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述金瓶梅(节选)-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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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蒋竹山受了一肚子气,正在铺子里闷坐,只见两人吃得踉踉跄跄、睖睖睁睁地进来,口中胡说八道。其中一个说蒋竹山三年前死娘子时间向他借了三十两银子,本利也该许多了,叫他拿钱来还,又从袖中拿出文书,向他照了照。另一个则说他是“保人”。蒋竹山一听,连这两人都不认识,当然不认账。结果被他两个人,一个装红脸,一个装白脸地臭打一顿,跌在街上。以后还被保甲上来,拿一条绳子拴了。原来这两人正是鲁华与张胜。
第二天,西门庆吩咐地方上将蒋竹山解往提刑院。又拿帖子对夏提刑说了。提刑见了,不问青红皂白,将蒋竹山拖翻在地,用大板痛打三十,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并责令押他到家,立交三十两银子。蒋竹山剌八着两只腿走到家,哭哭啼啼向李瓶儿哀告,又遭妇人一顿恶骂。最后,瓶儿拿出银子,叫他即时搬出去住。两个就此开交了。临出门时,李瓶儿还使冯妈舀了一锡盆水,赶着泼出去。李瓶儿打听得西门庆家没有出什么事,才放心,但甚是后悔,便一心想着西门庆。
二十四 李瓶儿情感西门庆
八月十五这一天,是吴月娘生日。家中有许多堂客来,在大厅上坐。西门庆因与吴月娘不说话,就到李桂姐院中去,叫玳安晚上去接。约至日西时分,玳安脸上吃得红红的来了。西门庆问他在哪里吃了酒来?原来那天李瓶儿使冯妈把他叫去,哭了一阵,讲明已把蒋竹山打发走了,想嫁西门庆,要他去向西门庆说说。那天西门庆气还未消,道:“贼贱淫妇,既嫁汉子,去罢了,又来缠我怎的?既是如此,我也不得闲去。你对她说,甚么下茶下礼,拣个好日子,抬了那淫妇来罢!”玳安慌忙去回了妇人话。妇人好不欢喜。
八月二十日,一顶大轿,一匹缎子,四对红灯笼,派定玳安、平安、画童、来兴四个跟轿,约后晌时分,方娶妇人过门。妇人打发两个丫环,教冯妈领着先来了,等得回去,方才上轿。把房子交与冯妈、天福儿看守。
西门庆那天不往哪里去,在家新卷棚内,深衣幅巾坐的,单等妇人进门。“轿子落在大门首,半日没人出去迎接”。孟玉楼劝月娘说:你是家主,如今她已“在门首这一日了,没个人出去,怎么好进来的”?月娘心中恼,下不了气,欲不去接,又怕西门庆性子不是好的。沉吟了一回,只得出来迎接。只见李瓶儿抱着宝瓶,径往她那边新房里去了,单等西门庆晚夕进房。不想西门庆因恼在心,一连摆了三天酒席,却一晚也没进瓶儿房去。
西门庆躲在金莲、玉楼房中过夜,金莲、玉楼劝他。他道:“待过三日儿我去。你不知道,淫妇有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起来,你恼不过我。未曾你汉子死了,相交到如今,什么话儿没告诉我!临了,招进蒋太医去,我不如那厮?今日却怎的又寻将我来!”可是,李瓶儿见汉子一连三夜不进房来,“到半夜打发两个丫环睡了,饱哭了一场,可怜走在床上,用脚带吊颈,悬梁自缢”。半夜里当丫环睡过一觉,醒来猛见床上妇人吊着,吓慌了手脚,把整个宅园都闹得一团糟。可是西门庆还不罢休,说道:“你每休陪那淫妇,装死吓人,我手里放不过她!”
第二天晚,西门庆袖了鞭子,进入瓶儿房内,指着妇人破口大骂:“淫妇,你既然亏心,何消来我家上吊?你跟着那矮王八过去便了,谁请你来?我又不曾把人玩了。我自来不曾见人上吊,我今日看着你上个吊儿我瞧!”于是拿一根绳子丢在妇人面前,叫她上吊。妇人想起蒋竹山曾经说过的:西门庆是“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不免失声痛哭起来。西门庆大怒,叫妇人脱了衣裳,拿鞭子狠狠抽了她几鞭。后来,言语间,瓶儿将自己生病,眼见至死,就请蒋竹山来看病等说过一遍,方说得西门庆怒气消下些来。西门庆道:“淫妇,你过来,我问你: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妇人答道:“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就是花子虚在日,若是比得上你时,奴也不恁般贪你了。你就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教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自这一句话,把西门庆旧情兜起,欢喜无尽,即丢了鞭子,用手把妇人拉将起来,穿上衣裳,搂在怀里,说道:“我的儿,你说的是。果然这厮他见甚么碟儿天来大!”即叫春梅快放桌儿,后边取酒菜儿来。正是: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二十五 西门庆大闹丽春院
光阴似箭,不觉又是十一月下旬。西门庆在常时节家会茶,散的早,未掌灯就起身,同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三个并马而行。刚出了门,只见天上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飘下一天雪花下。应伯爵等就拉西门庆去李桂姐院中。虔婆见西门庆来,说桂姐给她五姨妈做生日去了。只教桂卿上来弹筝唱曲,陪众人在席上猜枚行令。
其实桂姐此日并不曾出去,她因新接了杭州贩绸绢的丁相公儿子丁二官人,号丁双桥。见西门庆来了,便与嫖客一起躲到后边一间僻静的小房里去。不料西门庆席间要小解,到得后边,只听到在耳房有人笑声,便去窗下偷看。正看到桂姐在陪丁公子饮酒。于是不由得心头起火,走到前边,一手把吃酒桌儿掀倒,碟儿盏儿打得粉碎。喝令跟马的平安、玳安、画童、琴童四个小厮上来,不由分说,把李家门窗户壁床帐都打碎了。应伯爵等人在旁拉劝不住。西门庆口口声声还要把粉头、嫖客一起采出来,用绳子捆锁在房内。吓得嫖客只叫“桂姐救命”!
桂姐把嫖客按在床下,前边虔婆去说话,又险些不曾被西门庆打起来,多亏了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等人死死劝住,拉开了手。西门庆大闹了一场,赌誓再不来。大雪里上马回家。正是:
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去伴妻眠。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
二十六 西门庆私淫宋惠莲
西门庆早就觊觎仆妇宋惠莲的美色,欲找机会与之私通。
宋惠莲原是蔡通判家使女,因“坏了事”出来,嫁给厨役蒋聪。又与西门庆家人来旺有私,所以蒋聪死后,便嫁与来旺为妻。月娘因她叫金莲,不好称呼,遂改名惠莲。这个妇人小金莲两岁,今年二十四岁。生的白净身子儿,不肥不瘦,模样儿不短不长,比金莲脚还小些儿。“性明敏,善机变,会妆饰,就是嘲汉子的班头,坏家风的领袖。若说她的本事,也曾:斜倚门儿立,人来侧目随。托腮并咬指,无故整衣裳。坐立频摇腿,无人曲唱低。开窗推户牅,停针不语时。未言先欲笑,必定与人私”。
这一天,西门庆在帘内瞥见宋惠莲,睃来眼里,存心要调戏她。就假作问大丫环玉箫这是谁,要她做牵头。过后不久,另一日西门庆酒醉归来,在门内正与宋惠莲撞个满怀,便一手搂过她脖子来亲嘴,喃喃呐呐说道:“你若依了我,头面衣服随你拣着用。”妇人没作一声回后边去了。西门庆使玉箫来问她,并送来一匹蓝缎子。约定在花园藏春坞山洞成事;至时玉箫替二人望风。不想此事让潘金莲发觉了,玉箫拦不住,被她一路撞入去。
当下惠莲听见有人来,连忙系上裙子往外跑,看见金莲,即红了脸,只说来找画童儿;而西门庆正在里面系裤子。潘金莲骂道:“贼没廉耻的货!你和奴才淫妇,大白日里在这里,端的干这勾当儿!刚才我打与淫妇两个耳刮子才好,不想她往外走了。原来你就是画童儿,她来寻你。你与我实说,和这淫妇偷了几遭?”西门庆笑道:“怪小淫妇儿,悄悄儿罢,休要嚷的人知道。我实对你说,如此这般,连今日才一遭。”金莲道:“一遭二遭,我不信。你既要这奴才淫妇,两个瞒神谎鬼弄剌子儿,我打听出来,休怪了,我却和你们答话。”那西门庆笑着出去了。
二十七 春梅正色骂李铭
腊月初八日,西门庆早起,约下应伯爵与大街坊尚推官家送殡,叫小厮马也备下两匹,等伯爵,白不见到。一面李铭来了,西门庆就在大厅上围炉坐的,教春梅、玉箫、兰香、迎春一般儿四个,都打扮出来,看着李铭指拨,教演她们弹唱。女婿陈经济在旁陪站说话。正唱《三弄梅花》,还未了,只见伯爵来,应保夹着毡包进门。那春梅等四人就要往后走,被西门庆喝住,说道:“左右只是你应二爹,都来见见罢。躲怎的?”与伯爵两个相见作揖,才待坐下。西门庆令四个过来,与应二爹磕头。那春梅等朝上磕头下去,慌的伯爵还喏不迭,夸道:“谁似哥有福,出落的恁四个好姐姐,水葱儿的一般,一个赛一个,却怎生好!你应二爹今日素手,促忙促急,没曾带的什么在身边,改日送胭脂钱来罢。”春梅等四人见了礼去了。陈经济向前作揖,一同坐下。
酒饭后,西门庆与应伯爵并马而行。与尚推官送殡去了。只落得李铭,在西厢房吃毕酒饭,玉箫和兰香众人,在厢房内厮乱玩成一块。只落下春梅一个,和李铭在这边教演琵琶。李铭也有些酒意了,而春梅袖宽,兜住了手,他就把春梅的手拿起来,“略重了些”。被春梅一下子怪叫起来:“好贼王八!你怎的捻我的手,调戏我……”一时间千王八万王八地,把个李铭骂得“金命水命,走投无命”,骂得李铭拿着衣服往外走不迭。正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这春梅还一直骂到后边来。金莲与玉楼、瓶儿及惠莲正在下棋,问她骂谁,她又王八长王八短地告诉一遍。这个李铭,是李娇儿之弟,常在西门庆家中动乐唱曲,得些酒饭赏赐。潘金莲本与李娇儿有隙,趁着也把李铭骂了一通,等西门庆回家,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西门庆听见了,当即吩咐来兴,今后休放李铭进来走动。从此春梅的身价,自别于其他媳妇丫环。在小说中,此段落是从正面叙述其矜尚自许,气傲夸大之态,同时又暗接了潘金莲与李娇儿结冤的线索。而李铭自此断了路儿。正是:
习教歌妓逞家豪,每日闲庭弄锦槽。
不是朱颜容易变,春梅声价竟天高。
二十八 金莲窃听藏春坞
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话说众妇人饮酒,至掌灯时分,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悄悄地将潘金莲拉过一边,说要留宋惠莲在她房中过一夜。金莲不愿,只推春梅不肯。西门庆无奈,只得在那藏春坞山洞里留宿。
席散后,惠莲往山子底下去了。其时西门庆早已在洞儿内秉烛而坐。惠莲脱衣伸进铺内,与西门庆做在一起,当下两人“入港已是定了”,却不防潘金莲蹑足隐身,来在藏春坞月窗下潜听说话。先是西门庆只顾端详其脚,夸她“谁知你比五娘脚儿还小”,这样提到潘金莲的。接着惠莲问及潘金莲来历,一番话终于种下了祸根:
只听老婆问西门庆说:“你家第五的秋胡戏,你娶她来家多少时了?是女招的,是后婚儿来?”西门庆道:“也是个回头人儿。”妇人说:“嗔道恁久惯牢成,原来也是个意中人儿,露水夫妻。”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气得在外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说道:“若教这奴才淫妇在里面,把俺们都吃她撑下去了!”
潘金莲当时即刻就要声张骂起来,但又恐西门庆性子不好,发作起来。便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把雪洞门倒销了,以给宋惠莲留下一个凭证,日后好跟他周旋。
果然,第二天早晨,惠莲起身,摇门不开,叫来迎春开了,看见簪子销门,知被金莲听去了。她即到月娘房中先打卯,就赶紧来到金莲房中,不动强动,要替她卷睡鞋裹脚,扫地拾掇。可是金莲“正眼也不瞧她,也不理她”,教她把东西放着。说:“你去伏侍你爹,爹也得你恁个人儿伏侍他,才可他的心。俺每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只嫂子是正名正顶,轿子娶将来的,是他的正头老婆,秋胡戏。”这几句话,话中带刺,正道着惠莲昨夜那短处。于是惠莲向前双膝跪下,哀哀地苦求她高抬贵手,发誓赌咒说自己不敢欺心。
于是潘金莲说:“不是这等说,我眼子里放不下沙子的人。汉子既要了你,俺每莫不与争?不许你在汉子跟前弄鬼,轻言轻语的。……你六娘当时和他一个鼻子眼里出气,甚么事儿来家不告诉我?你比他差些儿!”一顿言语,直把个宋惠莲说得无言,低头回前边去了。
这妇人自从潘金莲识破她机关,每日只在金莲房里,把小意儿贴恋,与她顿茶顿水,做鞋脚针指,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正经月娘后边,每日只打个照面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