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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细述金瓶梅(节选)-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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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花子虚连同应伯爵等人,到吴银儿家过夜去了。西门庆推醉到家,就往前边花园里去坐,单等李瓶儿那边请他。良久,只听得那边赶狗关门,少倾,只见丫头迎春,黑影影里扒着墙,推叫猫,看见西门庆坐在亭子上,递了话。这西门庆掇过一张桌凳踏着,暗暗扒过墙来,当下妇人安梯接着,早已摘了冠儿,乱挽乌云,素体浓妆,欢喜无尽地迎入房中,两情欢会。正是:
  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十七 潘金莲释疑观风

  西门庆天明从李瓶儿家墙头上扒返,仍回潘金莲房中。他谎说花子虚昨夜又邀他去院中。但是,金莲不免有几分疑醋。
  有一日,潘金莲正与孟玉楼在花园的亭子上做针线,忽见隔壁掠过一块瓦片,打在前面,又见一个白脸往墙上探了探,下去了。她先以为是丫头观看园中之花,晚间见西门庆入房来,茶饭无心吃,“趔趄着脚儿,只往前边花园里走”,因留心暗暗看着他。只见他与刚才所见的丫头打了照面后,从梯凳上过墙去了。
  次日天明,妇人只等西门庆回来,便骂道:“好负心的贼!你昨日端的那去来?把老娘气了一夜!”并扬言:“趁早实说,……但瞒着一个字儿,到明日你前脚儿但过那边去了,后脚我这边就吆喝起来,教你负心的囚根子,死无葬身之地!”这几句话,把西门庆“慌得妆矮子,只跣脚跪在地下”,笑嘻嘻央及“噤声些”,承认下来,还说李瓶儿要拜认她做姐。潘金莲再三不罢休,西门庆只得从头上拔下李瓶儿给的一对寿字金簪给了她,这才欢喜起来。
  潘金莲答应以后替他们观风,周全其私会,只是每“过去和她睡了,来家就要告我说,一字不许你瞒我”。自此为始,西门庆果然过去睡了即来家告诉,还常夸说“李瓶儿怎的生得白净,身软如绵花瓜子一般,好风月”。有一次还拿回了内府画的二十四解春手卷,给金莲看。妇人抢在手里,再不肯归还。晚夕,“与西门庆展开手卷,在锦帐之中,效于飞之乐”。这是李瓶儿的老公公从内府弄出来的,有词为证:
  内府衢花绫裱,牙千锦带粧成。大青小绿细描金,镶嵌斗方乾净。赛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双双帐内惯交锋,解名二十四,春意动关情。

  十八 李瓶儿迎奸赴会

  这一天,正值正月初九,李瓶儿打听是潘金莲生日,便不顾还未过丈夫花子虚的五七,就买礼物、坐轿子,穿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白纻布 髻、珠子箍儿,来与金莲做生日。冯妈妈抱毡包,天福儿跟轿。进门先与月娘磕了四个头,说道:“前日出头,多劳动大娘受饿,又多谢重礼。”拜了月娘,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然后潘金莲来到,说道:“这位就是五娘。”又要磕下头去,一口一声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金莲哪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金莲又谢了她寿礼。
  因西门庆往玉皇庙打醮去了,于是月娘让至房中,安排上酒来。见李瓶儿善饮,每人巡了一遍酒,一面嘲问她话儿。当瓶儿说到家中丈夫死后,房子空落落,“晚夕常有狐狸打砖掠瓦,奴又害怕”时,金莲嘴快,说道:“既有老冯在家里看家,二娘在这过一夜儿也罢了。左右那花爹没了,有谁管着你?”因而月娘等人也只顾不肯放她回去。酒一直吃到日西时分,瓶儿只得让冯妈打发轿子先回。
  因众妇看中瓶儿送给潘金莲头上那根宫里御前作的寿字金簪儿,她让冯妈回去再带四对来,送给她们。当时天夜,西门庆归来,又重新整顿酒桌,西门庆亲自奉劝她吃酒,月娘、玉楼、金莲在席相陪,直到三更才散。是夜瓶儿即在金莲房中住宿。

  十九 西门庆谋财娶妇

  西门庆从桂姐院中出来,打马径到狮子街李瓶儿家。这时月娘等人已去,瓶儿花冠齐整,素服轻盈,正倚帘栊,嗑着瓜子等他。见西门庆来了,赶快轻移莲步,下阶迎接。当下堂中把花灯重又点上,重筛美酒,再设佳肴。瓶儿为西门庆递酒,磕下头去,说道:“拙夫已故,举目无亲,今日此杯酒,只靠官人与奴做个主儿,休要嫌奴丑陋,奴情愿与官人铺床叠被,与众位娘子作个姊妹,奴死也甘心。”西门庆自然安抚了一番,让她宽心。
  过了一会儿,西门庆说起打通家中花园,整造紧壁花家旧宅子之事,瓶儿说自己还藏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水银,八十斤胡椒,要西门庆卖了,“凑着你盖房子使”,将来“随问把我做第几个的也罢”。说毕,眼泪纷纷地落将下来。西门庆替她抹拭了,说道:“你的情意我知道,也待你这边孝服满,我那边房子盖了才好。不然,娶你过去没有房住”。当夜两个颠鸾倒凤,狂到四更时分,方才就寝。
  次日,西门庆家中来了川广客商。玳安接他回去,别人都不知他昨夜住哪里,唯潘金莲早已有疑,不免盘问一番,从他身上搜得一个“勉铃”,西门庆隐瞒不住,方才把瓶儿哭哭啼啼“要和你一处住,与你做个姊妹”之事说了。潘金莲倒也不怎么反对,只说此事必须先问月娘才对。说着说着,金莲白日里掩上房门,与西门庆将勉铃试过。
  以后,西门庆将沉香等物卖得三百八十两银子,瓶儿又给他二百两作为盖新房之资。西门庆于是兴工动土,交贲四等主管,营造起花园来了。然而,当西门庆向月娘提及要娶瓶儿之事时,月娘却一口回说不妥:“她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和她汉子相交(暗示朋友之妻不可欺);第三件,你又和他老婆有连手,买了他房子,收着她寄放的许多东西。只恐她房族中花大等刁徒泼皮,得到风声来寻事。”这一下西门庆没主意了。于是依着金莲,推说房中堆着杂物,还要装修油漆等等,来个缓兵之计,只将婚事拖着。

  二十 李瓶儿招赘蒋竹山

  李瓶儿还只等“行礼”,却不见动静,使冯妈一连来了几次,但见西门庆大门关得铁桶似的。眼见二十四日到了,这是原来讲订的“行礼”之日,妇人便又使冯妈,拿了金头面过去探听。冯妈妈叫门不开,只在房檐下等,许久才见玳安出来饮马,便将头面交他带入,一会儿玳安出来回说:“头面爹收下了,教你上复二娘,再待几日儿。”李瓶儿又等了几日,看看五月已尽,六月“准娶”日子也过了,还盼不见西门庆来。于是“每日茶饭顿减,精神恍惚”,到晚夕孤眠枕上,辗转踌躇,不久便得了个“心迷”的病症。自此,梦境随邪,“夜夜有狐狸假名抵姓,来摄其精髓”。渐渐形容黄瘦,饮食不进,卧床不起,冯妈请来了大街口郎中蒋竹山,看视其病,吃了他几帖药。妇人倒也夜里得睡,精神复旧了。
  一日,李瓶儿备了一席酒肴,请蒋竹山过来相谢。这蒋竹山鳏居已久,也无子息,自从给此妇看病,见她生有姿色,不免怀觊觎之心。当听得她讲已订亲事,早晚过门嫁给西门庆,不禁叫起苦来,他说:“此人专在县中包揽说事,举放私债,家中挑贩人口。”他家不算丫头,大小五六个老婆,他本人“就是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说倘是你进入他家,“如飞蛾投火一般,坑你上不上下不下,那时悔之晚矣!”临了还说:“况近日他亲家那边为事,牵连在家,躲避不出,房子盖的半落不合的,多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盖这房子,多是入官抄没的数儿。娘子没来由嫁他则甚?”一篇话把李瓶儿说得闭口无言。
  瓶儿见蒋竹山年不上三十,“语言活动,一团谦恭”,倒也有意嫁他,以图将来房中有个人,好过日子。因而,在言语中漏出了这点意思,情愿出资把他招赘入来。这蒋竹山听了,“喜欢的势不知有无,于是走下席来,双膝跪在地下”,两个在房中各递了一杯交欢盏,算是订了亲事。
  到次日,瓶儿使冯妈通信过去,择六月十八日,把蒋竹山倒插门招进来,成其夫妇。此后,妇人又凑了三百两银子,替蒋竹山打开药铺门面,两间开店,焕然一新。那蒋竹山原来给人看病只是走,自此后买了一匹驴儿骑着,“在街上往来摇摆”。

  二十一 见娇娘经济销魂

  陈经济在《金瓶梅》中,名为西门庆女婿,实为蓄养在家宅中的小色鬼。其父陈洪被列入杨戬奸党之列。西门庆拿了他的银两差来保上京打点而未去管其父,经济日后便落根在西门庆宅内。初时西门庆把他安排在花园中,同贲四一起管工记账。换下来昭看守大门。他吃饭等都在外面,非呼唤不敢进入中堂,所以西门庆手下的几房妇女,都不曾认识。
  一日,西门庆不在家,与提刑所贺千户送行去了。月娘因陈经济一向管工辛苦,不曾安排一顿饭儿酬劳他。向孟玉楼、李娇儿说:“待要管,又说我多揽事,我待欲不管,又看不上。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起早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劳儿,那个兴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玉楼道:“姐姐,你是个当家的人,你不上心谁上心?”月娘于是吩咐厨下,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经济进来吃一顿饭。这陈经济撇了工程,教贲四看管,径到后边参见月娘,作揖毕,旁边坐下。小玉拿茶来吃了,安放桌儿,拿菜肴按酒上来。月娘道:“姐夫每日管工辛苦,要请姐夫进来坐坐,白不得个闲。今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酬劳。”经济道:“儿子蒙爹娘抬举,有甚劳苦,这等费心。”月娘陪了他吃了一回酒。月娘只知经济是个“志诚的女婿”,却不知道这小伙儿,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拆牌道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托以儿辈,一切俱不忌讳,让他出入内室。谁知他乃“见了佳人是命”的风流博浪子弟,入得内室,便显存心不良。尤其是见潘金莲掀帘子走来,“银丝 髻上,戴着一头鲜儿,笑嘻嘻的”,慌的陈经济扭颈回头,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正是:
  五百年冤家相遇,三十年恩爱一旦遭逢。
  此后,陈经济逞弄手段,多番挑引。而潘金莲见他“乖滑伶俐”,也有心要勾搭他,常把他叫进房中,与他茶水吃,或是下棋打牌做一处,以至“打牙犯嘴,挨肩擦膀,通不忌惮”。只是两人畏惧西门庆,才不敢下手。

  二十二 潘金莲游园扑蝶

  八月初旬的一天,在西门庆新盖起的花园内,月娘带着众妾,在载歌载舞地游玩。潘金莲与陈经济以扑蝶为戏,逗引调笑。这经济觊觎金莲美色,恨不曾得手。这次月娘率众妾游园,可算是给了他俩一次好机会。
  吴月娘还与李娇儿、西门大姐下棋。孙雪娥与孟玉楼却上楼观看园中景。唯有金莲,且在山子前花池边,月白纱团扇扑蝴蝶为戏。不妨经济悄悄在她背后戏说道:“五娘,你不会扑蝴蝶儿,等我替你扑。这蝴蝶儿忽上忽下,心不定,有些走滚。”那金莲扭回粉头,斜瞅了他一眼,骂道:“贼短命,人听着,你待死也!我晓得你也不要命了。”那经济笑嘻嘻扑近她身来,搂她亲嘴。被妇人顺手只一推,把小伙儿推了一跤。却不想玉楼在玩花楼上远远瞧见,大声叫道:“五姐,你走这里来,我和你说话。”原来两个蝴蝶没曾捉得住,倒订了燕约莺期,则做了蜂 花嘴。正是:狂蜂浪蝶有时见,飞入梨花没处寻。
  经济见金莲去了,默默归房,心中怏然不乐。口占《折桂令》一词,以遣其闷:我见她斜戴花枝,朱唇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前日相逢,今日相逢;似有情私,未见情私。欲见许,何曾见许?似推辞,本是不推辞。约在何时?会在何时?不相逢,她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二十三 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众妇游园的当天,西门庆去夏提刑庄上吃生酒。回去时从南瓦子走,寻得两个“捣子”,一个叫草里蛇鲁华,一个叫过街鼠张胜。西门庆向他们附耳低言,把蒋竹山要了李瓶儿之事,说了一遍:“只要你兄弟二人,替我出这口气便了。”说毕,将顺袋内四五两碎银子,全倒与两人。
  且说李瓶儿自从招赘了蒋竹山,约两个月光景。蒋竹山本腰里无力,先只买些淫器想打动妇人心。谁知她曾在西门庆手里,“狂风骤雨都经过的,往往干事不称其意,渐渐颇生憎恶”,因此常把蒋竹山“中看不中吃,镴枪头,死王八”地骂个狗血喷了脸,把他赶到了前边铺子里睡,一心只想西门庆,不许他进房中来。
  这天蒋竹山受了一肚子气,正在铺子里闷坐,只见两人吃得踉踉跄跄、睖睖睁睁地进来,口中胡说八道。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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