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男人·com-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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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勤和华英终于在他们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结了婚，接到他们婚礼的请柬的时候，已经是北京外国语学院大二学生了的孙欣欣独自跑到紫竹院公园的湖边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公园里一个好心的扫地的大妈远远地瞄了她好几个钟头，多半是怕她跳湖寻了短见。那时候，孙欣欣才第一次在内心里承认，当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林天勤。
“你这个笨丫头，没有用的笨丫头！”
当时，孙欣欣也是这样，在心底将骂了不下一千遍，然后，做了灿烂的笑脸，却参加林天勤和华英的婚礼，婚礼上，她竟然是伴娘。
“你知道吗，站在你和华英身边，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那种感觉，比刀扎在心头要痛一千倍，不，一万倍！……”
那是在婚礼之后，孙欣欣写给林天勤的一封永远无法寄出的信中，她对心中的他的倾诉，和了满篇的泪，终于，在跳动的火焰中，化作了一片片灰烬，像飘舞着的黑色蝴蝶，轻盈地升腾着，飘逝而去。
孙欣欣是在得知因为哥哥孙新天的介入，导致了林天勤和华英婚姻的解体之后，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在一个周末的傍晚在林天勤家楼下和他邂逅。
“天勤哥！”
那天她遇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尴尬，如果不是孙欣欣执意地叫住他，她知道林天勤一定会远远地躲闪开来的。
“不管我哥怎么样，我都永远是儿时那个整天缠着你，崇拜你，爱戴你的小丫头，天勤哥，我要你相信我！”
孙欣欣诚挚的歉然让林天勤不忍拒绝，毕竟，他和华英、孙新天之间的情仇恩怨和眼前这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子没有一点瓜葛，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一个虽然说不上是襟怀广阔，但也绝非鼠肚鸡肠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林天勤让自己尽量坦然地面对了她。
望着似乎苍老衰颓了许多的林天勤，孙欣欣知道他应该是过得不是那么如意。的确，那时正是林天勤下海之初，虽然还不至于朝不保夕，但也是拮据非常。
“我来帮你吧！”
孙欣欣第二次见到林天勤的时候，是鼓足了勇气自己找上门去的。环顾着林天勤租用的那间不足八个平方的小平房，看着眼前简陋的办公设施，孙欣欣鼻子酸酸的，心头一时间充满了无限的怜惜。
林天勤从她的眼中读到了一种让他心中怦然而动的东西，心烦意乱地逃避着。
“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用得起一个英语硕士？”
那年，孙欣欣即将研究生毕业，而且已经在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职位。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当真的！”
孙欣欣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林天勤一早赶到他那也称作“公司”的小平房上班的时候，惊异地发现孙欣欣已经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候着了。
“哼，开始的时候，有人还死乞白赖地赶人家走呢！”
当孙欣欣最终成为林天勤最得力的助手之后，每每回忆起当初的际遇，孙欣欣都会半真半假愤愤不平地和他纠缠不休。
“有这事儿？”
每当这时，林天勤就开始装傻充愣，气得孙欣欣不依不饶，最终是林天勤不得不软语温存地道歉一番，才能蒙混过关。
“唉，怎么我这个老板倒象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林天勤自我解嘲地说。
“那当然了，你没听人家说，女助手都是专门管老板的？！”
孙欣欣调皮地对林天勤眨眨眼睛，让他心里慌上老半天。
孙欣欣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缠人的小丫头了，林天勤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忽然有种惶惑的感觉，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自己却一时也说不清楚。
第四章
餐桌上跃动着的烛光把孙欣欣的面庞映衬得很动人，很端庄。
孙欣欣和华英是截然不同两种类型的女人，华英属于那种惊艳非常，让人过目难忘的绝对的美女，而孙欣欣却是处处流露出平和温婉，算不上娇艳俏丽，但恬静可人，让人很有安全感和信赖感，完全是那种邻家妹妹的感觉。
林天勤知道，把这样两个女人放在一起比较确乎不是很公平，大约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子都会向往华英那样的美女，而到了他现在这样的年龄的男人，恐怕对孙欣欣的贤淑温存就会多一份渴求和希冀了。
实际上孙欣欣的动人之处远不止她的性格和为人，她还是那种很能够理解上司意图，为领导分忧解难的好帮手，这也和华英有着很大的不同，华英喜欢自己抛头露面，绝对不甘居于人下，或者做一个幕后英雄，林天勤觉得那是因为她过去从事的职业所至，演义界的女人们大多是这样的，所以华英最终虽然没有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文艺明星，却也成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商界女强人，而孙欣欣则永远甘于躲在她崇敬的人的身影后，默默地为他打理和操持着一切他想到或者根本顾及不到的事情，让他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可以无所顾忌地拼杀向前。无论是最初的“斯达”软件公司，还是发展到了今天的“斯达网”，这期间都凝注着孙欣欣无尽的心血，而她却甘愿让林天勤独自领略全部的辉煌。
“欣欣，这次和UDK的合作还多亏了你这个英语硕士！”
想想那么厚重的一大摞项目资料都是孙欣欣一个人点灯熬油地翻译出来的，林天勤充满感激地望着孙欣欣，由衷地说。
孙欣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间一片茫然，似乎并没有听到林天勤的赞美。
林天勤刚才关于华英和孙新天的一番话，让孙欣欣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痛楚。或许林天勤的说的全都是他内心中真是感受，一个她深爱着的男人，成就了一番在所有看来都可以称得上辉煌的事业，这原本是值得庆贺的，但林天勤今天的成就却是建立在一种情感失落所带来的刺激的基础上，仅就这一点而言，作为深爱着他的孙欣欣绝对是无法释然的。
“欣欣，”
林天勤有些拘谨地伸手碰碰孙欣欣的胳膊。
孙欣欣愣了一下，让自己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天勤哥，”
许久没有这样称呼林天勤了，孙欣欣有些局促。
林天勤却并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女孩子神情间的变化。
“什么？”
孙欣欣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侍者走过来，毕恭毕敬地给两人的酒杯中斟上了酒。
“来，让我祝贺你！”
孙欣欣端起酒杯，向林天勤示意着。
“其实，应该我敬你一杯才对。”
林天勤望着孙欣欣，目光中充满着感激。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你和我在一起，或许我坚持不到今天。”
林天勤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受。
孙欣欣压抑着瞬间涌上心头的激越，举在面前的酒杯遮掩了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林天勤的这番话并没有让她感到慰藉，相反，却让心头的酸楚又加重了几分。
林天勤和华英结婚之后，孙欣欣便很少再见到他了，那时每逢周末从学校回家，路过林天勤家的时候，她都不自觉地要绕道而行。其实有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很想能遇到他，她甚至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邂逅的情形：娇羞地她站在他面前，喃喃地问候着，他依旧象过去那样，宽厚温存地垂询着自己的一切，然后用他那厚实的大手，爱怜地抚摸一下她的头顶，在她俏皮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上一下，羞得她扭捏了腰肢，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幸福。然而，每当她跨进机关宿舍区的大门时，心里却又烦乱复杂一片，战战兢兢地象是怕被人当场捉住的偷情的女人，仓皇地窜回家里，心突突地乱跳，情绪坏到了极点，让期盼着自己的父母忧心忡忡。再后来，听说林天勤和华英买了房子，从家里搬了出去，孙欣欣连最后的一点精神上的寄托也无助地失落了。
哥哥孙新天大学毕业之后竟然选择了留在上海工作，这着实让他们的父母百思不得其解。起初孙欣欣也很奇怪，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怕没有其他学校录取，孙新天才不会离开北京到上海去上学呢，而且即使是在上海上学期间，每逢寒暑假回北京的时候，他也总是流露出对那个南方都市的格格不入，谁也想不到他最终却选择了留在那里。直到很久以后，孙欣欣才知道其实哥哥之所以选择留在上海，完全是为了逃避他内心深处那段对华英无法忘怀的情感。那时候，孙欣欣为哥哥，为自己深深地伤感着，爱情这东西为什么会对他们兄妹如此地苛刻？
孙新天最终还是回到了北京，孙欣欣真的觉得哥哥有一万个理由不应该再回到北京来，至少不应该再回到过去的生活，过去的人们和过去的情感中来。尽管因为孙新天的回归让她一直以来无法忘怀的林天勤重新成为一个可以让她期待的单身男人，孙欣欣还是不能原谅哥哥的所作所为。尽管从林天勤和华英恋爱的第一天开始，孙欣欣就从来没有认同过华英，在她看来，华英绝对不是适合林天勤的那种女人，不能否认，华英不仅是容貌光彩照人，女人见了也会动心，而且各个方面都堪称优秀，一个学表演的女人，最终能够驰骋商场，而且颇有建树，这无论如何都不能不说是她值得骄傲的成就，但孙欣欣却依旧固执地认为，她绝对不适合做林天勤的妻子。在孙欣欣眼里，林天勤绝对是一个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伟大事业的男人，即使是在他平平庸庸地做着他的小公务员的时候，她心里的这种信念也没有动摇过，这样的男人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为他做出牺牲，把他视作自己生命和生活中心的女人，而华英绝对不是这样的女人。
事实证明，孙欣欣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
当华英最终因为孙新天的重新出现，离开了林天勤的时候，孙欣欣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追随她多年来暗恋着的这个男人，为了圆满自己的初恋，也是为了替她那罪孽深重的哥哥做一份或许永远都是无谓的补偿。
从马克西姆餐厅出来之后，面对着恋恋不舍的孙欣欣，林天勤犹豫再三，还是坚持着把她送回了家。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出去疯上一整夜呢！”
在孙家楼下分手的时候，孙欣欣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失望。
林天勤有些不自然地笑笑。
“你呀，都多大了，还象小时候一样，那么贪玩！”
对于林天勤这种永远要把自己摆放在一个兄长的位置上的谈吐和态度，孙欣欣早已习以为常了，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你才能把我当做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妹妹来看待？”
说完这句话，孙欣欣转身走进了楼门，丢下愣愣地站在原地的林天勤。
第五章
林天勤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还没有睡。
林天勤和父母打过招呼，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母亲端了一杯茶跟在儿子身后走了进来。
母亲把手中的茶杯摆到林天勤的床头柜上，然后在床沿上慢慢坐了下来，眼里噙着笑意，定定地望着儿子。
“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母亲试探着问。
林天勤知道，她一定又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似乎全天下所有做母亲的都是同一个心思，只要看到还没有婚恋对象的儿女情绪高涨，就一定会立刻开始奢望着某种喜事的降临。
“是啊！”
林天勤忽然有点调皮地对母亲眨巴了一下眼睛，让母亲心头热切的期望立刻升腾得更高起来。
“去吃饭啦？”
母亲笑吟吟地拿过茶杯递到儿子手里。
林天勤忽然又想起当年得知自己和华英恋爱的时候，母亲那份由衷的喜悦，有一回竟然背着他，提搂着一大包零食跑到华英她们学校去犒劳未来的儿媳妇，把个华英在感动得不成。
“是和朋友一起去的？”
母亲仍然不依不饶，刨根问底地追问着。
“是！——”
林天勤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拉长了声音。
“而且是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吃的，您满意了吧？”
母亲将信将疑地审视着林天勤的神情，略略地显出些许饿无奈。
“你呀，别又嫌妈妈烦！”
林天勤拉了母亲的手，心里很温暖的感觉。
“妈，您放心吧，要是有了我看得上的姑娘，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您的！”
母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缓缓地站起身来。
“唉，儿子大了，由不得妈妈了！”
母亲踱出门去的时候，林天勤发现妈妈的背已经开始有些佝偻了。母亲的确是老了。
对于父母，尤其是在自己结婚之后热切地期待着做祖母的那份快慰的母亲，林天勤一直心存一份歉疚的感觉。他和华英离婚之后，母亲有好长一段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