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的网-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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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杜郁说,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不让他们买单呢?他们从头到脚地骚扰我们,他们破坏了我们一整晚的好心情。
我说,是啊,我也在想,为什么不让他们买单呢?我们可以坐车飞快地离开,就让帐单陪他们一起去有福城堡玩吧。
我们走了很多很多路,为了找一间网吧,我们找到了烤肉吧,JAZZ吧,陶吧,水吧,就是没有网吧,然后我们打车,我们对司机说我们要找一间网吧,我们又换了很多司机,终于找到了厦门市惟一的一间网吧。
网吧的生意好极了,每一台电脑都隔得很远,我们各自要了一台电脑,很快就进入了各自的网络。
很多时候我更喜欢与杜郁在聊天室里说话,我宁愿用键盘说话。当然杜郁也是这么想的,一进入聊天室,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了,她停止呼吸,鼻子贴到屏幕上,眼睛眨也不眨,就像一个病态的网络狂热分子。
我看着杜郁的鼻子慢慢地渗出很多油来,而且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是她仍然贴在屏幕上,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给她要了一杯红茶,我说,喝口水吧。她也不看我,她只看电脑。
我从我各处的信箱里取信,有很多广告邮件,它们真像硬挤进门来的推销员,被我们礼貌地拒绝,请出门去,可是他们充满希望,他们会来第二次和第三来,永远都不厌倦。
我看到了杜郁,她在和任何一个人说话,我放在她手边的红茶越来越凉,她看都不看一眼,她在说话:我和小妖精茹茹在厦门的网吧里,我们吃过饭了,我们很饱。
很快就有一个鹭丝问我们,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杜郁也说。
我也在厦门,鹭丝说,我会见到你们。
好耶,我说。好耶,杜郁也说。
小妖精茹茹长得怎么样?有人问杜郁。杜郁长得怎么样?有人问我。
我扭过头看杜郁,我看到杜郁也在看我,然后我们同时打上了两个字,美女。在我站起来为自己的茶杯续水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走到中间,然后喊,小妖精茹茹?杜郁?
她把网吧里所有的人都吓坏了,我端着我的茶杯走过去,我说,你是谁?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说,你是杜郁?
这时杜郁也走过来了,她说,你不看卫星电视?鹭丝?
然后我们互相拥抱,又叫又跳。一个一直坐在我旁边的金发男生看着我们,他有点忧伤,因为只剩下半个小时了,网吧就要下班了。
鹭丝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她的公司上网,于是我们再次尖叫,并且互相拥抱。然后我们安慰那个男生Don't worry; be happy。他一直看着我们,我想他几乎要喊出来了,带我一起去吧。
鹭丝的公司还有很多人加夜班,他们都叫鹭丝老板,鹭丝傲慢地点头,我和杜郁也傲慢地点头,我们缓慢地绕过那些桌子,然后来到鹭丝的大办公室,鹭丝傲慢地关门。在她关上门的那个瞬间,我们都尖叫起来,杜郁冲到鹭丝的电脑前按下开关,而我第一眼看到了鹭丝的书架,它庞大极了,摆满了所有精版世界名著和经济管理辞典。
鹭丝很不好意思地说她其实不看那个,她什么都不看,书架和书不过是室内设计师的安排,他为她放了那么多的书,使她看起来很文化。
杜郁已经开始聊起来了,她不再理我和鹭丝,看都不看一眼。
我和鹭丝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聊。杜郁说,我和鹭丝,小妖精茹茹在一起,现在我们有三个人啦。
他们就问杜郁,鹭丝漂不漂亮?我们一起大笑起来了。杜郁打上,漂亮。他们又说,详细一点嘛。杜郁就打上,很漂亮。
确实,鹭丝是一个混血美女,眼睛和鼻子尤其漂亮。我觉得我比所有的男人们都幸运,他们总在抱怨网络上没有美女,他们确实也很少看到网络美女,可是我看到的所有上网的女人都很美,真的,多么奇怪,当然我也只看到了杜郁和鹭丝两位,玫瑰啦啦不能算,我说过了,大雨淋化了我的睫毛膏,我没能看得清楚她的样子,可是玫瑰啦啦的男朋友会为了她放弃了整个澳大利亚,想来也不会丑。
越来越多的美女会上网,越美的女人就会越厌倦现实,到最后,网络是惟一的生活。将来的趋势。
我说我不想聊了,我有点头疼。鹭丝说我们去飙车吧。杜郁说她不去,她宁愿坐在电脑前头疼。
于是我和鹭丝一起去了,鹭丝开一辆漂亮的凌志车,她像一个真正的疯子那样开车,
我们很快就飞起来了,在这个高高低低的厦门,我再一次看到了厦大,现在我知道了,它所有的楼都叫芙蓉楼。
我和鹭丝一起尖叫,后来我再也喊不出声音来了,我累极了,我软在座位上,一句话都不想说。鹭丝仍然神采飞扬,鹭丝说她每天晚上都是这么过的,生活的压力,没有地方可以发泄。
我说把杜郁叫出来吧,我们找一个地方喝粥。然后我打电话给杜郁,我说杜郁出来吧,我们去宵夜。杜郁说她不出来,她要整个晚上都呆在电脑前。
鹭丝抢电话,鹭丝说我会让公司的保安把你扔出来。
然后我们等在公司的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杜郁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一脸不悦。我们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里面有很多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在半夜三更出来喝粥。
在等待粥的时间里,杜郁睡着了。
鹭丝说,我知道你,小妖,我知道你写小说,很多人都在聊天室里讨论你。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鹭丝?我们说过话么?
鹭丝笑了一笑,说,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写字又慢,你们不会注意到我的。
粥来了,三碗漂亮的粥,两碗生滚牛肉粥,一碗鱼生粥。我把杜郁叫醒,我说杜郁喝粥吧,杜郁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了我和鹭丝一眼,再看了粥一眼,又睡过去了。
我没念过书。鹭丝说,我所有的朋友中没有一个是文化人,你不知道你和杜郁来厦门我有多么高兴,真的,我觉得你们说话很有水平,你们很有知识,我喜欢你们,我也崇拜你们。
我看着熟睡的杜郁,我说,鹭丝你别这么想,我也没有念过很多书,我们都一样,我们不过从事不同的职业,可是你要比我成功得很,你把自己的公司操作得多好啊。鹭丝说她仍然崇拜我们,她看着我和杜郁,眼睛闪闪发光,她说她高兴得要疯了。杜郁睁开了眼睛,她开始吃粥。我们慈祥地看着她,我说,粥都凉了,鹭丝说,多可怜的孩子。
在鹭丝去洗手间的时候,杜郁说,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我说,你想说什么?
杜郁笑了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鹭丝回来了。杜郁说她必须回去了,她们台在厦门有一个公寓,她不能总让他们等门。
鹭丝把我们都送回去,鹭丝说她不累,她要看着我们各自进了房间才回家放心睡觉。我们恋恋不舍地拥抱,我们约定明天再见。
我很小心地刷卡,开门,我希望我没有弄醒别人,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北京女人,她在生病,她的行李箱里有很多药。
我发现她还没睡,她斜在床头看书。我说对不起。她说没事,她睡不着,她很不舒服。
我问她有没有吃药?她说吃了,仍然不舒服。
我说,你在生病,为什么还要出门呢?她说她每年都要来一次厦门,她很忙很忙,
每次她都得事先安排好工作,才能来,这次的病太突然了,可是她不能不来。
我问她为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她说没有为什么,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然后我睡着了。
早晨,我发现北京女人很糟,她起不了床,我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她说她什么也吃不下。
然后我出房间,敲另一个房间的门,我告诉里面的男人,我说,她不能自己起床吃早饭,你是这个会的主办方代表,你得安排一下。
他很仔细地看了我一眼,他说,谢谢你。
我回房间,北京女人还在床上。我告诉她,我给你叫了送餐服务,他们马上就会来,不,不,你不用起床。然后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帮她找药。然后我出去,我和鹭丝杜郁有约,我要出去。
我在电梯里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的身后有一辆精致的早餐车,还有一枝新鲜的玫瑰花。我向他微笑,我说她好多了,已经吃过药了。
在我出电梯的时候,他说,谢谢你。
我和鹭丝又等了很久,杜郁才下楼,她说她在换衣服,所以这么久。我说杜郁你是和女朋友们约会,你可以什么都不穿。
我们去一家潮州茶楼吃午茶。我有一个潮州朋友,他的脸很忧郁,我的朋友们都说他会一辈子忧郁,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他离婚了,可是对于一个潮州人来说,离了婚就像杀了一个人那么严重。
我们几乎没有找到座位,我相信他们都是昨天半夜三更和我们一起吃粥的人,我们都在中午时分醒来,我们不太饿,于是我们只喝午茶。
杜郁提议我们下午去网吧。我说我不同意,我要去环岛路看风景。杜郁恶狠狠地瞪我。
鹭丝说她同意小妖精茹茹的提议,现在是两票对一票,我们去环岛路。
我坐在鹭丝的旁边,杜郁坐在后面,她一句话也不说。鹭丝说她以前有一个情人,她和她的情人在深夜游车河,她最喜欢环岛路。
你的情人一定不敢坐你的车,你会使车飞起来。我担心地看了鹭丝一眼,你迟早会出事,被交警扣很久。
鹭丝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会把车开得很温柔,她和她的情人,他们在环岛路慢慢地走,吹着海风,多么幸福。
你的情人在哪儿?杜郁突然问。
鹭丝说,他在北京,我要他来厦门,他要我去北京,于是我们各自在厦门和北京过着,就这样。
杜郁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的情人也在北京。
我再一次请求杜郁下节目的时候小心一点儿。杜郁说她会小心的,她必须回福州去了,她的导播不可以每天都放录播卡带。
离别的日子总会来,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很多人一生只见一次。
我最后问了杜郁一个问题,我说我们那儿接收不到你们台,可是,你是不是你们台的台柱子?任何大型的现场晚会和重要的新闻直播都会交给你做?
杜郁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因为我想起来,我很突然地打电话给你,你也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而且你可以离台整整两天,也没有人敢管你。我笑了一笑,杜郁,你的未来会很灿烂,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杜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你,小妖精茹茹。
我和鹭丝再一次经过了厦大,我让鹭丝停车,然后我跑到厦大旁边的一家小书店,我买到了我的第二本书,我趴在他们的柜台上写下了“送给好女人鹭丝,茹茹,1999年10月16日”,然后问他们要了一个大牛皮纸信封装好它,然后跑回鹭丝的车旁。鹭丝问我买什么?我说给你的礼物,回家再拆。
我也要走了,晚班飞机,飞广州。
我回房间,北京女人已经起床了,她浅浅地化了一个妆,很美,四十岁的女人的美。我很匆忙地收拾行李,我说我要去鼓浪屿,我一个人去,然后我会直接去机场。会议主办方代表坚持送我走,他说他要谢我,问我要什么?我笑了一笑,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他说无论如何,请你要一样什么东西吧。
我们又来到了厦大,我要了一个麦当劳的冰淇淋,我说我有了冰淇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