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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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站在门口不走,就等着拿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说给就……”
“谢谢先生,”吕显安忙走过去用身子挡在彭文的眼前,怕让服务员太尴尬。其实他挡不住,彭文至少比他高出一头还多一寸。“让您受累了。”
服务员一点没有生气的表情,谦和地微笑着。也是退着走出去,从衣兜里还取出一条白毛巾,把他刚才扶过的地方擦了擦,慢慢带上了门。
吕显安这才转过身来,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彭文,又望了一眼和彭文长得很相似的叫彭武的人。
“瞧你这样,不欢迎是不是?”彭文脱下身上的军式棉大衣,在手里卷了一下,瞄准了沙发远远地扔过去,瞪了吕显安一眼。看着彭武才开心的嘿嘿乐了。彭武一丝不苟地学着彭文的样子,也把军大衣在手里卷了起来,学着哥的样子瞄了一下沙发扔过去。“要不说人得见世面呢!学哥哥这招还行,别的就麻烦了,只能吃亏上当。”
吕显安听见彭文骂了一句,又见他最后一句话这样说,心里明白了。有点来者不善。只是奇怪,和彭文的业务不是一个月前就“了结”了么?
“彭先生,坐。”吕显安尽量表现出镇静的样子,关切地问:“二十五万保险金早退给你了,收到了吗?”
“收不到我早找你来了,还能待到今天?”彭文大大咧咧地说,忽然看见餐车,笑了:“知道我们哥俩还没吃晚饭?你小子还真会办事。兄弟,来,跟哥哥这儿坐。甭说你没吃过,这好东西你见都没见过。三个月前哥哥在这儿吃过一碗面条,一打听,三十,反正不是我交钱,那个叫什么红的丫头付的。”
“吃吧,吃吧。”吕显安有点心慌,赶紧让着两位膀大腰圆的人:“没事,给你们准备的。”
“得了吧!”彭文从餐车上拿起一瓶瓶装的生力啤酒,没用启子开盖,也不是有人喜欢的用牙咬开,而是用手指头愣是轻轻一下就抠开。“别等兰州那两人了!我让他们别到这儿来上当,该干嘛干嘛去吧!北京话怎么说?没戏!对,吕秃子,你没戏了。也就骗骗我!”
吕显安耳根发热。他想不明白彭文这次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而且带着一看就有点缺心眼的弟弟,要干什么?既然二十五万已收到,莫不是来追两万元中介费?他有点搓火儿。本来是该要三万元。王红劝他只收两万,因为那天晚上在总统套房意外与彭文相会,王红看出来这人不是省油的灯。他听了王红的,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看了一眼电话机,想不好要不要现在就报警?稍等等。要弄清楚他来的目的。
“彭先生,北京比你们那儿冷吧?”吕显安再次镇静了一下,走到餐椅前坐下:“喝点白的吧,在餐车下面,我给你倒。”
“得了呗!想灌晕我?”彭文把啤酒先给彭武倒满,才给自己倒了。“我啤酒都不会喝的,再喝了白酒,你该以为我要耍酒疯了。我可不是来耍的啊,认真的,小吕。你没看这玫瑰都是我送的?”
吕显安暗暗吃了一惊。他明白了,却越发不明白,这个彭文对他的称呼一通乱叫,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这时,王红从浴室走出来,抬头看见了彭文,也是一惊,但很快脸上堆出笑容。她一下就发现吕显安脸色不对。彭文的脸也不受看。还有一位不认识。
“彭大哥?”王红不等彭文明白过来她为何在这儿,走过来一边梳着头一边说:“安徽不发大水刮起大风了是不?怎么把您吹来啦?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您。”
“得了呗!”彭文看见王红,脸上的的确确是笑了,而且随即就笑出声,弄得谁都不明白,除了他自己。“红……什么红来着?我打听完吕秃子后就想找你呢!瑞斯公司那骚娘们拎着裤子不让我进屋,就在门口跟我说,怕我操她呢!我活到四十从来没操过谁,也没被谁操过,吕秃子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彭大哥,”王红心怦怦乱跳几下,赶紧在餐椅上坐下,弄出些笑:“瞧您好大脾气,跟谁呀?对小妹妹说,我帮您找他,敢惹我们大哥!”
“昨天头上午,我真想把那骚娘们脖子拧断。可没见到总经理,总不能误正事。”彭文伸出胳膊使劲拍了一下吕显安的肩,对王红继续说:“我想打听一下你,那娘们把电报给我晃了一眼,就嘭地关上门。其实没关上,我一腿就踹开就进去,见床上有个爷们儿连裤子都没穿——这事儿咱不管!”
王红只觉胃里一翻,差点要吐。没什么可吐的,肚子很饿,心很急,愣愣地看着彭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天,霍菲菲不见了崔喜林,哭了闹了之后,打了的士就去上午去过的部里打崔喜林去了。她没走。她看出杨莉的神色不对,可能杨莉在捣什么鬼。杨莉想夺走菲菲的客户,提成就没有菲菲的戏了。她的三万五也就不会再有谁给。这不行。
她进了总统套房。彭文正把刚与吕显安签的“玫瑰合同”给潘凯看。潘凯说,合同公证只公证合同本身,管不了其余的,能那么便宜就让你挣了钱?瑞斯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再说,按“封样”的“仿大理石水泥砖”验收,能行么?不就是用橡胶胚了涂上药水,然后往上压块玻璃,怎么能保证平整度呢?想一想啊,是放着凉干的,又不进炉烧,恐怕按合同的要求难保证。王红发现生意就要被潘凯给搅了,有点起急。“彭大哥,没问题的。你不是在瑞斯公司看过我的照片吗?经理是我表哥,这生意他做了一年多了,也有不太合格的,那才几个钱?换了不就得了?我知道,一共一千多万平方米呢,能赚几个千万。吕经理跟您定了多少?只保证两年收回产品?两年也可以了,您不如做着看,行了往下做,不行就撤。他也收您抵押金了吧?到时候也退。服务费是多少?三万?多了点,我跟表哥说说收您两万就得了。这产品即便瑞斯公司不收,在合肥也卖得出去,哪儿不装修呀?您说是不是?吃了吗?给您再来碗面条?”
彭文听得有理。而且已签了合同。这合同县经济协作办公室的主任看过。抓科技的带职下放的副县长也看过。王红说的问题也提到过。能想到的所有人都想到过。十五天后又来北京,就是由县经协办主任亲自来的,看了瑞斯公司接受××公司的一千万平方米的第一期协作委托书,技术转让证明,而且又一次考察了很多地方。吕显安说,也就是北京奥运没申办下来,估计三四年内的合同不会超过五千万平方米,否则就了不得了。谁都信。吕显安还当他们的面接了电话,说这批定单不再谈了。又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真来了个服装厂的人送来三万元支票。下午,兰州的客户来了。彭文这回急了,他一定要签上全部一千万平方米的合同,而且苦苦哀求吕显安。兰州的客户也不示弱,同样要包一千万,差点当着吕显安的面打起来。吕显安把彭文和经协办主任请到一楼咖啡座,终于同意把一千万的业务全给了彭文。收了二十六万的汇票。二十五万属于“技术保密费”,合同执行完后退还,不计利息。二万元为中介费,只挣极少的一点。彭文感激王红,为他省了一万。
在交出汇票之前,经协办主任没那么傻,认真研究合同,就是二百平方米的“封样”样品。吕显安心中有数,把问题的焦点不知不觉地扯到运输方式、运输包装、运输费用上来。而且态度强硬,瑞斯公司这方面一分都不承担,每平方米只按十五元接收。彭文和经协主任悄悄走访好几家有这种货的建材商店,发现都是每平方米卖在十八元至二十五元不等,可又一合算,全部成本在他们那儿每平方米不会超过四块五,依然是百分之二百的利,于是就最后全部敲定。
吕显安这才把“配方”交给他们,而且提供了从商店买来的化学剂,还拿了五块“模具”——橡胶模子。临别时,他说了一句非常认真的话,不知他们没听懂还是一门心思要赚几千万。吕显安告诉他们一定保证质量,在没把握之前不要大规模生产,“封样”后,关键是要看第一批货的一千平方米是否合格?然后一步步来。当然要保证周期。
彭文可不想一步步地慢慢来。他之所以拉上经协办主任进京,就是想从一开始就能得到县里的支持。老主任在瑞斯公司时“无意”中看到了许多“玫瑰合同”,全部存放在一个精制的文件夹里,每一塑料页就有一份,厚厚的两大本。吕显安去卫生间时把它没放回文件柜里。有一多半“玫瑰合同”都经过公证。看来近三年时间瑞斯公司做过很多各类业务。他终于抓住了“仿大理石水泥砖”这个科技新成果。而且定货单位来头不小。他甚至比彭文还激动,因为是他终于为彭家庄抓到一个可以立即脱贫致富的大项目。回到县里后向从省里来挂职的科技副县长作了汇报,又亲自多少趟跑到彭家庄所属的乡政府去做工作,饭没吃过一口,烟没抽过一支,半个月累掉了好几斤肉。
彭文自是感动。彭文生活的彭家庄经济太落后。乡是县里最穷的乡,村是乡里最穷的村。彭文和彭武只兄弟二个,一个是瓦匠,一个是木匠。彭文比彭武大三岁,他十岁时就相继死了双亲,是他把弟弟拉扯大的。穷,娶不起媳妇。或者不完全是穷的娶不起媳妇,另有原因。
讲成份的时候,彭文还算是个“富农”的后代。爸在县中学当副校长,妈在县剧团唱黄梅戏。文革开始不久全家回到了彭家村,自然属于黑五类。他相信爸肯定该是“富农”的,要不肯定不可能娶来很漂亮的妈。十岁那年,爸被派到或是被押到临县交界的地方修水渠,早上刚走,乡革命委员会主任就来了。妈让他带着正发高烧的弟弟出去玩,他便抱着弟弟躲在房后窗上偷听大人说话,还抱着弟弟从窗上没挂严的缝里向屋看,革委会主任骑在了妈身上,不知做啥,便见门被撞开,却是爸回来。爸看见那人把妈欺负得哭,从桌子上抄起什么来就要打那人。爸也是火爆脾气。革委会主任一见爸手里拿的东西从妈身上下来,气势汹汹地对爸说:“住手!你要干什么?啊?你手里拿着什么?反了你了!”爸回头一看,原来是毛主席的石膏像。爸害怕了。革委会主任穿上裤子,对爸说:“我这充其量是作风问题,属人民内部矛盾。你呢?你这可是个政治问题!文革家!走!跟我走!”
爸跪在地上求饶。妈也跪在地上求情。革委会主任后来三天两头来找妈。爸从工地上再没回来。他投了河。妈也寻了爸。他一下就没了爸妈,只会哭。弟连哭都不会出声,高烧一直不退,哑巴了。他带着哑巴弟长大。他学了瓦匠,让弟学了木匠。挣了点钱,算不上是村里最穷的,可村里人都说妈是坏女人,两个孩子也好不了。认识的人谁也不会把闺女嫁他哥俩。头两年,他愣是花了三千元为弟买了个媳妇,他爱弟,所以才买。不想被寻回去,他和弟还差点蹲大狱,乡里保了下来。他感激不尽。给弟买“媳妇”的时候他也是有的,没出一个月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对红皮箱子。弟见着“媳妇”时两眼放光,可没进成洞房,也没当成“新郎”。他老记着弟看到“媳妇”时眼里那道闪亮的光。弟不会说话,他知道弟想什么。所以不给弟弄着媳妇前,他不想再娶。也娶不来。
四个月前来北京,干装修。不是街头上,而是村里一个人在北京成了一个装饰公司的装饰二队副队长。北京家家恨不得都在往墙上贴纸,往地上码塑料片,人手不够,就回村里找人。他就这么来了。去给第一家人干活,是个干部,至少也是个副科长,要不肚子也不会总腆着,眼睛总斜着,后来看到他活干得漂亮,才有了笑脸。请了兰州来的亲戚到饭馆吃饭,给副队长和他要了一斤饺子和两瓶啤酒,一盘花生米,一盘黄瓜条。这也是情份,副队长和他去吃不是为吃,指望着他给介绍点要装修的活,才挺了脸面忍着坐。副科长或什么长在另一桌上陪着一个特别难看的女人,在和兰州人谈生意。谈的心不在焉,好像主要说的是在天津码头停着三百辆拉达车。然后难看的女人BP机就响了,离桌打电话,回来时挺生气。生什么气?副科长问。原来瑞斯公司业务太多,这不,正接了一单一千多万平方米的新型建材定单,得马上走。当然不能走。副科长没说话,兰州人先说了。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难看的女人就走了。彭文这时才看明白,副科长和难看的女人本不是同桌吃饭,原先只是认识,听她说了拉达车才凑过去,请过来。那女人一口他的菜都没动,随便说了说拉达车,又随便说了说一千万平方米的建材之事,走了。
“嘞——我把他熊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