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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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付不上房租而含泪卖身,最终走向毁灭。张小芳说到激动之处眼圈还红了,哪知道听到这个故事的林木森把眼珠差点瞪出来。
“妈呀,你说什么?”林木森一听“爱滋病”这三个字就心惊肉跳:“刚住过总统套房?你们这不是毁我们嘛!?”
“这……”张小芳从自己激动的感情中跳出来,眼睛里流露出惶恐:“没事,林记者,卫生防疫站刚做过检疫的。”
“这可坏了!”林木森就地转了一个圈,“这怎么得了?爱滋病没个药治,消毒管什么?不行!我得找你们总经理去,拿我们打镲呀?!”
“您别……”张小芳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眼泪涮地流下来:“您别这样林记者,林大哥,我随便一说……”
“不行不行不行!”林木森转身要走,被小芳拉住胳膊才又站住,回过头来看她泪流如注的样子,不是心软,而是忽然发现这是个绝好征服她的机会,道:“瞧你哭的怪可怜的,这样吧,这事儿千万别再对任何人说,我想想该怎么办?看来你真得到我的公司了,这地方没准就得关门!”
“求求您,”张小芳只觉得眼睛发黑,心慌地稳不住,连声说:“林大哥,我求求您了……”
“别,让人看见不好。”林木森把手压在张小芳的手上,轻轻揉了一下然后从胳膊上推开,“这事儿让组委会,让记者们,歌手们知道可不得了!我得想个万全之策,但我作为一个领导不能装傻充愣。这样吧,让我想想该怎么办。评委会反正不能在总统套房召开,我可不敢进。幸亏我让那两个老家伙住。”
林木森有一瞬间想擦张小芳的脸,手到空中又改变了方向扶向眼镜。张小芳泪眼蒙蒙地看着他离去,转身向多功能厅跑去。林木森大步流星地走向大走廊,首先敲开了赵亚男的门。他把这惊人的消息告诉了她,跟想象中的一样不仅看到赵亚男神色紧张的脸,同时也收到她由衷地感激。看见她下意识地把手捂在胸口,脸色由白变红,他信手胡乱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又走出来。
林木森为知道这个消息既生气又激动。想来想去张小芳倒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收获。这肯定是一个“机会”。他不仅要抓住它,还要利用的最为充分。总统套房大酒店是美国独资的,即便贾戈此人不在乎这是否住进来爱滋病患者,美国的投资商呢?倘若把这消息捅出去,社会上必然掀起波澜,最起码没人再会热衷于到这里风光。这是一个巨额筹码,他愿意跟贾戈赌一次。贾戈肯定会乖乖就擒,不信他不怕新闻界把这事曝光。他忽然明白叶子君没准就抓住了贾戈什么心理,才总能旗开得胜。新闻中心已收到赞助费,组委会也住进总统套房来。报社的人对贾戈离开以后并未平息议论,这家伙事业心、自尊心、虚荣心“三心”并存,原本不好对付的。他有点佩服贾戈。此人似有雄心大志,最终竟为美国人的利润而车前马后也该是他个人的悲剧。美国老板弄不好会撤换了贾戈。他不希望这样。他要跟贾戈谈一谈,要有技巧,掌握好分寸该是他必须事先设计好才行。他的要求不高,要逼贾戈就范同意白给他一间客房,不,是租,一二三四五折之内都行。这或许有点卑鄙。能干成事的人有谁不卑鄙?据说贾戈这个人算个男子汉。大事上清楚小事上糊涂,也通情达理,也讲义气在先。与他交锋,不必谈爱滋病这件事,贾戈心里一定会明白的,肯定会心照不宣同意他的要求。
真棒。张小芳简直就是他的福星。赵亚男将成为他的“作品”,还是棵摇钱树。他的公司将设在总统套房。他的公司将在京城品位最高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挂起招牌。招牌是敲开庸俗老板大脑和保险柜的魔砖。
等等。再想一想。倘若贾戈不被征服该怎么办?他在大走廊中踱着步子。要不要把这“独家新闻”捅出去?如果这样他也一夜之间会成为“名记者”。可他不想再当记者。这是他万不得已时的最后一步棋。在走这步棋之前,应当先找贾戈谈谈。也许用不着兴师动众的弄一帮记者哥们儿来助威,他一个人足够了。贾戈原来本是个有点名气的记者,该晓得厉害的。
他似乎想好,没有进房间,现在就去面见贾戈。
贾戈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静静地听完了张小芳的叙述。他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看着张小芳眼泪叭哒叭哒地流,心里倒是更心痛她的哭模样,手中的打火机在茶几上颠来倒去,寻思着什么。
“阿芳,别哭了。”贾戈停住手里下意识地动作,看着小芳说:“你一没说假话,二来这事也不可能保得住密。你这孩子,我上午在会上讲过这事不必去张扬,你肯定没注意听。”
“贾总,我错了。”张小芳这回讲出这句话没有顽皮的样子,紧张地看着贾戈:“怎么办?”
“我不了解林木森。”贾戈点燃一支烟,“要是今晚叶子君知道这事儿,一定非借题发挥生出是非。明天就是总决赛,过了明天什么事都不会有,现在要稳住林木森。再说,我们也只是不愿意让人们议论这些而已,卫生部门已给了我们鉴定,谁也没必要担心会染上爱滋病毒。如果谁不信,他肯出钱的话我就住进总统套房给他看看。”
“贾总,您还有心思说笑。”张小芳情绪平缓下来,又显出孩子气:“您打我一顿吧,要不我太难受了。”
“阿芳,”贾戈没有跳出自己的思路,慢慢说:“我知道你跟林木森怎么说了,可不知道林木森是怎么听的。如果他现在真的把这事儿讲出去,明天咱们这肯定就乱套了。阿芳,我提个建议,你是不是现在过去把林木森请到我这儿,我们三个人一起聊聊,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我听您的。”张小芳站起身,立即向门外走,一边说:“贾总,我一定能把他叫过来。”
“等等,阿芳。”贾戈也站起身,走到张小芳跟前用手擦了一下她的泪,笑道:“别哭着去,让人看着怪可怜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来今晚的宵夜我和你是没法参加了,我真恨你今夜没法儿罚你,看不成醉了的小芳是什么样儿。”
“贾总……”张小芳知道贾戈在故意逗她开心,又一阵感动涌上心头,赶紧拉开门走出去,边说:“您太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敢回头,生怕贾戈看见她又一汪眼泪冒出来,急急忙忙走开。她此时的心情就像一个孩子打碎了碗,大人没说她反而安慰一番,自然是又激动又感动,反而委屈的受不了,用手紧抹着眼睛。
马达里正急急忙忙走进办公区。该给孟媛切开生日蛋糕了却找不到贾戈,他自告奋勇地出来找。他也没注意刚才张小芳把贾戈唤出去,一见她抹眼泪走过来,不知出了何事?他首先想到的是小芳没有能参加生日晚会会不会不高兴?贾戈不安慰人家一下反而说了她不成?他深表同情地站在小芳的前面,万般关怀地一番亲热劲儿,倒让小芳更抑不住抽泣起来。他不知道怎么了,一定要对她问个明白才让她走,张小芳无奈,一想马达里是贾戈的司机,也是最好的哥们儿,自然不是外人,便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哪知马达里没听完就火冒三丈。
“他妈的,敢威胁我们?!”马达里把烟扔出去,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先为小芳撑了腰:“没事,小芳。他妈的他长了几个狗胆,敢欺负我们小芳?”
“马……大哥,您别。”张小芳急忙从地毯上拾起马达里扔的烟头,一边放进卫生箱一边急急地说:“贾总要跟他谈谈,没事儿的,您别管。”
“这狗日的让贾戈还动了心思?”马达里一听更是气撞脑门,大声说:“你先回去,我找他!”
马达里说着,看见张小芳脸上奇妙地变化了一下,回头一看乐了,林木森倒是自己先找上门来。
“嘿,哥们儿,”马达里动怒之前先是嬉皮笑脸,问:“你是林木森吧?”
“我不认识你,没见过。”林木森扶了一下眼镜,朝张小芳神态庄重地点头示意,想走过去,却被马达里横了一步拦住,禁不住有些不悦:“你是谁?”
“在《亚太时报》论辈份儿,”马达里装的极为认真,仿佛帮林木森想想他是谁,同时伸出中指要抖一下林木森的下巴,讪笑着说:“嘿,论辈份你该叫我爷爷。”
“你?你说什么!”林木森急忙躲过马达里流里流气的手指,有点气急败坏:“你怎么骂人?!”
“孙子,”马达里嬉皮笑脸的劲儿一下收起,扬起手就给了林木森一个耳光,“你太客气,我不喜欢骂人。”
“你敢打我?”林木森不料会挨一个飞来的嘴巴,眼镜从鼻子上滑下来,惊魂未定:“我是记者。”
“谁爱伺候谁去伺候你吧!”马达里把手在衣服上蹭蹭,好像手被弄脏了一样,又开始嬉皮笑脸:“开车的会怕记者?笑话。况且我又是你爷爷。爷爷打孙子跟你爸弄你妈一样是常事儿。”
“王八蛋!”林木森恼羞成怒,扬起拳头也向马达里挥来,被马达里横空抓住,骂道:“你王八蛋!”
“这没有,”马达里甩下林木森的胳膊,一下想起那会儿贾戈挤兑他的话,笑眯眯地说:“你回家找找看。”
“我抗议!”林木森忽然明白面前这个人一定是贾戈的司机,报社里过去著名的混蛋,没人敢惹的,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更是气急败坏:“我要到中央去告你们!”
“嘿嘿嘿,哥们儿,”马达里不听此话则已,一听更是又窜新火儿,轮起手给了他第二个嘴巴:“我操,你给中央做过什么可心的事儿?别麻烦中央了,再把您累着。”
“王八蛋,你等着!”林木森受了第二个嘴巴后更怕第三个也会接踵而来,扭头便跑,回过头来大声嚷着:“你等着我要让总统套房吃不了兜着走!”
“孙子儿,”马达里揉了揉手,“你他妈敢在这儿生事,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
他痛快地说完做完,回过头来吓一跳:张小芳脸色惨白地靠在墙上,身子直往下滑。马达里急忙上去扶住她,一百个不明白地看着她的脸。
“你怎么啦?”马达里双手托住她的肩,“小芳,啊?”
张小芳似乎透不过气来,哇地一声哭起来,又怕声音传到贾戈办公室去,忽地又咬住嘴唇,浑身发抖。
她知道,这回给总统套房真正惹出祸来了。
赵亚男有些恐惧,想到段汝清就住在爱滋病患者刚住过的总统套房,自己一小时前在游泳池的接触,后悔的不得了。她脱掉睡衣,摘下乳罩,褪去内裤,走进卫生间把洗过的泳装团在一起通通塞进废物袋里,开始一遍遍地洗手。越洗越觉得这手怎么也洗不干净了,不光是恶心,还有些害怕。她低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不堪回想哪些地方被那老东西摸过,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跳进浴盆,把热水开得很大,用香皂把身体每一处抹到,用毛巾很劲地搓起来,洁白的肌肤出现一道道红印。
皮肤火辣辣地疼,心里热滚滚地翻,赵亚男从恐惧变成了愤愤的气恼。为什么到总统套房来?为什么要参加这次比赛?为什么要去游泳池?林木森说的对,冠军肯定是在赛前就安排好了,退一步说,自己即便夺得冠军就一定意味着成功么?她不是第一次想到,而是第一次明白,以往只看到了歌坛巨星的辉煌,没有看到明星大腕的制造。星彩公司的人们甭说推出歌星,连谁更有潜力都看不明白,把宝压在瘦巴老头身上,都远不如林木森的“包装”计划诱人呢。林木森也许真能把自己制造成风云加风流的歌星。至于“赵亚男”将来是谁,能不能还属于自己都是未知数。“赵亚男”是谁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由此走向成功。她很久以来都期待着这种成功。成功绝不像人们常说的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冒充思想家和玩玩哲学游戏的人真会扯淡。他们一生都喜欢扯淡并在扯淡中给自己弄上各种标签。只有被男人搂上床的时候,为寻求销魂的结果人才会觉得过程的美妙,她可不愿为上台才上床的,来的时候就是那么想过,她更感到一种羞愧。林木森长得其貌不扬,可肚子里有货,她刚才还在回味另一个赵亚男将被推出的故事。她现在仍欣赏这个故事。她的确需要一个经纪人,觉得林木森突然可亲起来,把这么一件大事只悄悄告诉自己,更多了一点可爱。
她没有听清门铃声。关好水龙头,铃声再一次急促地响起,匆忙出了浴盆,拿起那件客房中的宽大浴衣套在身上,慢慢打开门,林木森鼻子上流着血走进来,把她吓一跳。
“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住报社招待所去。”
“怎么了呀,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