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环-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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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环
师承燕 著
王淑敏是重棉一厂的挡车工,这年三月份下的岗,一个月以后,被招聘到平安
保险公司,在寿险部做推销人寿保险的业务员。她自己说是运气好,但别人说她靠
着的是年轻。她觉得有点好笑,但一细思量,也的确如此。她虽已不是少男少女了,
但比起厂里那些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她是年轻。她今年刚刚二十八岁。但据消息
灵通的人讲,保险公司一眼就看中她,除了年轻,最主要的还是她没有结婚,没有
结婚就没有家庭的拖累,就有充足的时间跑业务。寿险部的业务员最需要的就是时
间,就是一心一意地投入。
三个月的培训,非但没有培训出职业自信,反倒有些后悔不及了。她老是想着
自己是不是这块料儿,她原先在厂子里很少讲话,也很少与不相关的人打交道。有
人说她是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的那种人,是那种内心清纯无比,但对梦以外的混
浊一无所能的人。这样的人,极适合生存在一种相对封闭的世界中。但保险业务却
刚好相反,总是活动于极为开放的环境当中。王淑敏从一开始,就有一种恐惧,一
种恐惧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物的感觉。
但不如此,又能怎样呢?她想先做着试试看,实在不行再说。
前天是星期五,她结束培训后到办公地点设在杨家坪的寿险部报到。经理有一
搭没一搭地问了她的大概情况,就把她交给一名老业务员,说是先跟着跑一跑。她
就象是在工厂里拜师一样找到了那位老业务员,谁知那人不耐烦地说,我刚来的时
候谁带过我啦。劝人买保险,本来就是三分能力,七分运气,运气怎么个教法呢?
王淑敏一听,不知所措地呆在了原地,想不起来说什么好。老业务员一看王淑敏这
般模样,猜到是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拉着王淑敏坐下
来,说不是我不愿意教你,你一进这个门,你就是我的竞争对手,有教对手怎么打
败自己的吗?这样吧,你先从你的亲戚,朋友开始。王淑敏困惑地说:那怎么说呢?
怎么说?老业务员有点不高兴了,难道培训时没有讲过吗?王淑敏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老业务员说,那还不容易吗?你就说你下岗了,现正在保险公司试用,买份保
险既是帮他自己也是帮你呀。王淑敏还是没有说话。老业务员急了,你难道没有亲
戚?王淑敏摇摇头,说很少来往。朋友呢?总会有几个朋友吧?王淑敏又摇摇头,
说认识的都是厂里的姐妹,有的连工作都没有,哪有钱买保险呢?老业务员也摇摇
头,无奈地说,你以为这碗饭就这么好吃呀。这么着吧,你先到住宅小区里转转,
遇见门就敲,指不定你的运气好。又是运气,王淑敏问:那行吗?老业务员一看表,
说不行了,我还有事。我给你写一个地址,对了,你在哪儿住?沙坪坝?那行了,
离你那不远,有一个白马凼小区,里面住的都是区县来重庆做生意做发的人,都挺
有钱的,星期天你就到那去转转吧。记住,最好找女主人,能拍板买保险的都是女
主人,找男的没用。说着,给王淑敏写下详细地址后,老业务员就急匆匆地走了。
今天是星期天, 王淑敏找到白马凼小区时,还不到9点。她也不知道是来早了
呢还是来晚了,又不知道该先敲谁家的门,只好漫无目的地转着,漫无目的地瞧着,
漫无目的地想着。走着走着,她突然在一家一楼住户的窗前停住了脚步,就象是被
磁铁吸附住一样。事后她想大概是那人家里亮锃锃的家具吸住了她。这一家防盗窗
里的两扇铝合金滑窗开启了两手宽的缝,窗帘一边拉开,一边拉拢,从拉开的那一
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屋里的大部分陈设。看样子是一间餐厅,屋正中摆放着一张餐桌,
桌上零零落落地是几只碗碟,很象是吃完饭没有收拾的样子。王淑敏注意到屋里的
家具高档华丽,主人一定很有钱,于是她站在窗前,一边往里瞧,一边听着,她希
望这时女主人出现,希望她一说来意,哪怕是隔窗说一说,那女主人就会欣然买一
份保险。怎么不会呢?买保险是好事呀,有备无患呀,她绞尽脑汁搜罗着培训时教
的推销术语,忽然她听到这家住户另外的房间里有人说话,说什么她听不清楚,她
壮起胆来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应,她又往跟前挪了挪,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人应。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刚想转到门前头去,这时里间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几步冲到王淑敏站着的窗前,脸色铁青地喊:救救我,快去喊人救救我。王淑敏惊
呆了,本能地也朝窗前凑过去,但还没等她醒过神来,里间跟着又冲出一个男人,
王淑敏根本就没能看清楚那男人长着什么模样,因为那男人动作太快了,他一冲出
来,先是一手捂住了喊救命女人的嘴,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一下子拉拢上开启的窗
帘,再隔着窗帘拉拢上滑窗。这几个动作差不多是一气呵成,刹那之间,一切都变
成了寂静无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王淑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她
猛然醒悟,她所看到的情景是真实的。她看见了那女人的脸,端庄的脸,白中泛青
的脸,极度疲惫的脸,还看见那男人的手,就是一下子捂住那女人嘴的手,手是什
么样,她没有看清楚,但手上戴着一样东西却是让她永世难忘,她绝对忘不掉的,
那男人手上戴着一枚玉指环,一枚碧绿碧绿的玉指环。
王淑敏本能地感觉到是出事了,因为她本能地感觉到那枚玉指环散发出来的阴
森之气, 她没有多想,便急忙找到一个公用电话,向110报了警。等她引导着闻讯
赶来的巡警敲开了那一家的门后,王淑敏觉得自己又象是在梦中一样了。
开门应答的是一位年约五十几岁的男人,憨头憨脑的,脚下散着一双塑料凉鞋,
一听到巡警的来意,就直起嗓子吼叫起来,是谁在瞎胡闹?然后说你们自己看好了。
王淑敏走到餐厅,一看说没错,就是这一家。巡警问,肯定没有错吗?王淑敏又看
了几眼,肯定地点了点头。那男人急了,忙冲着另外屋里的一个女人喊,你快出来,
有人说你刚才在喊救命,那女人揉着睡眼惺松的双眼来到餐厅,恶声恶气地说,是
哪一个吃错药了。王淑敏一看,根本不是那个喊救命的女人,就说,不是她。那女
人说,你有病呀,这家里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吗。王淑敏也急了,慌忙解释说,我
确实看到有人喊救命,刚喊了一声就被一个男人捂住了嘴,捂着那女人的男人手上
戴着玉指环。那女人立刻还以颜色地说,神经病,有男人戴玉指环的吗?巡警这时
也面现怀疑之色。王淑敏愣住了,男人没有戴玉指环的,但她明明是亲眼所见呀?
星期一到公司一说,没有人不说她是弄错了的,就连经理也说她是弄错了。经
理专门把她叫到经理室,又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还特意问到看没看清楚那男人的
脸,王淑敏说,没看清楚,但如果见到了,也许能认出来。经理不高兴了,说根本
没有的事,你怎么认出来呢?王淑敏说,那枚玉指环不会假吧,经理不屑地说,玉
指环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们戴的,男人怎么会戴那种东西。还说,你再不要说了,
警方还在调查你,怀疑是你报的假案,你最好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也不要给公司惹
麻烦,再胡闹是要受处罚的。
所有的人都这么说,王淑敏也差不多以为是自己弄错了,但那枚阴森可怖的玉
指环让她睡不着觉,让她总象是站在悬崖的边缘,她老做恶梦,老是梦见那枚玉指
环,老是梦见指环的碧绿延展成一尾青蛇,死死在缠在她的身上,透不出气。她变
得喋喋不休起来,总是在公司里讲她的梦,讲那条碧绿的蛇。讲得同事们厌烦,讲
得她自己也开始厌烦。渐渐的,她讲得少了,这是因为青蛇的梦做得少了。到了临
近元旦的时候,她差不多把这件事忘掉了。
快过元旦了,公司给每一位女职员发了一张做美容的消费券,算是年终的奖励
之一。发给王淑敏的是一张洗面的票,上面写清楚消费的时间,地点。王淑敏本不
想去,但同事们说不用白不用,外面洗次脸也要花几十快钱呢。
王淑敏票上的时间是星期三下午6点。 她按照票上指明的地点按时找到了那家
美容院。她一进门,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位年轻的男美容师正伴随着音响
里的音乐乱蹦乱跳着,王淑敏刚想退出去,美容师却关掉了音响,问她是不是来洗
脸的。王淑敏有些局促地拿出票,递给美容师。美容师接过去几乎看都没有看,就
说又是平安公司的,说着竟然上前搂住了王淑敏的肩膀,王淑敏吓得往后一缩,美
容师松开了手,嬉皮笑脸地说,我会让你很舒服的。王淑敏厌恶地打量着他,感到
很恶心,那美容师竟然染了发,竟然把头顶中间的一绺染成了浅棕色,但没有想到,
等她躺在了美容床上后,美容师运指如飞,的确让她感到很惬意,很舒服,也很新
奇。她幻想着,假如将来有钱了,她天天都来洗一回脸。
开始谁都没有说话,美容师换了一盆水回来,用温温的毛巾轻柔地拂过王淑敏
的面颊后,突然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听说你看见过杀人?”
王淑敏惊恐万分地睁开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美容师。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的本事大着哪,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站起身来,好
象是取什么物件。
王淑敏又紧紧地闭上了眼,心里不安地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一边想着,一
边听着美容师的动静,她几乎已然忘掉的事情,又被人提起,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焦虑不安起来,她盼着美容师快些回来,她一定要问明白他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别人都认为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美容师回来坐到原先的位置上,对王淑敏说:“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你一定见到过的。”
王淑敏睁开眼一看,顿时再也合不上了,那美容师的左手攥着一条气味很怪的
毛巾,而且,王淑敏吓得魂飞魄散,他左手的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玉指环,不对,
应该就是她那次看见的那枚玉指环,碧绿碧绿,散发出一种恶臭,就象是毒蛇喷射
出来的毒液。王淑敏猛然抬起身来,手巨烈颤抖着指向美容师。
“你,你……”
美容师狞笑地用左手按住了王淑敏的嘴,使劲朝下按,王淑敏立刻感觉到一种
晕眩,感觉到下沉,感觉到一种空冥,她仿佛置身于一处黑暗幽深的大峡谷之中,
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在迅速变大,而自己的躯体反倒迅速地变小,越变越大的回荡出
阵阵轰鸣之声,越变越小的却悄然无声,她死命地挣扎着,死命地呼叫着,极力地
撞击,游荡,但终是无济于事,她还是越变越小,越变越束手无策,最后,她只好
放弃了努力,放弃了一切,任由变化疾行,任由自己的躯体逐渐变为无形。
女警官文静元月二日休假,她本想就在家哪也不去,但老父亲打电话来说,文
静的姑妈过元旦时没有来聚一聚,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所以最好文静抽时间去看一
看。文静也着急了,跟家里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找姑妈。
文静的姑妈原先是在永川一个中学教书,退休后便在重庆市里买了一套商品房,
独身一人安过晚年。文静只知道姑妈没有结过婚,但为什么就不知道了,问到谁都
讳莫如深。姑妈好清静,与亲戚之间也少有往来,一般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一
起聚上一聚,说些互相问候的话。文静很喜欢姑妈,她喜欢听姑妈说东论西,很有
见地,也很风趣。只是平时工作太忙了,也很少见姑妈。
姑妈住在白马凼住宅小区。文静到的时候,大致是上午10点多钟,家里没有人。
文静想也许是买菜去了,于是又从五楼上下来,站在楼底下等。楼底下一家人家把
住宅改造成两间门面,一间开火锅,一间做美容。文静心想反正今天非要等到姑妈
不可,干脆去洗洗头,说不定洗完头姑妈也就回来了。
这间美容店面积不大,里外两间,可能是后来隔出来的。文静进去的时候,老
板模样的人正在给一位女客做头花,她见文静进来说是洗头,手没停脚也没挪地招
呼文静坐下来,让闲在一旁的伙计先给文静洗着,又对文静说,洗完了我来给你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