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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长夜未央 by 晓渠-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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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源和周正,是不是对头?”

      蒋捷忙碌的双手短暂地停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拿起一本“投资分析” ,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听谁说的?”

      “你跟我装傻吧?” 蒋敏在蒋捷床边坐下,“林源在查的人是不是周正?”

      “唉,” 他把书放在膝头,看着对面的姐姐,“我看你最好也跟着我装傻好了。”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嗯,姐夫没跟你提过?”

      “他不怎么提工作,可我知道他讨厌周正。再说,我对官场上那些事儿,也多少算了解。” 
      蒋敏笑开,拍了拍弟弟的肩头。“可惜我们两个,都绝顶聪明的,到头来都是装傻的命啊!” 

      “你是聪明人,还懂装傻呢,我是真傻。呵呵。”

      蒋捷刚说完,听见爸爸在厨房喊自己,连忙走出去看。

      “我想给你和你姐做些薄荷糕带回去,家里没有薄荷叶了,你出去帮爸爸买些回来。”

      “好,” 蒋捷爽快地答应,拎了外套出门。


      四月天,晚上还是凉。蒋捷拉紧外套,在迎面一阵潮湿的冷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过街角,一家小杂货店已经关了,只好沿着马路往下走,他知道过两条街有间京华超市,应该有卖薄荷叶。在等红灯变绿的时候,蒋捷不经意地扭头,看见自己停在路边的银色凌志。家里只有两个泊车位,姐姐先到给占了。蒋捷只好绕了两条街,才在路边找到停车的地方。此刻吸引他的,是在自己车旁边,站了一个人,正往自己车里看。蒋捷见是绿灯,小跑着过了马路,走向那人。到了近前,借着路灯渺茫的灯光看过去,没想到,竟是林源。

      “怎么不到家里去?” 他问,“姐姐还在。”

      “嗯,” 林源掐灭手里的烟,“我在等你,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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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凭什么这么说?”
      蒋捷扬了扬眉毛,路灯微茫的光,斜斜地照进小巷,淡淡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林源感到心脏忽然跳快了一拍,暗夜里蒋捷不屑一顾,带着冷漠和蔑视的目光,竟如此陌生。林源知道蒋捷母亲对他甚为严格,养成他性格内敛,在人前,高兴也很少大笑,伤心也不会哭。他对所有人恭敬礼让,待人接物,向来温和。连自己的母亲也常赞,蒋家的孩子真的是很有教养,招人疼爱。可如今稳重里带着尖锐的双眼,真的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蒋捷吗?林源转移自己的目光,再点了一支烟,向后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吸烟,很快一半香烟成了灰。
      “别问为什么,离开他。”
      “这种没有建设性的谈话,还是结了吧!”
      蒋捷边后退,边对林源说:
      “姐姐还在楼上等你呢!看在你没出世的女儿份上,别在她面前这么抽烟。”
      “你别走!” 林源跳身拦在他面前,“你死心塌地跟着周正,可你对他了解多少?”
      蒋捷站著脚步,小心退后跟林源拉开距离。
      “有必要知道的,我都知情。”
      “那他做的非法生意你也知道?他勾结南美的军事武装,向中东的恐怖组织走私军火,这些你也知情?”
      蒋捷稍稍地侧目看了林源一眼,随即平静地说:
      “周正名下的军火生意,是经过政府授权的合法经营。公司有出口权,向美国政府批准的国家出口合法数量的武器,每一笔生意,文件齐全,有据可查。周正个人的投资理财有专业的管理机构打理,税务交给专门的会计公司,涉及司法诉讼,他有专属律师团,你有充足的证据,可以交由司法途径解决,这样私下污蔑,散布不实谣言,无稽之谈,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林长官。”
      说完,蒋捷顷身,在林源摸不清他的企图的情况下,忽然出手伸向他的口袋。林源下意识伸手去挡,不料蒋捷料到他会如此,一只手将他的手格开,另一只手在他胸前的口袋处轻轻一按,“吧哒” 
      一声响。
      “还有,以后用录音机的时候,不要用这种带提示的高级品。”

      林源尴尬地皱眉,他外衣的内袋里的确是有录音芯片,当音量过低,接收不到的时候会自动闪动提示。大概是刚才自己窜身拦住他的时候,衣服敞开,林源知道蒋捷对灯光一向敏感,尽管小灯很暗,只闪了几下,还是给他注意到了。
      蒋捷失望地低着头,调整一下不规则的呼吸,感到了心里平静,才说:
      “不说了,好不好?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姐还在楼上等你,我得去给我爸买薄荷叶,他给我们做薄荷糕吃。”
      林源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支着墙壁,他的头垂在抬起的手壁上,欲言又止,他转过脸,又再回头对上蒋捷的眼睛:
      “小捷,我是,为了你好。。。。。。”
      “停!” 蒋捷觉得自己的心里那勉强压下的愤怒又再掀起一角,“你逼我跟你摊牌吗?” 
      他完全没有给林源反应的时间接着说:
      “你刚入警界的时候,曾经找过周正,希望跟他‘合作愉快’ 
      ,可是他看不上你的狂妄,选了汤力。多年来,虽然你也一直在升官,可势力总是不如汤力,他总是比你高两级。最后,你找了另外一个靠山,帮着他打击周正,和周正背后的势力。你把自己说得卫正除邪,官冕堂皇,事实不过是你在他身上,无法谋得利益,进行打击报负而已。”
      一口气说完,蒋捷的心虽然依然跳痛,情绪却平复下来。他正视着林源尴尬不堪的脸,舒缓了口气,才慢慢地说: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你想刺激我一口气说完吗?”
      “你,” 林源话语间有丝颤抖,心里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小捷,你,误会了。”
      “真让人失望啊!你,” 
      蒋捷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难道你还看不清,我已经不是那个站在水里任你随便亲吻的,十五岁的傻小子了。我懂黑白对错,也会分辩爱恨是非,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并终生无悔。”
      林源的肩膀无力地搭拉下来,整个人有些萎糜地靠在墙上,声音里是不解和沮丧:
      “可你,为什么要选他?”
      “不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他身边的吗?” 
      蒋捷对上林源震惊的注视,“跟你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成一家人,你是我姐一心一意爱的人,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我爸我妈真心疼爱的女婿。我会把它当做永远的秘密,不会跟任何人说,我会尊敬你,甚至配合你演戏,维护和和睦睦的一个家。只要你,别把我当小丑一样耍着玩,好不好?”
      林源垂下眼帘,心里一层一层的武装,象是腐木一班,驳落不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蒋捷猜出一切,也在意料之中。林源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你还不满足什么?我姐死心塌地爱着你,有活泼可爱的儿子,女儿就要降临,三十岁就位居高位,事业顺利,你还这么年轻,汤力的位置迟早不是你的?你要查周正,你就查,你要恨我,也尽管恨。可我知道,你是喜欢蒋敏的,她心思比谁都细,你若真不爱她,跟本别想骗她。可是,她的幸福,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爱她,和你们的孩子。摸摸自己的心,你想要的是什么?林源,那些年少的梦想,就是一场梦而已,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人不能太贪婪,要懂的惜福啊!”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一遍遍绕个不停,人却义无返顾地离开了。林源目送着蒋捷颀长挺拔的背影,走到灯火的尽头,慢慢消融在一片黑暗之中,再看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蒋捷,五岁。”
      “我叫林源,以后我给你撑腰,没人再敢欺负你!”
      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巷子深处,脸埋在双膝之间偷着哭的小男孩。蒋捷,长大了。可是,什么让他长大?是什么,让他和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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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斯和五年前不大一样了,他目前在华盛顿势力大,关系网密集,这几年是靠他不少,他的对手都把我们看成是一条船上的人,以打击你做为推倒他的缺口,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跟他划开界限,虽然这种局面可能是他故意布下的,但是,我们从中的获利还是多于麻烦。所以,这次他交待我们办的事,还是不能太马虎。” 

      江山坐在周正的对面,仔细地分析给他听,“当然,要你亲自出面,是没有必要。我跟贺斯联系过,他的意思是这次我们只是个介绍人,就算出了事,要摆脱也很容易,叫你不用顾虑太多。” 

      周正狠狠捻灭了烟头,另一只手扶弄眉心: 
      “你觉得我应该去?” 
      “也不是。从你在洪门当家,我们一直做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不利证据跟你沾边。就算林源那头翻个底朝天,也搬不倒你。这种良好记录不应该打破,况且这次两边的人都不是怎么知根知底的,你去,我和沈兵也不放心。” 

      “你跟我绕什么圈子呢?到底去是不去?” 眉毛皱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是不好办嘛!” 江山也感到头疼。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我去吧!” 
      角落里的沈兵忽然说。“对外就说你会去,到时候我代替你出面,这事本来就是我一直在办,就说比较熟悉,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现在风声紧,他们也不会傻到拖着非等你才交易。” 

      “也好,” 
      江山想了想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生意,用不着你亲自出马。他们知道沈兵的地位,不应该不满才对。等交易完毕,上头如果不高兴,我去周旋好了。” 
      周正手指习惯性扣着桌面,良久才说: 
      “就这么办吧!” 
      沈兵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江山见周正从椅子里站起来,踱步到窗前,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这事儿搞定,你也歇一阵好了。你提的退休的主意我也替你想了,一下子恐怕办不到,总得慢慢地低调下来,减少活动,观察一下再做进一步打算吧!” 
      见周正对自己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支胳膊支着窗沿,只顾直直看向远方,江山只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蒋捷倚着小马坐在湖边。阳光温煦,草地刚刚现绿,小马偶尔扫扫尾巴,大概是打到蒋捷,他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伸手轻轻去推小马。 

      “蒋捷知道这件事吗?” 
      周正回过神,嘴角边不经意露出的微笑还没有散去, 
      “嘱咐过要瞒着他,可我看,他八成已经知道。跟他出去渡假的时候,他好象就猜出来我是在这里瞒着他做什么。” 
      江山笑了,“谁让你找个心眼儿这么多的?想瞒他可够难的。怎么不跟他交了底儿得了?” 
      “唉,跟他说,他就得跟着瞎操心。” 
      周正向来强悍,听他叹气的时候倒是不多,“江山,你有没有这种糟遇,就是打心眼儿里想护着一个人,就怕他陷进来,染黑了他,伤害了他。可那个人别扭着呢!你怎么护着他,他也不领情,老跟你对着干!” 

      “哈!” 江山笑了,“不象你了啊,老大,你把我和沈兵拉下说的时候怎么一点怜惜后悔都没有?” 
      “靠,废话!你俩那样儿的,还用我拉你们上道儿?再说我和七八个小混混对打,给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窝囊废?不拉你们下水拉谁?” 
      “你那点儿血算什么?怎么不说你把那几个打得内脏破裂?” 
      “嗯,” 
      回忆象无声的水,静静地回流,洪叔就是因为那一架,看上自己,终于决定把他带在身边培养。人的一生很多巧合,可能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做了本来不想做的决定,就把整个人生引向不同的方向。一念之间,竟成永远。 

      “正哥,蒋捷是个很独立,有主见,敢担当的男人,他爱你,就想和你并肩齐眉,而不是一只单纯享受的金丝雀。” 

      五月里,一阵轻雷在天空滚过,雨刷刷地,匆匆忙忙落下来。蒋捷跑进客厅的时候,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怀里的书却抱得紧,进屋第一件事先找纸巾,慌张地擦书上的水痕。 

      “你有毛病啊?” 周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过旁人递上的毛巾,朝着蒋捷湿淋淋的头脸擦下来,“这个时候还管什么书?” 
      “哎呀,” 蒋捷给周正大力的挫擦弄得脸疼,“你轻点儿,我的书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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