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对山医话-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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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对山医话
作者:毛对山
朝代:清
年份:公元1644…1911年
卷一
属性:古以五气、五色、五声,视人生死,盖即诚中形外之义,亦可见疾。虽伏而未发,其脏
腑已先受伤,故必现于形声动作,譬室有火患,初不及觉,驯至烟焰满中,则勃发而不可御矣。
然为曲突徙薪之计者,近医亦罕。《说部》载宋神宗精医理,有内侍病肿,太医言不治。帝
为诊之曰∶阴虽衰,阳未竭,犹可疗也。令食蒜煮团鱼而愈。熙宁初,京尹吕溱上殿进扎,
郎中周约随趋。帝问∶吕体中无恙否?吕以无对,顷之复问,且问周见吕如何?周对如吕。既
退
,吕引镜自照,顾周曰∶面有晦色否?周曰∶龙图无自疑,容彩安静。未几,溱果病,遂不
起。噫!如神宗者,可云望而知之矣。
切脉、辨证、立方,为医家三要,而脉尤重。盖脉既切明,自能辨证,而投药不难也
。今医
者,苦于脉理难凭,乃竟尽弃不究。惟学写医案,作门面语,论证则以活脱为能,用药惟以
和平为贵,自谓胜于偏执好奇孟浪自喜者。不知用药如用兵,贵乎神速,若迟疑不进,使邪
势蔓延,必至救援不及,致危殆而后已。夫偏执好奇,诚为医家所忌,然或因其立法乖异,
在病家尚不轻信;若和平之剂,人即知其未必效,亦取其无害而就之。岂知因循两字,误人
不浅,在寻常之症,弗药亦愈;若生死关头,其可须臾耽待乎?
余初读《灵》、《素》诸书,觉其经义渊深,脉理错杂,每若望洋意沮,继并心一志,
遍览
前贤注释,有所疑,则整日默坐苦思而力索之,乃渐通五运六气,阴阳应象之理。每调气度
脉浪,决人生死,亦时或有验。忆昔避兵乡里,对巷有吴某晨起方洒扫,忽仆地不语,移时
始醒。延余诊视,仍能起坐接谈,按脉则势急而锐,真有发如夺索者,盖肾气败也,危期当
不越宿。遽辞以出,人咸不之信,讵日未昃而气绝矣。又,布商周某,偶感微疾,就余诊视
。余曰∶今所患勿药可愈,惟按心脉独坚,湿痰阻气,气有余即是火,火郁不散当发痈。时
周脑后生细疮,累累若贯珠。余曰∶君以此无所苦,一旦勃发,为害非浅,亟宜慎之。彼终
不为意。及明春,果以脑后毒发而死。据此则凭脉决证,似乎如响斯应矣,岂知脉理微茫,
又有不可臆断者。余有戚某过余斋,形色困惫,询知患咳经月,行动气喘,故来求治。诊
其脉至而不定,如火薪然,窃讶其心精已夺,草枯当死。戚固寒士,余以不便明言,特赠二金
,惟令安养。时已秋半及霜,寒木落往探之,而病已痊。细思其故,得毋来诊时,日已西沉
,行急而咳亦甚,因之气塞脉乱,乃有此象欤?然惟于此而愈,不敢自信矣。脉理渊微,固
未易丝分缕析,而世之医家病家,咸以脉为首
务,岂知脉居四诊之末。上士欲求其备,原难舍脉以言病,而亦不能离病以就脉也。盖凡临
证,必先询其病之所在,与受之所由,察虚实,观气色,俟胸有成见,而后按脉以决其疑。
若脉不合症,必更求病之所以然,与脉之所以异,准此立方,或可无出入之虑。本不专以三
部九候为凭也。矧今世粗工,略知脉理,便强作解事,谓病之原,本按脉能知。在病家亦信
其造诣甚深,指下自能洞见。孰知古之宗工,亦无此本领乎?余为是言,非轻视夫脉也,正
以理甚渊微,未容伪托耳!
胎产非患,惟稽古杂志有异胎五则,称不救。而方书恰未之载,五者何?一曰束,胞带
紧束不解也;一曰冲,临产时,冲逆不下也;一曰挺者,横截腹中,手足不露;一曰捧心,子捧
母心,心随胎落;一曰,卷肠,肠断始脱。遇此五者,母子得存其一幸矣。至怀胎之迟速,
亦甚不同,有三四年而后生者,此胎气使然。静待固无所害,若见腹膨既久,误认为病,以药
攻之,必至胎损而堕,悔何及哉?更有七月五月而生者,考孕生五月,古名赅胎,以父母禀气
之旺,阳生而阴即长,故先期而产。此如向阳花木,得气在先,十月即华,不待三春始发耳
。俗子不明此理,妄有诽讪,至产母忿不欲生,良可痛恨。昔余家有坟丁赵德隆者,娶邻女
未六月而产一男,戚党咸窃笑,幸赵知妻素端方无疑问。子后渐长,声音笑貌,酷类德
隆,于是群疑始释。又有孕终不产者。《元人说部》所载∶南邑下砂四灶,盐丁顾寿五,妻王氏,
始笄适顾,子女已生其五,而于至大辛亥复有孕。及期,临蓐七日不娩,后仍如故。每嘱家
人死必焚我,勿待尽,须查看腹中物,以明何疾。继于至正庚寅十月,腹骤动,痛极而死。
越二日,家人遵遗言以火化之,取物视,则胞带缠束甚紧,剖之乃一男胎,其肋骨坚如铁石,
计怀胎四十年。其妇以甲戌生,死年七十有七。胎产常事,有怪异若此者,其故固不可解也
。
古云∶读书不明其义,不如不读。言恐反为书惑也。而在医为尤甚。盖古人方论,惟言
一症,不能随其传变,故可意会,而不可拘执。即如虚损一症,丹溪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主
治在心肾。以心主血,肾主精,精竭血燥,火盛金衰,而成劳怯。故治以四物六味,补益真
阴,俾火自降,而肺金清肃。在东垣则又以脾胃为本,言土浓则金旺,而肾水亦足,故以补
中益气为主。后世咸宗李而以朱为误,谓造化生机,惟藉此春温之气,若专用沉阴清化之品
,则生生之气索然。是盖未知上损从阳,下损从阴之义矣。按《金匮》云∶脉大为劳。极虚
亦为劳。脉大指损及心脾,营血亏而气分泄越,宜归脾建中益气养营为要;极虚则言精血
内夺肝肾,阴不能自立,宜以四物八味,壮水化源。乃知前贤立方,本各有见;后人不分阴
阳,不察脉理,但言治损而茫不知其损之所
在也。嗟乎!药能治病,亦能致病。昔人有言∶不遇良医,不如不药。盖治病犹易,治药为
难耳。有友僻居乡曲,每言其处,苦无医士,无药肆。余谓∶果尔,亦未必非一乡之福也。
凡治病必察虚实,勿盛盛,勿虚虚,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此《素问》审治之
义也
。今之医士,每遇年老之人,辄投温补。而补之一字,又为人所乐闻。不知老人脾气既衰,
饮食入胃,输化不清,蒸变为痰,气机阻遏,气有余即是火。故治老人,略同幼稚,当以清
通为主,是即经旨六腑传化不藏,以通为用也。徐灵胎曰∶千年之木,往往自焚,盖阴尽火
炎,物理然也。余谓积秽沟渠,必多拥塞。人能味此,老人之疾,非纯以温补为法矣。昔金
坛王肯堂,年逾八旬,患脾泄,经年不愈。医投温补而转剧,延我邑李士材诊之,用巴豆霜
下痰涎数升而愈。此非李之明于辨证不能用,非王之知医,亦不敢服耳。张子和曰∶良工先
治实,后治虚;粗工或治实。或治虚;谬工则实实虚虚;惟庸工能补其虚,不敢治其实也。
昔有人乘舟遇风而患心疾,医者取多年船柁于手汗所积处,锉末饮之而愈。医以意用,
初似儿戏,往往巧发奇中,有未易致诘者。庐陵尝举此语坡公,公笑曰∶然。以才人之笔烧灰饮
学人,当疔昏惰。推之饮伯夷之盟水,即可救贪;食比干之饭,即可愈佞,舐樊哙之盾,亦
可治怯;臭西子之珥,亦可愈恶疾乎。庐陵亦大笑。余谓∶是固不可太泥。古人用药,每取
形质相类,性气相从,以达病所,亦有纯以意运,如弩牙速产,杵糠下噎,月季调经,扇能
止汗,蛇性上窜而引药,蝉膜外脱而退翳。所谓医者意也,殆即此类。本不当以常理格,亦
未可以必愈,其如或执而不通,适为坡老所笑耳。
今医士每见身热脉数,辄投柴葛,以为邪散则安。不知六淫感证,固非一端,见症虽略
相同,治法则自有别。盖温邪忌表,湿家忌汗,前贤固有明训。王晋三古方选注,集伤寒百十三
方,攻补温凉,无所不备,岂仅以解表为事哉?即足经纶,治表散亦不宜太过。盖病中大汗
,最能暗耗元阳,致病后每多损怯。尝《阅说》部所载,范云仕梁为治议时,武帝有九锡之
命,期在旦夕,而云适病疫,乃召徐文伯诊之,欲求速愈。文伯曰∶此甚易,但恐二年后不
复能治。云曰∶朝闻道夕死何妨?况二年乎。文伯乃以火 地,布桃柏叶于上,令云卧之,
汗大泄,翌日遂愈。后二年,云果暴卒。宣解之不宜过甚如此。治病不难用药,而难于辨证
,辨证既明,则中有所主,而用药自无疑畏。如明永乐中东宫妃张氏,经阻阅十月,疑有孕
。上命太医盛启东诊之,盛谓非孕,进方多破血品,东宫怒曰∶早晚望诞育,岂宜服此?即
屏退〉阅月病益剧,复召诊,仍疏前方,东宫禁盛于别室,而后服其方。盛家惶怖无地,事
恐不免,而盛洋洋若不经意。越三日,家人忽闻门外呼殿声甚喧,出视则盛已红棍前引,
获浓赏归矣。询之知妃服药后,下血数斗,疾渐平复。可见识病既真,下药终无疑畏,如盛者
于医,无愧为良矣。
《太素》之脉,析五运之微,穷造化之理,能决人富贵利达,贫贱寿夭,此无他,至于
理而止耳。盖人禀天地之气以生,故五行之气,隐于五脏,通于六腑,呼吸之间,阴阳开合,造
化玄微,靡不毕见。尝考《太素》诸书,首重心脉。心,主也,一身之动定系焉。凡人贵贱
,惟在轻清重浊,其词曰∶心脉分明紧秀洪,自然禄位至三公,清调三按俱无绝,福寿绵绵
紫诰隆。盖脉清则神清,脉浊则气俗,得先天气浓,故神旺气充,脉必明秀而无杂乱至贵也
。大抵男子以肝木巽位为主,女子以肺金兑位为先。清如玉之温润,应指分明,不沉不濡,
调调不绝;浊则粗燥无神,息数混杂,按之不显,如撒干砂,此贵贱之所由分也。然脉分六
部,变应万端,其间阴阳聚散,生克无穷,义奥同于易理,非有宿慧者,岂能参其机要哉?
藜藿之躯,不数服药,药故易于见功;膏粱之体,未病先药,既病而药难取效。常见富
人染病,一日数医,医者争奇,冀得偶中,方药乱投,致多误事。有挽显者诗曰∶堂深人不知何
病,身贵医争试一方。大抵富人病多误于乱药,贫人病多误于因循。
卷二
属性:抱朴子曰∶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然炼服之法,失传已久,世人未得其术而
轻试之,浅则骨痿,久则致命。是欲延年,而反促其算矣。后魏·李预餐玉致疾,谓其妻曰∶服
玉当屏居山林,排弃嗜欲,而我酒色不绝,自致于死,非药之过。然虽死而尸体必当有异,宜
勿遽令人知餐服之功。时在七月中,长安毒热如沸,而尸停四日,体仍不变,口亦无秽。昔
人有临死服玉屑五斤,死经三年,肤壳如生者。李时珍曰∶服玉未必能令生者不死,惟能使
死者不朽耳。东坡晚年好烧炼之术,多与方外游。尝遇灵智道人,授以炼服丹法。云∶于二至
后常吸鼻液漱咽,独居净室,溺则封置瓷器中,盈月开视,当有细砂结其上,如浮蚁然,以
绢滤取,用新汲水淘净,枣肉为丸,此名阳丹阴炼。又,取人乳入银鼎,慢火熬炼如淡金色
为丸,此名阴丹阳炼。盖此二物须经 炼,始有阴阳相济之功,得成九转还丹之力。坡翁谓
灵智妙用,沉机捷法,非其人不轻泄也。
成天地者,气也。天地成而万物生,气固为生生之本。凡血肉之物,气生则生,气尽则
化,此自然之理。术家有服气之法,不过能却病延年,亦不能令人不饥不食。然按孔子家语∶食
石者,肥泽而不老;食水者,耐寒而若浮;食肉者,勇而悍;食谷者,智能而夭;食气者,神
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是食气固能不死也。尝阅《宋人杂说》,嘉 间河北大饥,有
民襁负一子,觅食他方,中途迫于饥困,遂弃子于空冢中。乱定归乡,过其处,欲收埋残骨
,则儿未死,肥健愈于弃时。视冢中空无所有
,惟见一蟾蜍,大如车轮,气咻咻然出穴中。抱儿归,与之食不食。六七岁肌肤如玉。其父
携至京师,以示儿科医者,言物之有气者能蛰,燕蛇虾蟆之类是也,能蛰则能不食而寿,此
千岁虾蟆也;儿得气故不饥,若听其不食,终身不娶,后必成道,无须药也。《东
坡集》亦载其事,谅非子虚。然思儿在冢中,得其气而不死,或然;既出穴,仍不食不饥,
其理殊不易解。
昔在京邸,遇东鲁宋老人太初,年九十有四,须发皓然,颜如童子。下榻福清道院,日
惟静
坐一室,三餐之外,无所嗜好。余曾叩其摄生之术,曰∶饮食但取益人,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