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四月-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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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终于失去了力气,流干了眼泪,不抽搐了。她没有离开他的怀抱,静静贴在那里。他也不动。
两个人以静制静。
终于她的手机的铃声将这样的局面打破,她接起来,是汪帆。
“我还没回家呢。哦,不是,还没上楼,我在楼下,有点事。我没事,没事了。不用担心,就快回家了。嗯,好。谢谢你打电话来,晚安。”
蓝狄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儿,她为什么这样客气地对未婚夫说话?还要谢谢他打电话来?这是中国不是日本,那样的关系,需要这样客气么?除非。。。。。。?
她合上电话,他问她,“你跟他假结婚?”
什么跟什么?他今晚说的话,除了她名字,她怎么其余全都听不懂?她不解地看他。
“我说,你跟汪帆,到底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
施男恍然大悟,他误会了,他以为汪帆下个月结婚,是跟自己。可是,即便真是这样,又与他何干?他这是见不得他碰过的女人还有人肯要是么。
一想到这里,怨恨怒气统统回来,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冷硬地说,“我俩的事与你无关。”
蓝狄的声音比她的更冷更硬,“施男,你这辈子想与我无关,是不可能了。”
她浑身一个战栗,瞪着他,接近嘶喊地,“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下手已经够狠了,现在是想怎样,想再补上一刀么?”
这次换他听不懂她的话,“你在说些什么?”
她摇摇头,竭力将语调变得平缓,“算了,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你回去吧。”
他不依,抓紧她的小臂,“不行,施男,你给我说清楚。”
“你放过我,我累,我现在只想睡觉。”她这一整天已经疲惫不堪了。他要亲自揭开他赐予她的伤疤,可以,但不是现在。
她的声音确实透着疲惫,表情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思量一会儿,说,“好,你先睡觉。”
她刚要道别转身回家,却被他往相反的方向拉着走。“你这是干什么?”
不远处,一辆深蓝色的Jaguar停在那里,他打开车门塞她进去,系安全带,然后坐到座驾,“你不是要睡觉?行。去我那里睡个够。但是我要你睡醒了马上给我解释清楚。”说罢便开动了车子,不给她说不的机会,车虽很稳,速度却惊人。
施男眼里闪出愤怒,她不要,她才不要去他家,她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她解开安全带,对他说,“下车,我要下车,我不去。”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
车在宽敞的行道上疾速前进,风呼呼灌进来。
“你发什么疯你??把门关上!!你给我坐好!!”他咆哮。
“我再也不要去你的房间,我讨厌那里!”她哭着喊出来。
他似乎霎时明白了些什么,眉头紧了紧,声音却缓和下来,“我们不去那里。你把门关上,坐好。”
听他这话,施男犹豫了一下,终是关了车门。
“系上安全带。”依旧缓和而镇定的声音。
她系上。
刚扣好,他突然一个急刹车,施男本能地闭紧了眼睛。
很静,她也没感觉到疼,好像没发生什么。。。。。。她慢慢睁开眼,看见车子停在路边,一切安然无恙,除了。。。。。。一道充满怒火的目光。
她明白了,缓兵之计,现在才即将进入暴风骤雨的时刻。
她干脆转头不看他,顶在车窗上,置之死地而后生,又重复一次,“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你知道我生气不为这个,”他把她的头生硬地拉回来,一个字狠过一个字地说,“我也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要再有刚才那种举动,不管在谁的车里!想死?拉我陪葬可以,认识你我甘认倒霉,”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苦痛,“可别人跟你有什么仇,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后面一连串的车相撞,死伤多少个都有可能。到时候即便你不死,也得坐牢偿命。”
施男不作声,低下头,心里确实后悔,她根本没想那么多,那一刻她只知道她说死都不想再去他的房间,那个发生了那些当时抵死缠绵,日后却将她的自尊生吞活剥的事情的房间。
“但没想到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想再回去那里,”许久,蓝狄嘲讽闷声道,“不过我现在不住那,你可以放心坐稳了。”说罢,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而行,他不再开那么快,施男竟坐得舒服起来,有点昏昏欲睡了。她甩甩头,脸看向窗外,夜里的北京呵,斑斓绚丽,八年前他第一次吻她的那晚,他们也是在这样的夜色里走回了家。蓝狄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后面取出一个软枕,递给她,她沉默着接了过来,放到肩头,斜靠了上去。这样的姿势,她的目光正好落到开着车的他的身上,他目视前方,抿着薄唇,知道她在看他,却不分神,脸上一片宁静,两分钟前的暴风雨丝毫没了痕迹。还是那天晚上,他说,你不要学开车,让男人给你开就好了,虽然那时汪帆才是她的男友,可当时脑海里跳出的,就是眼前这一画面,座驾上的人,是蓝狄。
车向果然不是往东单,不多久,车子驶入建国门一个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蓝狄给施男开门,然后锁车,带她乘电梯上楼。她打量四周,进出公寓的人无不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可这在她看来真是惺惺作态,就像他一样,对她再礼貌周到,也不是一样做了用而弃之那样肮脏的事。
电梯叮咚停在四层,施男跟着他走,411,412,413。。。。。不会,不会,施男想。可当他们停步时,她抬头看到的那三个数字,分明就是她的生日。
蓝狄看到了她看着416发呆的脸,边开门边冰冷地说,“得意么?你狠心抛弃掉的人却对你还念念不忘。”
我们俩
二室一厅的小公寓,设施齐全。明明是温馨的设计风格,为什么施男走进来却觉得寂凉。
蓝狄给她拿出新的被子,然后把床上原本自己用的拿到沙发上,对她说,你好好休息吧。
她点点头,去卫生间。刚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她“啊”的一声尖叫,他忙在外面问,“怎么了施男?”
“没怎么,没事。”施男回话,同时对着镜子沮丧。镜子里她看到自己的脸,花得可以,左一道右一道的黑印儿,纵横全脸。她要投诉,不是号称超级防水的睫毛膏么,怎么还会花。刚才他就是一直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吗?天,她再恨他,也不想他看到她这样可笑的丑态。
水哗哗流,她抹了无数次,才觉得彻底洗干净了。正要出去,蓝狄敲门,她打开,对上他的脸。
他看到她,眼里瞬时写满柔情,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脸终于干净了,低下头喃喃地说,“我刚刚才看见,我的脸哭得那么花,伤你视线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她以为自己的话很幽默,他却半点没笑。
好久,声音低柔,若有若无,“我不是早说过,你怎么样我都喜欢。”说着他递给她一套睡衣,语气恢复如常,“我没新的,你介意么?”
她摇摇头。他出了去。
一套白色的日式浴衣样的睡衣,领口没有牌子,却有个标着字的布条,单单一个“男”字。她知道这只是有些日本衣服标明男女款的方式而已,可心还是颤了一下。她换上衣服走了出去,上了他的床,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躺下不多会儿就发现不妥:虽然她盖的是新被子,可枕头和床单上面仍旧满是他的气息。也许他自己闻不到,可施男对这太敏感了,这样就好像他就躺在她身边一样。
她起身,走去客厅。
蓝狄已经绻在沙发里,裹着被子,闭着眼睛,似乎没意识到她的到来。她没马上开口,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是睡还是醒的他。
他该是幸福的啊,年纪轻轻便有高的职位,美的女伴,好的生活,可他脸上为什么还是分明写着我不高兴?这个男人啊,用叶枫的话说,这个“糟蹋了你又扔掉了你”的男人,可她此刻竟然还想帮他抚平紧锁的眉头。
她轻跪下去,刚伸出手,面前这张英俊脸庞上的星眼却同一时间睁了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原来他没睡,原来他知道自己来了,原来他一直在等着她的动作。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来是想说,我睡这里好了,你去睡你的床。”
“床比这里舒服。”他揉揉眼睛,也不追究她刚才到底要干什么。
“床上有你的味道。我不想闻。”她干脆不绕弯了。
他怔了一下,然后起身,“那我换新床单和枕套。”
她拉住他,“不用这么麻烦,我就睡这里就好了。”
他不动了,盯着她看。她被他看得不知所措。
半晌他说,“施男,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没想到他问出这样一句,可这句正正说到了她郁积的心坎里去,她哭吼了出来,“对,我讨厌你,我恨你,恨透你了,恨不得你永远不要再出现。”
好,交涉提前来临,那大家就都不睡。
“你恨我?你恨我什么?施男,你不要反咬一口!”蓝狄的声音也恼怒起来。
“你神经病!我反咬你一口?你才恶人先告状!”压抑已久的心里话,终于一连串止不住地蹦了出来,“是谁在我有男朋友的时候亲了我?然后亲完却象什么都没发生过;是谁千里迢迢回来要了我?我傻乎乎地从那以后就把他当作另一半了,可他只有在跟我上床的时候才说过一次他爱我;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我等他?可他连毕业后不回国的决定我都要从他母亲嘴里知道!蓝狄,这就是你!你看什么?你那个表情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就是你,你居然现在还想跟我装傻否认是怎样??”
“你在胡说什么?!可恶的那个是你,明明是你!你明明答应了等我,却转投别人的怀抱!若不是你甩了我,我怎么会决定留在日本,你以为我想和你分开么!你现在还质问我?从头到尾你都只把我当成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而已,一头热的那个人是我!”
“胡说!你还狡辩,你这个王八蛋!”
“我都做好了毕业以后就回北京的众叛亲离的准备,施男,可你居然在那个时候背叛!你才是小王八蛋!”
“还越说越夸张了,你编,你编,你继续编。居然还给我扣红杏出墙的大帽子!”
“你还不承认”,蓝狄上来一把抓住她,力道狠的失了控,“好,你说,你现在给我说,那个姓程的,你们那个部长,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跟他什么关系?上司跟下属的关系,好朋友的关系。”
“好朋友?好到投怀送抱?好到在外面开房么?”
“蓝狄,你不要信口胡言!”
他突然松开了她,摇摇头,坐下去,声音疲累,“施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承认,已经这么久了,我以为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可以摊开说的,可以勇于承认的,有什么必要否认?这样有意思么?”
她也不再嘶喊,音调降下来,语气却依然强硬,“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
他抬头看她,眼睛直直盯着她的,像拷问,她也不躲避,直直地回复过去。对视中,两个人似乎都看到了对方的怒气绝不是装出来的。可这是为什么?事实明明是那样的啊。
“那年你生日那天,我其实去了你办公室找你,可却在门外看到。。。。。。。”蓝狄不愿回忆那一幕,可他现在必须说,“我看到你在他怀里。”
施男一惊,他那天来过?可他为什么没进门,没找她?她在程斌怀里?哦对,那天她在哭,程斌安慰她。这。。。。。被他看见了?所以他生气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为什么在他怀里?就凭你看到的一幕,你就这样轻易地下了定论,这样轻易放弃我么?”
“我怎么问你?那时你已经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
“不说话的是你!我生日之前,你有多久没给我电话了?我以为你忙,结果呢?结果我等来的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你留在日本不回来了!”她越哭越凶。
蓝狄见她哭得厉害,皱了皱眉,可还是继续说下去,“那之前有次我给你打电话,是他接的,我听得出来你们在室内。。。。。。。哼,”他讽笑,“那样调情的音乐。。。。。。。他说你在卫生间。。。。。。。施男,你认为我该怎么想?想你们在加班或是在开会么?”
她和程斌在室内,调情的音乐,她在卫生间??施男仔细想,这又是哪一出?哦对了,一定是他过生日那次,她借口去了卫生间,实际是去叫人把那不合宜的音乐关掉。难道那期间他来了电话?程斌接了?可程斌没有告诉她啊。
“那年生日,我等了你一天电话,可你居然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了,即便这样,我还是告诉自己,我要回去,我要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她心里不再有我,这样我才肯相信。可我看见什么?”蓝狄深吸了口气说,“施男,我看见办公室里他抱着你。你同事说你们在一起我还不肯相信,可当时都亲眼看见了,我还怎么再骗自己?第二天我告诉你我要留在日本,我想那是我最后的机会,可那天在大董,你看着鸭子的时间比看我的时间都长,话也不说几句,好像一刻都不愿意跟我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