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聂荣臻-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地方(马兰礼堂)。聂帅问得很仔细。技术人员告诉聂帅,这降落伞有什么缺陷,不过我们把毛病找出来,现在都加固了,不会有问题。听了汇报以后,聂帅认为都比较可靠了,这才放心。”
晚上,父亲不顾5个小时飞机的颠簸劳累,听取国防工办副主任郑汉涛和张震寰、张蕴钰、李觉、朱光亚、陈能宽、程开甲等关于准备工作情况的详细汇报。刘长明主任回忆:“在汇报当中有个问题,在氢弹上面有个垫片找不着了,原因就是工艺上不严格。他们告诉聂帅,已经采取了措施,不会有问题。聂帅听了以后,一再追问,详细了解情况,说相信你们采取了措施,绝对不会有问题。同时强调,你们不要小视这工艺,搞尖端武器,这工艺特别严格。这些问题不要看成是小事,出起事来会变成大问题。规程上的工序一道也不能少,少了一道工序,就是个教训。”
最后父亲说:“现在大家很累了,要注意很好休息。这次试验与过去不同,有质的变化,休息安排不好,工作是搞不好的。”
15日,父亲又两次听取郑汉涛等领导同志的汇报。16日下午,父亲来到马兰机场,慰问在现场工作的科技人员。他认真观看了试验用的氢弹实物,登上执行空投氢弹任务的轰…6型飞机,并同机组人员一一握手,勉励他们说:
“这可不是一个一般的炸弹,一定按操作规程执行好任务,但也不要紧张。”
机组人员坚定地回答:“请元帅放心,我们保证胜利完成任务。”
父亲用力握住机组组长徐克江的手,不停地摇着说:“好,好,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
6月16日晚上,父亲赶赴核试验场区,住到场区的开屏村,这里离指挥所约30公里。周均伦秘书回忆:“那里蚊子特别多,我们赶到白云岗快到10点,但天还没有黑,我们在那里散步,他们讲蚊子厉害,我们每个人都戴着手套,脸上每个人弄一个纱罩。蚊子叮着你以后,你拨弄它,它都不飞,它非要咬你,除非你把它打死。聂帅身体不好,到晚上温差很大,给他披了棉大衣。”
当天晚上,父亲同张震寰、张蕴钰商量研究后,确定将试验零时定为17日8时,并在电话上向周总理作了报告,得到批准。
第二天凌晨7时,天还没亮,父亲便乘车来到指挥所,指挥所设在距爆心西55公里的白云岗。到达指挥所时,天已破晓。早晨的天气很好,一片晴朗,仅在靶场上空飘浮着一片卷云,确是试验的难得好天。试验场上,一切准备就绪,人们都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周均伦秘书回忆说:“指挥部设在一个帐篷里,附近还有一个堑壕,那是掩蔽壕,因为核试验有三大杀伤威力。一个是冲击波,一个是光辐射,还有一个是放射性沾染。我们在掩蔽壕里面主要防止冲击波,大家都下去了,老帅也下去了。”
6月17日7时40分,父亲再次分别打电话给周总理、叶剑英,汇报了现场各项准备工作的最后情况,说飞机已经起飞,预计8时整进行氢弹空爆试验,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和鼓励。
8时前,飞机声由远而近,人们都翘首以待。
三百万吨,够了!够了!(2)
8时整,空投氢弹的飞机到达预定空域,没有投弹,拐了个弯飞走了。
“怎么回事?”父亲在掩蔽壕里用电话问。
电话里空军地面指挥员报告说:“飞行员操作中少了一个动作,请求再飞一圈。”
父亲当即答复:“可以!应该这样子,这是飞行员认真负责的表现。”
多年之后,这架飞机上负责投弹的第一领航员孙福长回忆说:“一时由于当时我的心情比较紧张,再加上受‘左’的干扰,在飞机上要不断地背诵毛主席语录,影响了我的注意力,所以忘了按自动投掷器,氢弹没能在预定的8时整准时投下。”
这可以算作是这个辉煌时刻的一个小插曲。
于是,20分钟以后,徐克江驾驶的轰…6型飞机再次飞临预定空域,在预定高度,投下了中国第一颗全当量氢弹。氢弹在距靶心315米、高度2960米处爆炸。
此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自然的太阳,一个人造太阳。两个太阳在蓝天上并排高挂,这一奇特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氢弹爆炸成功了!
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1967年6月17日上午8时20分,是一个值得永远记住的时刻。
伴随着隆隆的轰鸣,人们从指挥部、从掩蔽壕内跳出来欢呼,一阵强风带着热浪迎面扑来,有的人几乎被吹倒,这是氢弹冲击波的威力!
周均伦秘书说:“氢弹一爆炸,我们都高兴得很,都跳出了掩蔽壕,我和护士欧阳等年轻的同志先跳出来。我们站在掩蔽壕的上面,氢弹一爆炸,一股热浪就是冲击波冲过来,要把我们吹倒。离我们大概100米左右,指挥部的帐篷都吹倒了。”
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试验成功
父亲因为上了年岁,无法像年轻人那样跳出掩蔽壕。但他手握电话,激动地凝视着天空那个人造太阳渐渐演变成的蘑菇云。军事摄影家孟昭瑞拍下了这次试验的几张历史性照片,其中也有这张照片。
人们面对着这朵比原子弹的蘑菇云要壮观得多的伞状烟云,欢呼声经久不息。
欢呼声中,父亲让刘长明催问有关方面尽快汇集各种数据,计算出眼前实现的核爆炸的当量,够不够得上氢弹级爆炸?
科学家们紧张地计算着,很快就报告说:“初步计算,核爆炸的威力在300万吨梯恩梯炸药的当量以上(据最后各项数据测算的结果为330万吨),是氢弹爆炸!”
试验获得圆满成功。
父亲对身边的张蕴钰说:“300万吨,够了!够了!”
他的意思是,氢弹的当量达到了设计要求,这样的威力,在作战实用时完全够了。
这时,父亲已经来到指挥部,帐篷是临时扯起来,还没有弄好。到那里父亲赶紧要通北京的电话。先给周总理报告,讲这氢弹试验成功了,科学家初步计算,氢弹爆炸是300万吨左右。周总理说:代表毛主席、代表国务院、党中央向在场的人表示祝贺。父亲又给叶帅打了电话,叶帅讲,代表中央军委向全体参试人员表示祝贺。
父亲走出指挥部帐篷,回到阵地,大家还在欢呼。父亲向热烈鼓掌的人群挥手致意,大声转达了周总理、叶剑英的祝贺。
1967年6月17日11时,父亲乘飞机赶回马兰机场,向执行任务的机组人员表示感谢、慰问和祝贺,并同他们合影留念。
从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到氢弹爆炸,美国用了7年零4个月,苏联用了4年,英国用了4年零7个月;我国只用了两年零8个月,以最快的速度,赶在法国之前,完成了从原子弹到氢弹这两个发展阶段的跨越。
回去的路上,有人向父亲说出了上述时间表。父亲自豪地对身边的人说:“中国人民是有志气的,我们的科学家该有多好啊!”
父亲主持第一颗氢弹爆炸试验,右为张震寰
现在人们已经知道,美国1952年爆炸的是一个65吨重、三层楼高的氢弹装置;苏联1953年爆炸的第一颗氢弹虽能用飞机空投,但爆炸威力只有40万吨。而中国第一次氢弹试验,便成功地实现了体积较小、重量较轻、聚变比较高的百万吨级氢弹的预期目标。它再一次证明,外国人能办到的事,中国人也一定能够办到,而且能够办得更好。
氢弹爆炸后不久,毛泽东高兴地说:“两年零八个月搞出氢弹,我们现在在世界上已是第四位。我们搞原子弹、导弹有很大成绩,这是赫鲁晓夫帮忙的结果,撤走专家,逼我们走自己的路,要发给他一个一吨重的勋章。”
我手头的一份资料表明:我国在突破原子弹和氢弹以后,很快又掌握了中子弹技术。美国和苏联先后做了上千次核试验,法国也做了200多次核试验,我国总共只做了45次,但我国核武器的技术水平并不低。我国核试验的成功率和效费比,在世界上是最高的。
三百万吨,够了!够了!(3)
氢弹炸响两天之后,父亲乘飞机回北京。在马兰机场,他站在飞机的舷梯上,面对前来送行的两派群众,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过去试验的是原子弹,是‘裂变’产生的威力。这次试验的是氢弹,是‘聚变’产生的威力。希望你们团结起来,像‘聚变’一样,把基地的各项工作搞好!”
飞机起飞了,父亲恋恋不舍地望着机翼下的大地。也许这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出征罗布泊。在文革的风暴中,他见证了两次核聚变的光芒,他深深地知道,这是来之不易的。
直到父亲的晚年,他一直关心着我国核武器事业的发展。
1976年,11月11日下午,父亲出席了中央军委会议,听取国防科委关于10月17日成功进行地下核试验的情况汇报。
朱光亚回忆说:“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1978—1979年间,聂帅发现了‘文化大革命’中研制计划出现的问题。它是‘文化大革命’期间的产物,要求研究用强击机带核炸弹,这大概是从林彪、吴法宪这条线下达的任务。工作已经开展,也投了不少钱。到了粉碎‘四人帮’以后,聂帅很明确地提出这样的工作是不宜于开展下去的。他从运载工具有缺点,特别是从我们的战略思想、我们的政策的高度来看武器型号发展的。聂帅指出,我军是积极防御的战略,我们不应该发展这样一种型号的武器。在1979年的‘专委’会上,这是最后的一次专委会,小平同志、叶帅、聂帅、徐帅都参加了,聂帅在会上又阐述了他的观点,会上很多领导同志认为聂帅是非常正确的,于是这个项目就下马了。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聂帅运筹帷幄,从比较高的角度来分析、指导我们的国防科学技术工作应该怎样发展,这点对我教育很深。”
1980年后,我国核试验完全转入地下。1996年7月29日,我国在成功地进行了最后一次地下核爆炸后宣布暂停核试验,这一天,我国政府庄严宣布:
“从1964年10月16日第一次核试验起,经过三十多年的努力,中国现已建立起一支精干、有效的核自卫力量。中国广大工人、科技工作者、中国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以及所有从事国防建设的工作人员,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发扬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精神,不怕牺牲、艰苦奋斗,为研制和发展我国的核武器,建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
父亲与核试验基地的同志们共享成功后的喜悦
山高水长 蓝天上的中国星
我很关心这件事(1)
改革开放之后,邓小平曾经说过:“如果六十年代以来中国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叫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这些东西反映一个民族的能力,也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标志。”
在这里,他把卫星与原子弹、氢弹等同起来,可见,卫星也是何等的重要。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中国的原子弹、导弹的研制还在起步阶段时,卫星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这主要取决于毛泽东的决心。
1957年10月4日,苏联科学家成功地将一颗重184磅的金属球,由运载火箭送到了距地球表面一定的高度,这个高度使金属球不至于被地球引力吸回到地球上。金属球每95分钟以椭圆轨道绕地球转一圈。这就是人类向太空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它的名字叫“伴侣一号”。它开创了人类进军地球外层空间的新纪元,引起全世界的关注。苏联举国欢腾。当时,我们这些在苏联留学的中国学生也受到强烈的感染,大家纷纷议论,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也有自己的人造卫星。但我们深知,这太难了,对于中国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就在苏联卫星上天不久,毛泽东赴莫斯科参加世界共产党首脑会议,一下飞机,他便在莫斯科机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它标志着人类进一步征服大自然的新纪元的开始。让我代表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向苏维埃共和国和苏联人民,表示热烈的祝贺!”
11月2日,苏联的第二颗卫星又上了天。当时毛泽东仍在莫斯科,他对赫鲁晓夫说:“好,你们又一颗卫星上了天,真了不起!美国吹得神乎其神,为什么连一个山药蛋都没抛上去呢?这个意义很大,说明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1958年1月,美国步苏联后尘,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