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对山医话-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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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骤至,令庖僮登楼闭窗,雨过觅僮,则已僵毙。因疑中风猝死,而观身佩之刀,绦鞘如故
,刃则销铄过半矣,杨言其故,殊不可解。余谓此必雷死,非病死也。尝见西人于高楼及藏
火药处,每坎地竖铁杆,上出屋宇,以引雷火流入地中,而其旁必尽去五金之属,言能引雷
。由此证之,是僮之死,亦以刀铁引雷入室而然也。猝中云乎哉!
苏郡叶天士,良医也。有孙六龄发痘,叶视之曰∶绝症无生理,不必服药,其子妇只生
一子
,不忍坐视,因延儿科诊之,遂疏方进药,余病良已。儿科颇自得,谓其家人曰∶老先生道
虽高,究非专科,临症不多,误为逆候。其子若妇,亦甚德之,以为乃翁固不若也。叶闻谓
其子曰∶儿痘果愈耶,某先生力也,当设筵演剧,以酬其劳。子遂折柬招之,儿科盛服往叶
出,众客咸称喜。乃颦蹙曰∶喜恐不能终席耳。众初不解,及开宴,金鼓一声,儿嗷然哭,
遂绝。叶乃欢曰∶吾蚤知其必死也。儿科恧然问故。曰∶此儿先天既薄,感气又深,不能外
达,今未兼旬,勉强收结,所泄乃阳明之毒也。肾经所伏,仍然不动,闻震响则心惊,心火
既动,内迫肾水,水火互冲,毒即激发,而莫可御矣。儿科惭而退,众始服其明也。又我邑
医士王惠昭,亦名冠一时,四方求治者,趾相接。一日随仆行郭外,见隔溪一女子,耘于田
,王熟视良久,顾仆曰∶汝可跣足涉溪,以泥水涂面,突前紧执女手,作拖其下水之势,任
伊芳号哭,不可舍去。仆曰∶百步外有耕者闻声来救,恐难脱身。王曰∶有我在,无害也,仆
如其言,女大骇,极声呼救,其父持梃狂奔而来。王忽止之曰∶是若女耶,将发痘,非此一
惊无活理,三日后必见点,以验我言。其父虽未深信,然素慕王名,姑俟之,至期果然。
亟
延诊视,且问故。王曰∶此肾经症也。猝然震骇,可使转入心经,今无妨矣。遂为定方,不
两旬而愈。或曰∶二症皆发于肾经,一则因惊致死,一则因骇得生,何皆言之验也?余曰∶
叶子年幼质弱,感气既重,正不胜邪,毒终不能外达,故发即死。村女身大气旺,一发即透
,透则生惊者,皆欲触其速发也,然惟叶之能决其必死于初发之时,王能取法于未发之际,
是非三折肱者,其能如是哉!
古人尝以水火治病,其效速如熨炙之类,今尚有之。以水疗疾者,世所罕见也。按后汉
时有
妇人,卧疾经年,诸药无效。华佗令坐石槽中,用冷水灌顶,云当百,始及半,已冷颤欲死
,灌者惧而欲止,佗弗许,灌至七十,觉有热气,继而气若蒸釜,水若沸汤,满百灌,乃使
温褥浓覆而卧,醒来病若失矣。又《南史》载将军房伯玉,服五石散,因以致疾,常觉寒栗
,虽夏月必披裘,徐嗣伯诊之曰∶伏热也,须以水发之,然非冬月不可。迨至十一月,水滴
成冰,平旦令伯玉解衣坐石上,取新汲冷水,从顶浇之,尽二十斛,口噤气绝,家人啼哭请
止,嗣伯怒叱。尽水百斛,伯玉始能动,背上彭彭有气,俄而起坐曰∶热不可忍。乞冷冻饮料,
嗣伯以水一升饮之,疾顿愈。自后肢体常暖,冬月犹服单衣。时珍曰∶此皆伏热之证。火郁
则发之。必于冬月者,盖冬至后阳气在内,平旦亦阳气方盛之时,折之以寒,使热气郁遏至
极而激发之。《米真神灵验篇》云
∶有人患风疾,掘坑令解衣坐坑内,以热汤淋之,良久以簟盖之,汗出而愈。宗 云∶四时
暴泄,肢冷腹痛,令坐热汤中,浸至腹上,频频揉擦,生阳诸药,无速于此。二者皆以水疗
疾,冷热虽殊其理一也。
蜘蛛之毒,甚于蛇蝎。余尝见友家一婢,左臂为蛛所啮,肿如瓮,痛极闷绝。或令以羊
血冲
酒灌之,使醉昏睡一日夜,肿始退。阅刘禹锡传信方,载判官张延赏为斑蛛伤颈,初不觉,
越宿首大如斗,有二赤纹绕项下,至心前,几至不救。有方士取大蓝汁,入麝香、雄黄,以
蛛投之即化为水,遂以汁点咬处,两日悉平。本草言蜘蛛能制蜈蚣蛇伤,其性毒可知,古方
有蜘蛛散,取能定幽暗之风,以治阴疝。吴门王晋三《古方选注》云∶蜘蛛有毒,人咸畏之
,而长邑宰林公瑛,山海卫人,壮年调理方多用之,久亦无害。言有毒者,或南北地异所产
不同耳。物理相制,多有不可解者,顾但知其相制处,亦可救一时之急。邻有幼孩,为群蜂
所螫,顷刻肿甚,或令捣芋艿敷之而消。按《沈括笔谈》言处士刘阳居王屋山,时见一蜘蛛,
为蜂螫坠地,其腹如鼓欲裂,乃
徐行入田间,啮芋梗,以疮就磨之,良久腹顿消。然则以芋治螫,或亦本于此耳。
乾隆初,郡城某绅,患腹痛,发必昏厥,势甚危笃。四方医士,延聘殆尽,诸药毕投,竟
无一验。乃榜示通衢,有能治者酬千金。时逢岁
试,士子咸集郡中。金邑有周生者,性好博,场后与发,薄资尽罄,招覆,案发,周不与,
同寓亦大半散去,周坐困族邸,欲归不时。忽梦亡师某谓曰∶汝已得取,不负此来。周曰∶
昨已出案,门生无分,先生尚未知耶。某曰∶汝案在红笺上。周方欲再问,某遽起曰∶速取
看案。周醒,以为妄想所致,晨起无聊,遂至贡院,见案傍果有红笺,视之,乃某官招医帖
也。因思正无归计,姑就之,倘有机会,亦未可料。遂贸然往略,一诊视,诡言此症非汤药
可疗,余手制灵丹,方期有效。约以翌日,回寓沉思,必得一物,庶可伪为丹药,因徘徊户
外,见墙边有半朽蒲包,乃以黄土封固,炙为灰,分作数包,袖以往。曰∶越两时可一服,
不过三服,病当愈,然是非寻常药肆中物,价值昂贵,必先稍偿药资。主人言若有验,不靳
重酬,预付不能应命。周不得已,爽然反寓。越日,有干仆数辈,辇金而至。曰∶先生妙药
,昨进三服,即吐一血块,腹痛顿愈,聊奉薄酬,还求覆诊。周曰∶今病根已去静养自安,
无须用药,余有急务欲归,不克再往,为我谢覆可也。时我邑杨介眉,医名重海内,绅延伊芳
调理,称周术之神。杨令将所吐之物,洗去血污,置清水内,顷之蠕蠕自动,引之长四五寸
,乃一蚂蝗也。曰∶此必饮水误吞入腹,幸未生子,故得一吐而尽。然私慕周之技,乘间往
访,登堂肃拜,执弟子礼甚恭。周骇曰∶先生医道,谁不敬服,仆素无学问,何敢当此。杨
曰∶愿闻所以知某绅之患而治之。周见其诚,遂实告。杨曰∶蒲包灰尚有否?周乃取余灰出
,杨尝之曰∶是已,此盐包也,盐能杀蛭,故有此验耳。
古有防风粥,以真珠兰碎金犀取油,煮五香稻为糜耳,一盂价值一金。白居易在翰林日
,上尝赐一瓯,食之口香七日,云可除风去湿。是亦芳香逐湿之意也。
按《梁州杂记》饧醋能消介类。忆《说部》载有少年眼中尝见一镜,医者言其必吃 太
多,有
鱼鳞在胸,致眼生花耳。乃设芥醋一瓶,令于饥时啜之,疾遂愈。又有为鱼骨所鲠,几废饮
食,后服白饧而解。证此则饧醋之可消介类,其说信然。
走方医卖药市中,或曰∶一日必疗一病,虽未必然,而亦时有验者。邑有李跛,开鱼行
于东
门外,自言其幼时,足背生细疮数颗,无甚痛苦,绝不为意。夏月赤足坐门首,有走方医目
之曰∶此非癣疥疾也,毒伏阳明已久,亟宜外达,不治当发肠痈,此足废矣。伊芳父怒其妄而
叱之,遂去。不逾月病发,医药半年始愈,而足果废。可见走方祝由之类,虽多以小术惑人
,讹取财物,而于方药所不能疗之痼疾,往往以符咒草药取效,即此可见其非全妄也。
卷四
属性:神农以赭鞭鞭百草,尽去其毒,而后辨其气味,察其寒温,着《本草经》三卷。后虽积
渐增加,
然至汉末,亦仅传三百六十五种,至明东璧氏,汇集诸家,辑《纲目》书,多至一千八百十
二种,而歧误亦多。余谓古书简而多阙,今书繁而多讹,近惟澉水吴氏之《从新》,去取适
中,便于检阅,宜为人所脍炙。然届今甫百年,而品味已多变,异甚至有是名而无是物,肆
中遂以他药代之。在医者但知某药治某病,泛取而浪用之,贻误尚有穷乎。余不揣固鄙,尝
欲明出处,辨气味,诠真伪,去所无,补所阙,更勒一书,名曰《本草时宜》,以切于用。
然必考证详确而后笔之,故二十年来,仅得七十余种。今年逾周甲虑不能竟其事,倘得假吾
数年,庶于是书无憾云。
人参在古本草云,生上党山谷及辽东,形长而色黄,状如防风。产百济者,形细而坚白
,气味
薄于上党,此皆言党参也。濒湖李氏辑《本草纲目》广搜诸品,而未及于参,至我朝澉水吴氏
,订《从新》一书,如分人参、党参为两种,知明时尚无人参。百济、新罗、高丽等国,来
中土互市者,皆上党之类。按《谈苑》载邵化及为高丽国王治药,言参质极坚,用斧断之,
香馥一殿。又《涵海续编》云,辽东有鞑参,色红泽,体实有心,味甘微苦,断之有金井玉
阑纹,人衔之走,气息自若,则都指人参而言矣。时以中国未行,故不入内地,国初始见用
,其名乃着于时,嗣后采者多而产渐少,入山每无所得,至弃其业。道光初,近山农户取子
种之,伪充人参,遂以乱真,渐至真者几绝,医家以是物多伪,亦将弃此勿用,是亦参之一
厄也。今宁古塔参,久已罕见,惟船厂为上,凤凰城次之。风产质嫩而糖重,故价亦较贱,
但昔以光圆短熟为佳,今则以糙熟兼均为贵,是又参之小变。尝观《瓯北集》云,曩阅国史,
我朝以参贸高丽,定价十两一斤,迨定鼎中原,售者多而价渐贵。然考康熙甲午查悔余谢揆
恺功惠参诗,有十金易一两,盖是时参价不过十倍。乾隆十五年,余应京兆式,虑精力不
支,以白金一两六钱,易参一钱,二十八年,因病服参,则其价贵已过半,三十年来,何啻
更增十倍云云。按今之市价,虽不甚相悬,而物产则远不如前矣。余尝悉心辨别,始知是物
真伪,固非难识。在今之医士,寻常草木尚不深求气味,况非习见之品,有终其身未尝一堵
庐山面目者,犹何可与言哉!究之真非绝无,特其价过昂,识者亦罕,故非富贵家,素讲服
饵者,鲜克知其味矣。然于痘科产科,及元气欲脱之症,实有起死回生之力,断非他药所能
代也。忆昔某戚妇,每产血必大下,服参则止。道光壬辰复娩时,次参甚行,某置两许,意
十倍服之,功力足以相抵,及服,崩血愈甚,气竭欲脱,急市山参一钱,服之即止。按参之
功用,固在诸药之上,行之中土,百有余年,活人无算。自为奸民私种,以致鱼目混珠,遂
见疑于世,而弗可不惜哉!
经云∶五谷为养,五蔬为充。蔬者收也,所以佐谷气而疏通壅滞也。时珍曰∶凡草木之
可茹
者,为韭、薤、葵、葱、藿五菜。然菜固不止于五,说原蔬植三百有六十,《纲目》仅收一
百五种,余俱不可考。今民生日用之常,更不及十之三四耳。按蔬品惟蒜、胡荽、苜蓿。汉
时得之西域,唐贞观中泥婆罗国,又献菠 菜、浑提葱,至今传种不绝。近通泰西诸国,其
蔌果携入内地,土人觅种植之,市以获利,而华人亦有以之充馔者。今略摘数种,辨其气
味,以备考证。卷心菜,俗名哈喇菜,叶卷如球,色青,经霜后微紫,去数层,内叶嫩黄脆
美,俟其自放,其大如盖,气味甘平,利肠清胃,大抵似菘而味不及耳。花菜来自花旗,故
名,叶缺刻如细芥,色浅黄,味甘淡,润肺化痰,性亦和平。笋,色白细长形如玉箸,味淡
微辛,中实无节,固非竹类,土人因其形似笋芽,故名之耳。然南菘北植,即化芜菁,今隔
数万里重洋,而仍不失色味,是亦不可解也。
古人春食凉夏食寒以养阳,秋食温冬食热以养阴,此四时之宜,以合阴阳,而安六腑。然天
生果品,亦应候以益人,如春生梅,酸敛以平肝木;夏生瓜,甘寒以清暑热;秋生梨,甘凉
以肃肺金;冬熟杞,甘温以益肾水。此即经言五果为助,五味为色,以应五脏也。
方伎之流,以法取童女初行经水,谓之红铅。多方制炼以惑人,而尤盛行于明末,有术
士制一粒丹,用乳调匀,使人仰卧,从鼻灌之,美其名曰进大药,朝贵多趋之。李可灼红
丸之案
,即此物也。按妇人月水咸热有毒,服之伤脑,术士之言,岂足信哉!观萧了真金丹诗,亦
可悟矣。
竹根木屑,贤者注意,世固无弃物也,惟医亦然。苟明其意,凡物皆可疗疾。如徐嗣伯
尝以
棺中死人枕,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