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2期-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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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这个女诗人走后一直音讯杳然。他发誓再也不找搞艺术的女人了,所以他的第二个女人是个药剂师,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苦到心底的涩味儿。药剂师恨安全套,偏偏又有洁癖,所以每次做爱前,都要拿一团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拭他那已经胀得十分难受的阴茎。一年以后他再也受不了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摸进药剂师的房间,不由分说就把她给强暴了。歌唱演员是他的第三个女人,他比她大十——岁。
走着走着就到了夜排档,空气忽然明亮起来。那些热气腾腾的摊子沿江一字排开,逶逶迤迤足有五里路长。号称“十里夜排档”,是这个城市的一大景观。在那些日子里,他总去靠近浮桥的77号摊位,面朝黑漆漆的江面坐下,他兜里的钱使他对“说吧”敬而远之,只得到这儿来喝廉价啤酒。这时他会希望有个女人过来陪陪他。但是,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的陪酒小姐,也有那么多的风尘女子,竟.没有一个主动过来做他的生意。每次都这样,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长了一张穷人的脸吗?他这样想,越想越泄气;越泄气就越忧郁,最后便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摇摇晃晃地回到山上。一进门先去抽水马桶里呕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十分喜欢77号摊位。跟左右两边其他摊位比起来,这里的生意要清淡得多。他喜欢这里的原因是摊主在煤气灶边摆了台污迹斑斑的老掉牙的双卡录音机。跟滋拉滋拉的爆炒声一块儿传过来的,就还有卡雷拉斯的歌声。摊主跟陶沙很熟。事实上,陶沙几乎跟所有喜欢歌剧的人都很熟——谁让他娶了个歌剧演员做老婆呢?摊主一见陶沙溜溜达达地过来了,就会弯腰换上那盘磁带。他有一盘全本的歌剧《茶花女》。陶沙很喜欢那首《阿芒咏叹 的这种死心眼儿忽略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些走火人魔,却还是原谅了自己。总有一天,我要找到一个跟这只杯子天衣无缝的盖子,他这样想道。
她拧开盖子,将嘴唇凑了上去,眼睛仍然盯着他看。他看到她的嘴唇更红了。那就是个绝好的盖子啊!他被她的样子惊呆了。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以为那只是幻觉。她的嘴唇在一刹那变得肥硕无比,完全将杯口整个儿嘬进去了。贱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挑逗我?他在心里骂道。天哪,我怎么可以这样骂她,他立刻又自责了。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他转而咒骂自己,并且难为情地躲开她的目光,但她的眼睛简直是带倒刺的钩子,他不得不又去看她。她已经转回头去,抓起他扔在床上的那张海报,刚看了一眼,便笑出声来。陶沙不但给那个扮演咪咪的女演员描上了一副老式的黑边眼镜,还给她添上了一撮浓密的唇髭。
他转过身,将胡乱扔在桌上的那几茎爬墙虎收拢来,圈成…一束。叶子很干净,角质层几乎是透明的,显得比平常更绿一些。他有些眼晕。
“真的很好看。”她叹道,放下杯子,接过那束叶子,闻了闻。
“你怎么安置它呢?”他问。
“是啊,有个花瓶就好了。”她说着回头扫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只大肚子茶杯。
“就用它吧。”他说。
“好的。那谢谢啦!”她开心地笑了。
心脏
白珠是在夜幕降临后打电话给他的。他一接起电话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其间还夹杂着卡雷拉斯的《女人善变》。你在夜排档?他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她反问。我跟着你呢。我还知道你就在 77号摊位。然后他听到白珠在问摊主,这里是不是 77号摊位。是的,她对他说,我是在77号摊位。告诉你吧,他对着话筒说,这个城市里只有77号摊位放那样的音乐。
就在这些天文学家们会聚到这个城市之前,陶沙有一阵子经常陷入莫名其妙的忧郁之中。他会一个人在半夜里出去,来到山下,沿着黑暗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这个城市的规模虽然不小,但——入夜,照样漆黑一片。他喜欢这种黑暗,仍然有微弱的星光映照下来,那些金属栏杆啊、积水啊、上过瓷的墙面砖啊,都会反射那些薄薄的星光。他跟着那些光走,就像梦游。人很少,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就是走上好长时间也碰不到一个人。这让他心安理得。但也就是这种时候,那种忧郁就像一个高个子女人的拥抱,从头到脚将他捂得严严实实,可又不是很紧。他的头一个女人,就是个高个子,本地人管这样的女人叫“长婆”,穿上高跟鞋,就给人比他还高的感觉了。这个女人是个诗人,有一天说要去流浪,便收拾收拾东西走了,陶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这个女诗人走后一直音讯杳然。他发誓再也不找搞艺术的女人了,所以他的第二个女人是个药剂师,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苦到心底的涩味儿。药剂师恨安全套,偏偏又有洁癖,所以每次做爱前,都要拿一团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拭他那已经胀得十分难受的阴茎。一年以后他再也受不了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摸进药剂师的房间,不由分说就把她给强暴了。歌唱演员是他的第三个女人,他比她大十——岁。
走着走着就到了夜排档,空气忽然明亮起来。那些热气腾腾的摊子沿江一字排开,逶逶迤迤足有五里路长。号称“十里夜排档”,是这个城市的一大景观。在那些日子里,他总去靠近浮桥的77号摊位,面朝黑漆漆的江面坐下,他兜里的钱使他对“说吧”敬而远之,只得到这儿来喝廉价啤酒。这时他会希望有个女人过来陪陪他。但是,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的陪酒小姐,也有那么多的风尘女子,竟.没有一个主动过来做他的生意。每次都这样,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长了一张穷人的脸吗?他这样想,越想越泄气;越泄气就越忧郁,最后便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摇摇晃晃地回到山上。一进门先去抽水马桶里呕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十分喜欢77号摊位。跟左右两边其他摊位比起来,这里的生意要清淡得多。他喜欢这里的原因是摊主在煤气灶边摆了台污迹斑斑的老掉牙的双卡录音机。跟滋拉滋拉的爆炒声一块儿传过来的,就还有卡雷拉斯的歌声。摊主跟陶沙很熟。事实上,陶沙几乎跟所有喜欢歌剧的人都很熟——谁让他娶了个歌剧演员做老婆呢?摊主一见陶沙溜溜达达地过来了,就会弯腰换上那盘磁带。他有一盘全本的歌剧《茶花女》。陶沙很喜欢那首《阿芒咏叹 调》,他能将整首歌用意大利语唱下来。陶沙是个挺不错的男中音,一度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歌剧和流星是他值得关注的东西,其他事情,全是垃圾。
77号摊位生意虽然清淡,却都是些固定的熟客,陶沙也就跟那些人混熟了。这并不是件好事。他喜欢一个人呆着,特别是忧郁病发作的时候,所以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到这个摊位上来了。不过今晚,白珠在这里等他。
远远地,他看见白珠背朝大街面向江面坐在一张小方桌前。铺着蓝色印花塑料桌布的桌上放着一瓶酒。她的头上是一盏黄灿灿的灯泡,足有 200瓦,金色的光线洒在她的头发上和肩膀上,毛茸茸的,当他走近她时,听到卡雷拉斯的歌声混杂在生猛的香味中。摊主见他走来,咧开嘴笑了。他好长时间没来了——这段时间他的腰包还过得去。摊主照例回身弯下腰,卡雷拉斯中断了,随后是《茶花女》的音乐。向起。陶沙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他想到了呕吐和胆汁,又想到今天大约不会喝醉了。终于有个女人肯陪我了,他这样想着,抬起头。尽管整条街灯火辉煌,衍射光妨碍了他的视线,他还是看到了由牧夫、室女及狮子三颗亮星组成的春天大三角,美丽、稳定而又明亮。他心里涌动起一股感激之情。
直到白珠把玻璃茶杯推到他跟前,他才注意到,他们喝的是红酒。
“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帅?”陶沙老老实实地答道。
“别臭美了!”白珠并没有被他逗笑。她不喜欢开玩笑,他想。
“噢,那是因为我没有危险。”
“有这个意思。”
你以为你是谁啊?陶沙愤愤地想。
“刚才,你那个搞软件的同屋打电话给我,请我去迪厅。我说我约了人。”
混账,他居然想搞我的女人!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转而又觉得十分好笑:谁是你的女人啊?
“哦。你约了我了?”
“是的。只不过,他打电话给我时,还没约。”
“现在我明白了,你请我来,是因为我长得像块挡箭牌。”
“实话告诉你,我对你长什么样并不感兴趣。”
“当然……”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在大排档上喝红酒,合适吗?”他问。
“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她说着端起茶杯,“我只喝红酒。据说,所有的酒类中,只有红酒对心脏多少有点好处。”
“我补充一点,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喝红酒也比较恰当。”
“是吗?真可惜,我本来想让你听听我们家乡的音乐的。”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盘磁带。她仍然不知道他们是老乡。“我以为,听听我们南方的越剧,喝喝红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陶沙接过磁带,走到录音机那儿,拍了拍正在掂勺的摊主的后背,伸手掐断《阿芒咏叹调》,换了磁带。一按放音键,一种软绵绵的音乐就出来了。
“我一点也听不懂。”他喝了一口略带酸味的酒,随口撒了个大谎。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三盖衣》,在我们那儿是一出很有名的剧目。”
“摊主一定很痛苦。信不信由你,他从来也没听过这样的音乐。”
“那他为什么要痛苦呢?”
“陌生的东西总让我们感到痛苦。”
“谁说的?”
“孔子说的。”
“孔子说过这话吗?”
“相信我,他说过。”
一阵风从江面上吹来,陶沙看见白珠紧了紧身子。今天晚上她穿了一件看上去很薄的毛衣和一条蜡染布裙子。他估计她晚饭前就下山了,这身打扮在白天是不会冷的。他自己穿着厚毛衣,外加呢绒里子的夹克;晚风吹来,很是畅怀。
“真冷。”白珠突然说。
陶沙感到很尴尬。他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这件外套是那个歌剧演员买给他的。歌剧演员只给他买过这么一件衣服。确切说,他的前妻只送过他这么一次礼物。他盯着眼前的玻璃杯,陷入了沉思。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下不了决心把外套脱给她呢?好像也不是。外套他已经穿了将近一个月了,或者不如说,这个冬天以来,他一直穿着这件外套,即使拿去干洗,也是付了加急费,当即取了回来穿上。他没有别的像样点儿的外套。所以,夹克很脏,只是由于色泽是那
种深咖啡色的,看不出来罢了。让给她穿,她会不会嫌恶心?不会的,他兀自笑了笑。这一点,他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个念头确实从他的心头掠过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使他迟迟不肯脱下外套呢?对了,他想,是因为害怕被别人看见。是的,是这样的,他终于找到了原因。他恨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的亲热状。如果他们是在一间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他会毫不犹豫地脱下那件肮脏的外套!问题是,77号摊位生意清淡,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那么,我要不要脱下来给她披上呢?今晚她要是多穿点该多好。她是不是故意的啊?她总该知道今晚的气温不会很高吧?她可是个不错的天文学家啊!
“喝口酒吧,去寒的。”他干巴巴地说。她瞅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不定。
“你知道心脏是怎么一回事吗?我是说,你知不知道它是怎样工作的?”她问。
“我不知道。”
“我说给你听心脏分成两块,一块把血泵进来,另一块把血泵出去。你可以把每一块都想象成一个葫芦。葫芦不是分成上下两个吗?中间收紧的地方是一道掐腰,搁心脏里,就是个阀门。你愿意娶我吗?上面那半个葫芦一收缩,血就通过阀门向,下面那半个葫芦里咕嘟。如果这阀门出了问题,血就咕嘟不过去了。那么,这个心脏就有麻烦了。”
“你还懂医学?”陶沙一边问一边使劲晃了晃脑袋。他最近老是走神,这会儿他就从她的话里听出岔音来了。搞什么搞?他对自己说。
“也算是久病成良医吧。嗯,我就是那号阀门出了问题的人。”
“哦,你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是先天性的。当我还是个短棺材的时候,就经常发作。”
“说得那么难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