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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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的电报拍给他看。彭文这才信了。带着哑巴弟弟走了。先没有去总统套房,在前门的一家旅馆住下,然后带着弟弟去了鲜花公司付了款,开始到北京四处游逛。哑巴弟弟长到三十七岁只去过两趟县城。他要带他好好玩玩北京。享受享受。他爱他的弟弟。弟弟本来会说话,他没能帮助他再次说话,是他最大的遗憾。非常遗憾。
“吕哥,想什么呢?”
王红发现吕显安愣神儿,手停在她腰上半天没动,便问。
“红红,你说这玫瑰花是不是彭文送来的?”
“他有病呀!为两万块中介费打了一百次电话,还能再花这么多钱抽疯?”
“也是。二十五万保密费早退他了,他不会生事的。这玫瑰花篮总让我别扭。”
“好啦,你是困的,赶紧上来好好睡一觉吧。晚上一鼓作气把兰州的三十万拿下,明儿一早我先去入了帐户。不,得你去。你老婆该跟我急了。”
“用不着理她。入帐不要那么多事,财务章和另一本支票我也带着呢。我那黄脸婆只会把现金的,以为银行的钱只是在银行一直呆着。”
48
十一点。
贾戈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想不好该送给徐娟什么礼物。心里说不出的苦闷,还有些孤单。孟媛不在办公室。徐娟也不在。张小芳把卡迪拉克擦得干干净净,只见了车不见了人。今天是星期日。他记得范宇也来了,这会儿也不在大堂。奇怪,人都跑哪儿去了?
想起来了。孟媛说过,中午要在部长餐厅搞一次别具风格的自助餐,不知是为徐娟饯行还是也捎上了她自己?不让餐厅做,每个人从家里带来。自己也该准备点什么。
他穿上银灰色的大衣。想好了,去农贸市场转转。孟媛最喜欢吃北京冻柿子。徐娟喜欢一种叫“蛇果”的苹果。张小芳喜欢冻梨。范宇只要是他买的就没有不喜欢的。马达里喜欢白水羊头——他不在了。等孟媛和徐娟走了后,他要把他叫回来聚一聚。赵志呢?对,喜欢新疆葡萄干。
他全知道。是坐在电脑前“知道”的。这是徐娟根据他的所谓“要求”输进他电脑中的“私人备忘录”。第一次显出作用。他不知该不该拿上什么东西,也不知该不该叫个什么人帮他往回拿?
走到卡迪拉克车前,只能改变主意。车钥匙在张小芳手里。他苦笑了一下,只得步行去。手里还拿着一张不知哪天的报纸。不知道是想包东西还是习惯地出门总要带点什么看的。又是一下苦笑。慢慢地走,低头还要看报纸。农贸市场是新建的,不远,其实原本无需开车的。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
他边走边看手中的报纸,忽然笑了。有一篇报道,大题目是“一歹徒非法劫持民航班机”。他几乎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走到农贸市场时,把报纸扔到了腥臭的筐里。第一个摊儿就是卖鱼的,而且为顾客当场加工。他不买鱼。
人很多,全不认识。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人认识他。他感到一点轻松,忽然喜欢人多的热闹气氛。他得往前走,前面才是水果摊儿。还没抬脚,就感觉大衣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低下头,一看是一条刚被杀了的鱼蹭到他的大衣,还有血污。他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个把他大衣弄脏的人。没说话,只是看。这人歪了他一眼,然后才明白怎么了。
“不是故意的啊!”
这人说。不知算不算道歉。然后转过身,又在旁边的摊上买鸡。他想走开,却没动。不是故意的?这句话怎么听着都不是味儿。刚刚看过那篇报道,“非法劫持”飞机。就是说,一定还有“合法劫持”飞机的。不是故意的,一定还可以是故意的了?为什么?凭什么?
在这陌生的地方,他忽然横生出想跟谁打一架的怪念头。
“喂,你转过身来。”
他说。不太客气,声音还挺大。
“怎么找茬儿?不是说了不是故意的吗?”
“我操你妈!”
他大声说。或者他认为是说,而不是骂。他把那个难听的字不仅发的声音很大,最糟的是还很准。符合汉字的音律,有字头,字腹,字尾。抑扬顿挫。清楚极了。他转回身看别人。他肯定听见了一句骂人的话,百分之百怀疑是不是刚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
“嘿,我操你妈!”
那人把鱼甩过来。甩到一半又停住。改用了拳头。差点打着刚要走过来的一个人。
“为什么不向我道歉?”
“嘿!你骂我还要我向你道歉?见他妈鬼了!”
“你他妈才见了鬼了呢!”
他也想用拳头。对林木森就想用过的,没用。自己太没用。为什么?假。活得假。他该是个人物。他这个“人物”终于处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有一种超脱又痛快的感觉。这会儿他不是贾戈,也不是总经理,更不是过去什么知名的记者或主任。他只是一个会骂人的人。也会骂脏字而且发音比任何人都准确的人。他没想到。他找不着了自己,或者真正“发现”了自己。原来在这地方骂一句什么如此痛快。他活的肯定不如马达里。
那人要冲过来。他这才看明白他个头比自己低,却长了一脸横肉。也许不愿意大中午的被媳妇赶出来买这买那,也是有火没地撒呢。
关键的时候总有想看热闹的。
“抽他!假斯文劲儿!穿着像个人样儿,满嘴脏话。”
“现在不都这样?看着像个人似的,不定什么德兴!”
这回可以发怒了。他这么想。推开了身边的人,同时向前跨上一步。
“你先动手吧。”
“嘿!他妈的!”
那人要动手。这时候准有好心人。因为谁看他都不像个坏模样,尤其跟那人一比。
“算了算了,何必呢!”
“就是。蹭脏了人家那么高档的大衣本身就不对。”
“这年头,没地儿讲理去。评不出理来!”
那人几次想动手。也许面前这个人气度有些特别,几次扬起手来又放下。他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也不像个到这地方来买菜什么的,莫名其妙地被面前这人的气质震唬住了。
“嘿!你先来!”
那人以为他不敢。他敢。他忽然觉得自己本来是什么都敢的。这里不是总统套房大酒店。不需要做那个“贾戈”。
他扬起手要给那人一个嘴巴,却横空被人拦住。而且一下站到他面前。他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不知他是谁。
“请你让一下,朋友。我会一套祖传的打狗拳,好久没练。”
他说。非常柔和,非常有礼貌。
“贾戈!”
“贾戈!”
“贾戈!”
忽然四处都喊起了他的名字。而且有掌声。喝彩。
他吃了一惊。放下手来,下意识地往四处一看。
全是总统套房大酒店的人。
孟媛、徐娟、赵志、张小芳。面前挡住他的人是范宇。还有十几个各部门的正副经理们。谁也想不到贾戈会这样。会在这么个地方“暴露”、“放松”自己。
谁都比他兴奋。好像谁都远比他更了解他。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满脸横肉的人也傻了眼,一百个不明白是怎么了。拍电影呢?他妈的,起什么哄?贾戈是谁?
贾戈的脸忽地一下烧得通红。他第一次体验真正的痛快完之后的溶化感。
他心里怦然一动,是因为看见所有的人都在为他喝彩,只有徐娟猛地转过脸去。
49
吕显安猛地睁开眼,心怦怦直跳。他不知是怎么了,好像一下就醒来。没有做梦,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莫名其妙地出了身冷汗。
“红红,醒醒!”他使劲推推王红,把她的手从胸前拿开,说:“快,几点了?”
“嗯——”王红揉揉眼,长长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瞄了一眼窗外,翻过身去还要睡,嘴里嘟哝着:“早呢,天还没亮呢。”
“是没亮!”他完全清醒过来,撩开软被,一甩腿下了地,也向窗外扫了一眼:“他妈的天怎么这么黑了?”
“哎呀,”王红失口叫道,急忙坐起身,而后头又使劲朝下倒去,“你看看表。”
“八点五十?”他拿起床头边的手表,不相信地看着,使劲摇了摇,扭过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座钟:“嘿呀,真的快九点了!起来,快!”
吕显安站在木地板上,室内温度有点低,打了个冷战。他匆忙抓起衣服,一边穿一边把王红身上的被子掀起来。王红懒散地扬起胳膊伸了伸,不习惯刚睁眼就起床,又用手去拽被子想重新盖上。吕显安这回把被子使劲掀得远远的,同时去拉她的手想把她拽起来,反而被王红一使劲拽到床上。他有点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王红格格笑。不是她有劲,是吕显安太单薄。他穿上衣服时不像个有力气的男人。
“这是什么鬼地方!”吕显安愤愤地说:“这就是你赞不绝口的总统套房?!连叫醒服务都没有?”
“行了,怪人家呀?”王红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一边找着衣服,道:“你告诉人家叫醒服务啦?把衣报递给我,不,是那件棉睡袍。”
“不对。”吕显安把睡袍扔给她,“我定的晚餐八点半该送来,现在已过了二十分钟。”
“你才错了呢。”王红从床上站起来,把棉睡袍套在身上,笑着说:“八点二十九分肯定打过电话来,而且不会超过两声。这才叫总统套房,真正的高水准服务。高到只要你不惊动人家,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搅你,恐怕死了都不知道。吕哥,抱我下去,来嘛。”
“你真有闲心。”吕显安嘴上说着,还是走到床边把她抱下来:“不对呀,照理说他们早该到了?”
“哪那么准时?没准路上堵车。”王红低着头找到拖鞋,而后把脚伸进去:“要不就是的哥拉着他绕圈子到这儿来,跟你一样专宰外地人。”
“那也该快了。”吕显安走到窗前,用遥控器关闭了窗幔,回过头来说:“你是不是要洗洗?稍快点,我也得冲冲。”
“吕哥,打电话让把晚餐送来。我饿了。管他们到不到,我可得先吃。”
吕显安拿起电话,告诉餐厅把早上订好的晚餐送过来。对方还真像王红说的一劲儿道歉,好像责任在他们似的。他搁下电话,整理了一下床,把王红的内衣收进她的一个包里,怕兰州客人万一这就进来看见了不好。然后把自己的呢子大衣从沙发上拿起来挂在衣架上,便听见门铃响。他赶紧跑着奔向大客厅,拉开门。两个服务员推着点缀的非常漂亮的餐车走进来,手脚麻利地同时把四把餐椅围放在餐车前,倒退着往出走,四只眼睛好像在是向他行着注目礼。
“谢谢了。”吕显安随二位到门前,在关门前想起什么,微笑着说:“先生,再没事儿了。请告诉服务员,客人到来之前再不要打搅我们。”
两个服务员祥和地点点头,带上了门。他舒了口气,看见预定的丰盛晚餐,肚子真的叽里咕噜叫。睡了一整天,虽然头有点发蒙,精神却极好。他突然冒出了想法,不让人再打搅他,是想和兰州客人办完正事后,请他们二位去豪华套房住,他和王红睡在总统套房。肯定没人知道。实际上也暗示不用内勤服务员来铺床。瑞斯所在的五星级大饭店,从王红来了以后就由她住在里面,十点钟以前总要来为客人铺床的,还要放在床头柜上两块精致的巧克力糖,还有一张“晚安”座卡。许梅特别爱吃大饭店特制的巧克力,如果对王红恨什么,只是恨她肯定全给吃了。愿不得有点胖。
门铃又响来。
吕显安脸上一阵惊喜,该是兰州的客人到了。
他急忙又走到门口,在开门之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扶正了金丝眼镜,轻轻拉开门。
两个男人。不,是三个。不是兰州的客人。他有些惊奇地扶了一下眼镜,立刻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大汉是谁。
“彭,彭先生?”他本能地怔了一下,“您?是您?”
“记性不错!我以为一见面你认不出我了呢!”彭文握住他的手使劲摇了摇,不等吕显安退步让一下,径自走进来,同时招呼着身后的人:“彭武,进来,你,就把箱子随便放吧!”
第三个人是服务员。推着行李车,车上有两个老式红皮箱,七十年代姑娘出嫁时娘家一定陪送的那种箱子。沉甸甸,吕显安看见服务员往下拿时很吃力。彭文过去拎第二个箱子,比服务员轻松的多,但也能显出重来。
“得了呗!瞧你这点儿劲!”彭文笑笑,看着服务员说:“不给你小费了啊!要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吕经理请我住这儿来,肯定跟我一样讨厌他们那的大饭店,干点屁事就站在门口不走,就等着拿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说给就……”
“谢谢先生,”吕显安忙走过去用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