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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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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更是愁云惨淡,荷华听了消息,赌气不再理李桓,一口一句要跟皇兄去边疆守长城。李斯和李桓则是为了宛宁今后的命途愁得抬不起头来,也只好任由着荷华胡闹。
  
  ……
  
  宫城里,始皇帝也是迟迟不眠,今日的种种不断在眼前涌现。他仰面躺在榻上,回味着扶苏和他的点点滴滴,心中竟有些后悔。窗外风雨飘摇,大秦的江山亦是如这正承受着风雨的黑夜,他心里的酸涩无处排遣,偌大的皇朝,唯独长子扶苏能挑起这重任。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有期

  
  翌日拂晓,扶苏从混沌的梦里醒来,昨晚心事过重,加之整夜暴雨不断,他睡得十分浅,一早醒来,颅内有处筋肉一跳一跳的疼。
  
  父皇一向金口玉言,时辰已到,他便不能再多做停留。
  
  青茗进屋帮扶苏收卷了行囊,她眼眶红肿,一看便知是昨晚哭过。她收拾完毕,转身欲去唤醒宛宁,扶苏见状一把拉扯住,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青茗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昨夜两人彻夜相谈,临睡前宛宁已经困极了,现在她睡得正香,沉浸在一场畅想未来的好梦里。
  
  扶苏本就没有带她去上郡的意思。像那般穷山恶水的地方,连军士们都抱怨连天,她怎堪忍受?昨夜,扶苏只是害怕磨不过她,所以随口扯了个谎。
  
  既然是不告而别,总不能走得不声不响。扶苏沉头在案前,命人端来绢帛和毛笔,打算留一封书信。提笔在砚台里反复搅了几圈,竟不知该如何落笔,笔尖的狼毫喝足了墨水,他试着写上几句,却是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想说的话有千千万万句,像涨潮的水一样奔涌,一下子全部挤在心头,化作一片浮白。犹豫不定了许久,扶苏提笔一挥,落下“相逢有期”四个大字,末了,他双手无力一送,颓然交到云意的手里。
  
  匆匆挥就的字迹沾染了一滴泪痕,映在雪白的绢帛上,如同茵开一朵乌梅。
  
  做完这一步,扶苏背过脸去,面向轩窗抹了一把泪。他心中苦楚,既是因为父子之情的崩析,又是因为即将舍不得离京。 
  
  云意轻扫一眼,瞧见雪白的绢面上只有四个字,便猜到这四个字的分量定是很重很重。
  
  青茗取来整备完毕的行李匣,打开匣盖一一验过,点数清楚了常备衣物和佩饰等等,又问扶苏还需带些什么。
  
  扶苏略作思量,走到宛宁的妆奁前挑挑拣拣,最终抓过那一对南越贡珠制成的耳珰。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按始皇帝的性格脾气,哪怕他能早日息怒,少说也要一二年的光阴,更别提这次他是在朝堂上公然驳斥既定旨意了。
  
  耳珰成色新丽,珍珠的光芒闪耀如初,他缓缓贴在心口处,低头冥思一阵。不经然间,他想起赠珠之事的始末,经年的往事如同悠悠青云拂过,终究化作云过雨舒之后的碧空,了无痕迹。
  
  青茗知晓此物意义非凡,因此在此刻着实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连忙说道:“这耳珰是公子送的,还是把它带走吧。”
  
  扶苏点头赞同道:“也好,收起来吧,旁的都是俗物,带走也是不中用的。”
  
  刚刚收好了耳珰,祈年宫外已经停了一辆形黑绸马车。
  
  扶苏苦笑:“是父皇备好的车马。” 
  
  车夫单手握马鞭坐在车头静候,见扶苏公子倚在宫门前立着,身后只跟着一名宫女,主仆二人轻装简从,不像是堂堂公子该有的阵仗,再看看自己驾驶的马车,形制几乎是简单到了极致,也是不符他的身份。
  
  车夫心中略有几分讶异,扶苏淡然冲他一笑。
  
  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下层小奴,哪里见过皇亲国戚的笑模样。
  
  车夫受宠若惊,先是愣了一下,急忙跪地向扶苏行了个礼,转而又投去钦羡的目光。在民间,扶苏的声望甚高,传言都说他既有帝王之风,却无王孙贵族的高架子,现在看来,的确是如此。
  
  想到这儿,他肃然起敬。 
  
  青茗和两名宫女搬了钿金锁的沉木箱子上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行礼。
  
  车夫问道:“听说上郡气候无常,军营里条件堪忧,大公子不带些长物走吗?” 
  
  扶苏沉着脸摇摇头:“不必了,这些足够。”他说完便垂下头,指尖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茗知道公子被戳到了痛处,看得心里不痛快,暗怪车夫多嘴,公子是奉皇命去戍边监军,并非游山玩水,哪有心情多带行李。她瞪着眼白了车夫一下,急道:“我家公子不喜欢那些金的银的,俗气!”
  
  车夫唯唯诺诺应了声,直勾勾瞧着青茗想,连身边的宫女都这么漂亮,能生在皇家真是好福气。
  
  青茗目不斜视,对他的谄媚之态置之不理。 
  
  车轮在濡湿的宫道上碌碌而过,马蹄声“哒哒”叩过青砖,同时叩在扶苏心尖上,他掀起帘子去看,夜幕将近,天色欲明,此一去山高水远。他至今也不后悔固执直谏,仔细想来,惟愿父皇有一天想通了,明白自己是为大秦江山着想,一道诏书召他回京。
  
  总会有那么一日的,他坚定地想着,祈年宫的重影在视线里节节倒退,最终,巍峨的宫门也被远远甩在身后,咸阳二百七十余座宫殿,仿佛渐渐随风远去的华梦。
  
  天降破晓,扶苏深重的目光像一颗黯淡的流星,跌进重重的宫门里,再跌进宫墙掩映的祈年宫里。
  
  雨后的天空清明如洗,宛宁正做着一场滋味喷香的好梦。
  
  梦里,她和扶苏携手走在边关的集市上,那里是匈奴和大秦的交界地,民风淳朴,异域风情浓厚,街头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喝一碗用牛骨大火慢炖的浓汤面,面身劲道匀称,再浇上一大勺热腾腾的肉汁,那滋味真是终身难忘。
  
  梦里有大鱼大肉,睁开眼,却只有孤冷凄清的宫殿。
  
  酣睡方醒,她懒洋洋朝里滚了一圈,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贴上扶苏温暖的身体,而是扑了个空。
  
  ……
  
  今天的寝榻格外宽敞。
  
  宛宁察觉有异,一个翻身坐起来,却见云意在一旁守着,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她顿时感到不妙,急问道:“你哭过了?公子呢?青茗呢?”
  
  云意支支吾吾说了句:“扶苏公子……扶苏公子他……”她目光躲闪,右手背负在身后,紧紧捏着扶苏留下的薄绢。
  
  见她有意不答,宛宁联想起昨晚扶苏改口答应的那么痛快,她猜到了结果,瞬间暴跳如雷,厉色道:“扶苏呢?!”
  
  云意从没见过她这么生气,戚戚哼了两声,噎在喉头的话久久吐不出来。 
  
  她水汪汪的杏眼瞪得滚圆,最后流下两行热滚滚的泪来,心情顿时如同翻江倒海。他一如既往的翩翩而来、翩翩而去,看似潇洒不羁,实则是一只脚踏上了无可回转的轨迹。宛宁几乎气到绝倒,也不再逼问云意,抱膝坐在榻上,像天塌下来一样大哭道:“扶苏走了是不是?是不是?”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宛宁仍希望能有人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云意没有。
  
  宛宁咬紧了牙,心里残存着最后一线奢望:也许扶苏还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她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去追,漫长的宫道望不见尽头,合宫见不到一车一马的影子。她心急如焚,盘算着再快一点儿就能赶上扶苏,由于只披了一件斗篷,身上涔涔地泛着寒意,脚上的一双璎珞履已经被泥水浸透,污秽难堪。
  
  宛宁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着,云意只顾着为她遮雨,自己身上也湿了大半。“小姐,你慢点!”
  
  她终于在一道宫门前停下,远方上朝的钟声沉沉响起,大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安声。扶苏走了,大秦的江山势必更加风雨倾颓,六国余烈的愤懑、匈奴的虎视眈眈…… 
  
  这漫天的烟雨不仅是为扶苏送行,更是将昏聩的秦王朝送上末路。
  
  宛宁低低抽泣,心中怨着扶苏的一走了之,留在咸阳享尽荣华又有什么用,假如能陪在扶苏身边,哪怕是吃苦受累她也甘之如饴。 
  
  云意触景生情,也跟着哭,一面哭还一面拉她往回走:“小姐别哭了,当心伤身,您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啊。公子总会回来的,小姐还有奴婢陪着,还有丞相大人,还有……”
  
  提到丞相,她犹然想起当时在归一殿里的场景,然后半哭半笑,抹着泪说道:“丞相大人?父亲?要是没有他的焚书之议,扶苏怎么会冒死谏言,怎么会被发配上郡?焚书焚书,这本就是注定要背上千古骂名的事!” 
  
  “小姐别这么想……”
  
  云意体会她的痛处所在,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一边是恩爱不疑的夫君,他们政见不合引发的悲剧,最苦的还是她这个尴尬的中间人。是要坚定不移的支持自家人,还是义无返顾甘做贤妻,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选择。 
  
  两人晃着神回到祈年宫,云意颤巍巍交出那张薄绢,铺展在宛宁面前,藉此以缓解她悲痛的情绪。“小姐看,扶苏公子有话留给你,奴婢怕小姐醒来伤神,一直握在手里,守在床边等着呈给你看。”
  
  “相逢有期……”她喃喃念了一句,心中聊作安慰。
  
  四个字似乎有魔力一样,她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冥冥中觉得这话说的一定有理,相逢有期……
  
  这绝不是诀别,扶苏生性悲天悯人,曾经做过那么多善事,立下那么多创举,福泽深厚,必定能够化险为夷。
  
                      
作者有话要说:  




☆、自君别后

  
  也许是一连几天雨雪不断的缘故,宛宁回宫后颅内昏昏沉沉,似有灯火明灭不定。
  
  她闭目静卧了一会儿,脑海里满是扶苏离去时的身影,或潇洒、或犹豫……想得久了,脑仁更是阵阵作痛。她兀自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彩信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打发云意去找厨房找几来块生姜嚼着吃。
  
  云意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一阵恶痛从脑后遍及全身,意识像被痛楚吞噬了一样,她软塌塌地倒在地上,眼前好似黑压压的云浮上了天际。
  
  然后,宛宁缓缓合上眼,脑中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彻底熄灭了。
  
  昏昏沉沉中,她做了很多梦,梦境真实骇人,似梦却又非梦。
  
  她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奔跑着,茫然没有方向。
  
  远方的晨曦中,一位英姿飒飒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行来。他身上是擦得锃亮的战甲,头上顶着一只银盔,手里握有一柄七尺长剑——这是皇室公子出征的行头。
  
  宛宁默默念道:“……是扶苏?” 
  
  四周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荒芜的草原上旌旗猎猎,四周是尸山血海堆砌成的战场,扶苏穿着一身战袍,威风凛凛。宛宁曦光着脚,站在不知由几人血液混合成的血泊里,提着玷染了血水的白色丧服,一路向着他的方向狂奔。
  
  蓦地,一支离弦的黑羽箭贴着她的脸颊划过,掀起簌簌的疾风。箭锋“嗖”的一声刺中马腿,马上的人重重倒地。
  
  宛宁惴惴的心提到了喉咙,正欲上前扶他,却见另一支箭紧随其后,正中他的眉心,在两道长眉之间烙上一记鲜艳的朱砂。血涓涓地流出来,如同破冰的春水。
  
  她脸色骤青,哭喊道:“不要!”
  
  悲痛之余,天地间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朵一朵落在她的额头,冰凉沁心。她颓然坐在地上,痛哭着拂去额头的落雪。
  
  可是,她手指触到的并非落雪,而是一团湿哒哒的棉布,带着冰雪一样的温度敷在她如火般灼热的额头。
  
  “……扶苏……”她开口的瞬间,只觉得喉咙里是同额头一样的高温,犹如劈裂的干柴,只需要一丁点儿火星,就能瞬间引燃。
  
  待心中逐渐清醒明白,悲恸和痛苦才渐渐散去。
  
  好像睡了好久一样。
  
  宛宁疲惫地睁开眼,一双通明媚的眼睛浮了上来。
  
  她阖了眼,又想沉沉睡去,听到耳边有声音叫她的名字。她抬了抬眼帘,依旧是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那双眼睛虽然肿的厉害,却闪着星辰矍铄的光,乍一看去像极了扶苏。
  
  是荷华公主?
  
  宛宁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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