕掉标签,他们的脸会笑,他们的神情会飞扬,可是他们的心很痛苦,而他们的灵魂,会哭泣。毕竟那是他们的生活,与任何人都无关。任何沉重的标签都会使我呕吐。
            所以我喜欢极了莫言说过的话,他说,网络?像梦一样。
            所有的第一代都很艰难,有很多问题和矛盾,都由第一代人来解决,而第二代,就简单多了。
            杜郁问我还记得菩提树吗?我说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他,菩提树是一个完全生活在网络中的人,他已经真正地,成为了一个网人。
            一个从早到晚都在网上的人,连睡觉的那四个小时,他的电脑都不关上的一个人,算不算一个真正的网人呢?
            只有一次,我有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见到菩提树,我写信问他,你病了?
            菩提树在几秒钟以后就回信说,我很好,令我飞舞的是我的爱琴海。
            菩提树问过很多人,什么是哈根达斯?
            他们都不告诉他,他们在暗底里取笑他。
            我不笑,我认为菩提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尽管他有一点儿钱,比国内的很多人都有钱,他在海牙和阿姆斯特丹都有自己的房子,他也有性伴侣,可是,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哈根达斯。
            哈根达斯冰淇淋最小份是三十一元人民币,如果菩提树回北京住,就可以在国际俱乐部的甜品店里买到。我一直在想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会想三十一元人民币真是不够贵。
            为什么网络里的人都在谈论哈根达斯,就如同网络里人都在谈论轻舞飞扬一样,那是一个故事,与爱情有关。
            美国的冰淇淋,哈根达斯,小小一桶,也许也有人认为它太贵,毕竟只是一小桶冰淇淋,可是如果从中国运冰淇淋到美国,也会那么贵。
            即使它这么贵,我仍然不喜欢它,我只喜欢麦当劳的蛋卷冰淇淋,我这一辈子都只喜欢蛋卷冰淇淋。
            所有的人都恨菩提树,他们认为他无耻。
            因为菩提树喜欢女人,他喜欢所有的女人,他勾引每一个女人,使她们心里存着美好的希望。
            后来所有的人都识破他了,因为菩提树太喜欢夸耀自己了,他喜欢告诉所有的人,他有多么大的魅力,他会一边打电话给那个女人,一边又在公众聊天室里告诉大家,他正在勾引那个女人。
            他的爱,果然就没有一分是真的。
            男人们更恨他,男人们说,菩提树的品行中有许多是真正的男人所不齿的,不懂得义务,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被他骗过的女人们虽然也恨他,却仍然表扬他。女人们说,菩提树有才华,内心敏感。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女人爱他了,新来的女人也不爱他了,他太著名了,却成为了一个悲剧。
            所以在过中秋节的时候,菩提树告诉大家他给比利时的父母买了月饼。
            却有人公然问他,你是为过去赎罪还是为将来的罪恶做预支?
            菩提树说他是赎罪。
            他们却告诉他,算了吧,你还不是为将来犯罪时心里踏实点,到时候你可以劝自己说,我已经交过罚款了。
            我和杜郁站在旁边看,杜郁很小心地说,菩提树被我们伤害了。
            他们就劝杜郁说,菩提树这家伙,说个“爱”字和说“来瓶啤酒”一样轻易,说完就忘。别理他。
            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杜郁爱他,他们短暂地相爱过,每天都通很长时间的电话。可是后来,杜郁也成为了一个大笑柄,在杜郁之前,还有很多女人,她们都成为了笑柄。
            可是,不是菩提树的错,菩提树生来如此,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改变他。
            对于杜郁,却是一个更大的悲剧,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杜郁,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一些什么,我问过平安,他说他也不知道。
            后来,菩提树写信给我,他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杜郁,他很累,他为小妖写了一首长诗。
            不要问我沉睡之外弥漫的是什么/那些红色的棋子/或者豁嘴的星/它们不是/也不是小妖精布置下的迷香/酷似某个春夜/红色的石榴突然绽放……
            我就大笑起来了,我说,菩提树你真的很有才华,你知道对付不同的女人应该使用不同的方法,可是你丧失了爱的能力,没有人比你更无耻。
            虽然我理解你,可是我不得不也远离你,我怕我也成为一个笑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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