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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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娘们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马达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不忍心甩开韩茹的小手,悻悻地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先请她上了车。
“给钱了吗?”
马达里发动了车,可没有马上开的意思。
“给了。”
“他们后悔了?”
“没有。”
“那他妈的来什么劲儿?”
“咱们走吧。”
韩茹央求着说,生怕眼泪流下来,紧咬着嘴唇。马达里没有看出来韩茹有什么表情变化,对那个闻静仍是耿耿于怀,狠狠敲了几下方向盘上的喇叭键,算是出了口小气。
“他们给了多少?”
“一万。”
“这还差不多!汤哥们儿是有点人样,那个闻娘们儿他妈的倒心疼了,是不是?”
“可能吧!”
韩茹不想说,直想哭,还有一阵阵地恶心翻腾,脸上不知是淌着雨水还是泪水。这一夜就是一场恶梦。汤克水奸污了她,趁她迷幻的时候。她本来是可以抗拒的,可是当汤克水把一万元钱放在沙发边上的时候,她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她走出包厢,看见了闻静。闻静极为厌恶地瞪着她,这她没有想到。她以为是闻静安排的这一场,看来显然错了。这个闻静昨天帮助她,今天讨厌她,全因为她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女人。她几乎想拉拉她的手,可她恼怒地走开了。这使她委屈,倒觉得有些对她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闻静回过头来却是一阵冷笑。
她又走回包厢,瞧着窗外。
她脑子里空荡荡,以为会想起许多许多,实际上什么都没想。她不在是她,成了木人,有血有肉,可还是个木人。
看见马达里的车来了,才急忙下了楼。
“你怎么了?”
在车里马达里侧过脸,看了韩茹一眼。
韩茹不想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希望这世界上凡是认识她的人一个都不要知道她干了什么。
“没事。”
“你脸色难看,嘿,怎么了?”
马达里把车停到了路边。这是一家个体饭馆。马达里下了车,打开车门,拉住她的手。
“你饿了吧?下来。”
韩茹不想下车,她累,她烦,她也第一次想骂人。可她没有。马达里——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是悲是喜?她忽地对他有点愤恨中的感激,或者感激中的愤恨。
马达里要了两杯扎啤,又叫了四个小菜,抄起一次性卫生筷磨蹭着木毛边,然后递给她。
“喝,又解渴又解暑!”
“我不会。”
“大点口,没事儿的,小口反而苦。”
韩茹看着他,端起杯,使劲地喝了一口。
“你呀,准有事儿,我不问,真的。只要你不想说,我就决不问。只是今天没法找那个刘刘什么来着?对,刘燕。明晚上再来,我一定帮你找到她!”
“太辛苦你了,马先生!”
“甭跟我客气!你这人天生招人喜欢,谁让我天生也是个贱骨头?来,干了!”
韩茹喝了几大口。
“我呀,早看出来了,你和你老公八成偷了人家的孩子是不是?”
“您,您说什么?”
“别蒙我!我跟我们老板说了,放心,偷不偷孩子我们不管,反正你们有难处。瞧你老公,也像个大老板的样,我们不怕被你们扎一把。扎一把,听不懂?就是不怕被你们骗。我让老板给你们打点折,那个大舌头带回钱来时跟我吱一声。”
“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在酒楼那么长时间,你都干什么了?”
“没,什么都没干。”
“紧张什么?你这人就是这副可人疼的样儿!我要是没老婆,真想跟你老公来一次决斗。”
“我们走吧,马先生。”
“好。”
马达里干了杯,并未再劝她也喝完杯中酒,打开车门。
“我有点累,坐后面行吗?”
“成。”
马达里又拉开后车门,把她请了进去,然后坐到前边,上了三环西路,向右拐,穿小道直奔总统套房大酒店。韩茹靠在松软地车枕上,又累又乏,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车好像停了,马达里下了车,背对着车门。她把脸扭向另一边。马达里解完手,没有坐到前面,而拉开了后座车门,弯腰坐了进来。
韩茹没有心慌。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心慌的事儿了。她知道马达里想做什么。她只是不想动。累得没有了力气。在广东兜里只有二十元钱的时候,她敢和骚扰她的老板较劲,敢报警。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她的力气得留下来承担老马和金岩的痛苦……
马达里倒有些紧张,不敢看她,手停在她裙子下的大腿上,身体一动不动。她以为他会急不可待地做他几天来一直想做的事。然而没有,只是感觉到那双肥厚粗壮的手在颤抖,并沁出湿漉漉的汗水,在她的腿上弄出一阵痒来。忽然,马达里抓着自己的头发,从胸腔里憋出一声吼来:“我他妈是人吗!”
31
马志千试了试金岩的额头,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体温表没有出错,金岩的确开始高烧。他浸湿了毛巾,放在她小小的脑门上,用大手在她鼻子的两侧轻轻搓着,进行物理降温。过了很久,金岩似乎睡着了,可他却睡不着。他找不到从广东带来的安眠药。他开始翻找,打开了韩茹的皮箱,依然没有找到药,却有了一个新发现:她的首饰不在里边。
马志千这才忽然明白了,韩茹一定是背着自己把首饰给卖了,像于大江一样。这么说,韩茹对他和他的彗星公司都已知道,他不相信韩茹能掩饰得这么好,还是自己太粗心了。
他有点难过。韩茹不是不喜欢这些首饰,而只是舍不得戴它们,好像承担不起它们的贵重。他把皮箱重新收好,不想让韩茹发现他动过箱子。夫妻间该有些秘密,越相爱的夫妻越该珍藏起只属于自己的秘密。这才是文明。
他相信自己的女人。和她结婚不到一年,她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似乎是昨天夜里的事。韩茹不仅属于保守,而且还有些封建。结婚很久很久,她甚至不能让他开着灯上床来帮她脱光内衣。被拐跑的那个女秘书,一过晚上九点,就会把门上了双保险锁,脱得光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受不了女秘书——已经准备结婚的女人在床上赤裸裸地等待他的时刻。那个时刻总使他索然无味,本能也变得无能。要很久很久她不懈地努力之后他才具有可能。韩茹穿着睡衣,抿着嘴闭着眼躺在床上,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还用手总保护着她无法保护的地方,反而使他抑不住地冲动。那时候她会难为情,似乎知道这个晚上他的意图时脸色就会绯红。结婚的那个晚上,看见她的耳朵红成了透明状。他怀疑她是否结过婚,在县城里过不去的过去仿佛是梦中的一个故事。在公司,人们为了讨好老板,首先取悦于老板的妻子,她听不出玩笑的含义,显得紧张,常常投来求助的一瞥。那时候他就决定不再让她工作。是上旁赐予他一个必须精心保护的宠儿,韩茹使他第一次相信中国确实有忠于爱情的女人。
他为她而陶醉。
今天,他为他的陶醉而痛苦。他不知道她用什么样的魅力坐着总统套房总经理的车闯入她一无所知的世界。
他走出套房,来到总服务台。他鼓足了勇气问,才知道今天上午韩茹付上了两万元的房租。他明白了为什么没人来催他付款,韩茹的金首饰也只卖得两万元。那么,这个夜晚又出去做什么呢?是找刘燕,找到刘燕了吗?
于大江没有消息。这一整天他也没等来电话。
他抓起总台桔红色的直拨电话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自己家的号码。电话居然有人接。他怀疑自己拨错,立即挂断,又重新拨了号码,果真还有人接。他不敢说话。他家的电话有反骚扰功能,电话局会锁定他这边的电话,不出五秒钟就能查出他使用电话的号码,这样,如果是债务冤家或调查组的人就立即会知道他的去处。那就完了。他将粉碎韩茹了结心愿的苦心。他会被立即通知——强迫返回去交待走私问题。他不能把韩茹一个人和金岩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他绝不能。他要和妻子一同走完这个结局。
已经十一点三十七分。他回到套房,躺在睡房的床上,这才看见床头上摆着的两片安眠药。他马上明白了韩茹的良苦用心,倒怕他万一想不开把安眠药吞下。他的眼睛潮湿了。
轻轻地开门声。声音非常小,他还是听得很清。韩茹走进来,他佯装睡着似的闭上眼睛,感觉着她俯下身来,闻到了他熟悉的香甜,今天却带着一丝酒味。他突然睁开眼睛,肯定把韩茹吓了一跳。
“小茹,你……”
韩茹猛地扑在他的身上,用嘴贴住了他的嘴。脸上湿乎乎的,是她流泪了。
“小茹,”他抚摩着她的头,想看她的眼睛,被她紧紧搂着动不得:“小茹,你喝酒了?”
韩茹没有说话。她找到了解脱困境的办法,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无力承受的沉重相伴而行。她不知该怎样严守让她今生今世不得安宁的耻辱。她相信老马永远不会得知。只要他永远不知此事,心的苦难就只属于自己。她知道她在马志千心中的分量,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所为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在他和她之间,将是一种无法弥合的伤害。无法弥合的也许不在于他,只在于自己。
“老马,你生气吗?”韩茹过了良久,怯声地问:“那个司机非让我喝,我就喝了。”
“瞧你,”马志千不想问,也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反而心疼起来:“这有什么,只要你愿意。”
马志千把手搭在她的腰上,用他和她都意会的暗示让她上床来,韩茹却后退了一步。
“我先洗个澡,老马。”
马志千坐起身,看着她快步走出睡房,然后脱下衣服,关上大灯,只开了床头灯。不一会儿,韩茹穿着睡衣走进来,在床下默默地看着他。
“来,小茹。”
马志千伸出手,拉住她。自从查出金岩病情真相,彗星公司破产后,他这才意识到还一直未与她在一起过。这个夜晚,他忽然特别想要她。韩茹关上了床头灯。他解开了她的睡衣,抚摩着她光滑的肌肤。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似乎不愿意让他的身子贴过来。
“老马,我很累。”
马志千稍稍有些吃惊,他第一次被拒绝。
她肯定是累了。他想。把她搂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在她的梦中,他感到了她的抽泣。
天亮了。
韩茹没有被门铃声吵醒,是马志千下地时,松软的床一阵升腾才让她睁开眼睛。马志千走出睡房,走出套房。过了好长时间,才见他回来。他的脸色有些铁青。韩茹想到了,一定是于大江打来了电话。电话的内容不得而知,他的脸色已告诉了她。他一句话也没说,重新躺在床上。
中午。
金岩极为无力地躺在小床上,高烧刚刚降下来,眼睛里又闪出以往的喜色。韩茹把她抱起来,站在窗口,看葱葱郁郁的山。
“韩姨,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山上玩?”
“我们岩岩真喜欢这座山吗?”
“我喜欢。你带我来就是要上山的,怎么不带我去?”
“韩姨会带你去的。带我们岩岩爬那最高峰,好不好?”
“让马爷爷也去,我们爬不动。”
“我们能的,岩岩。”
晚上。韩茹坐进马达里的车,驶出总统套房大酒店。
“马先生,你还送我去大粤海酒楼。”
“怎么着?”
“我昨晚忘了告诉你,你的汤朋友说。今天有一批广东客人来,要我去帮帮忙。你知道吗?那个闻副经理,就因为会广东话,才……
“瞎扯!我可没听你说过广东话。”
“求求你啦,汤老板说今天客人多,闻静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真正买我首饰的人,就是这拨广东客。汤老板说没准还能出点高价。”
“你们俩是谁跟我变戏法儿呢?”
“再说,马先生,汤老板冲你的面子才帮了我,我也该还还情,你说呢?”
“用不着你,韩小姐。”
马达里不听,但信。汤克水才不会花两万元买首饰送情人玩,因为那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汤克水百分之百是要把东西倒出去,发了哪门子善心,倒要真正的卖主在场?
“马先生,送到我以后,求您帮我再去找刘燕。不过,您千万对她别说出我的名字,找到以后,再带我去,您答应吗?”
“尽玩猫腻!我怎么会真的愿意听你的了?”
他顺从了她。把韩茹放在大粤海酒楼,似乎是把属于他的——在这个天地里无疑只属于他并由他带来的骄傲展给人看是一种享受。像他的劳力士金表一样,自从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