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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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已被切断,所以特别留意有没有人来敲门叫他接电话。实际上服务员真的来传达一次电话,刚好韩茹走出套房要去交款,一接才知是大粤海酒楼的闻静——刘燕打来的,要她晚上再去一趟,汤克水老板同意再追加五千元。这让韩茹激动不已。可五千块又能顶多少用呢?她忽地萌生一种想法,或许马达里和闻静这两个人都能帮上她,可又一想,这两个人对她都够帮忙的了,要借的钱又不是小数,便打消了念头。走出大堂,她看见马达里正在擦车,便把晚上再去大粤海酒楼的事说了,马达里当然应诺,原本就订好今晚再去学校找刘燕。昨天晚上一共跑了两所大学也没找到,今天要再跑几家试试看。她抬头看了看天,知道晚上要下雨。在乡下,父亲教会了她看云观天。父亲一看天上的云就知道要不要出工去。云往东,暖烘烘。云往西,雨凄凄。云往南,大雨漂起船。头顶上的云正往西移去,这将是一个淅淅沥沥的夜晚。
天阴黄昏来的早。不到七点,雨真的淅淅沥沥地飘起来。马达里并没有放慢车速,不时地扭过脸看坐在旁边的韩茹。
“你可真神了啊,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倒让你蒙对了!”马达里笑嘻嘻地说:“这蒙事儿看来也有对的时候。”
韩茹也笑了笑。她注意到马达里今天换了一身浅咖啡色的西服,而且把脸刮得干干净净的,还有一股香水飘过来。还带了一把伞。
“怎么样?哥们儿的哥们儿就是哥们吧?”马达里因为汤克水给面子而兴奋,不知道是闻静做了工作,还是汤克水昨晚在另一个包厢中看迷了韩茹?此行让他高兴。“你说话呀!”
韩茹听不懂,但明白他的意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三件喜事。”马达里开车手脚忙,嘴从来也不爱闲着:“升官、发财、死老婆。汤克水这家伙可能名字改得好,全赶上了。不过官是自己升的,钱是别人挣的,就是不知他老婆是怎么死的,反正死了。”
马达里兴致勃勃地侃着,车载电话响起来。
“喂,哪位?噢,贾戈,怎么着?”
“达里,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赶紧回来。”
“怎么了?”
“回来接我,去孟媛家。”
“有事儿啊?打个电话不就结了?”
“孟媛关上了手提电话,我晚上过去看看她怎么了?”
“至于嘛,贾哥?”
“你快点啊!”
贾戈把电话挂了。这下马达里犯了难。
“那什么,”马达里朝韩茹眨了一下眼:“我把你搁这儿,别乱跑,过会儿我再来接你,成不成?”
“谢谢你,马先生。”
“瞧,谢什么!”
马达里不知道贾戈和孟媛闹什么别扭,反正见着孟媛下午才来,过了一会儿又自己开车走了,一脸的不痛快样。八成贾戈怎么惹着她了。孟媛一生气,总是凡人不理对谁都有气的样子。女人的毛病都是男人惯出来的。贾戈也忒累了点。
韩茹下了车,马达里看了看表。
“我待会儿才能回来。你让汤哥们儿弄点喝的,在这儿等着我啊?我还得带你去学校找那谁呢!”
“我等着你,马先生。”
马达里调过车头,飞快地驶上公路。韩茹轻轻叹出口气,走上大粤海酒楼的高台阶,但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迎上出来。
“你就是那个卖首饰的吧?”这位小姐从上到下把韩茹审视了一遍:“怪不得汤老板看中你,有点味儿。马大驴怎么不进来,真把你搁这儿啦?”
“我,”韩茹被这小姐弄得不自在,忙说:“我找闻静副经理,她约我来的。”
“知道,”这位小姐努了努嘴:“不是她,是汤总。跟我来。”
韩茹跟着这位“小姐”进了酒家的门。她看见这位“小姐”的裙子把圆圆的屁股包得紧紧的,在前面扭来扭去的样子,心里一阵不舒服。这人管马达里叫马大驴,想必也是认得的。
马达里当然认识这位“小姐”,只可惜刚才没能见到,否则兴许就不会开车离去,而一定要陪韩茹拿完钱再走,去不去学校找刘燕回头再说。这位“小姐”的出现一定能给他一个警惕信号。她就是王红。王红就是把贾戈从深圳召回、让叶子君大作文章、在公安局人面前唯一不慌不忙提起裤子的那个姑娘。那次被公安局抓获因为是初犯,也没做那些事,只是脱光了身子给人看,只拘了十五天便放了。
王红被除名后,也不再想找什么工作,认认真真地做起了三陪的生意。或许她确有些色相,而且对男对女同等服务,成为大粤海酒楼暗聘中的第一红人。她个头不高,为汤克水赢来一大批每周必到的客人。王红实际上并不固定在大粤海,怕时间长了会生事儿,在五六家酒楼、咖啡屋和卡拉OK包厢转,自然最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汤克水出手大方。劝嫖客开一瓶XO三千元,有一千五归自己。进二楼包厢做那些事,她每小时付大粤海五十元,听起来奇怪,似乎让人费解,也正是汤克水高明之处。王红在包厢里行了什么乐儿,开的什么价儿,百分之百的随行就市,由她的性儿去挣。王红甚至为几位傍上大款、被款爷玩不出新意的女客提供同性服务,收费远远高出男客的标准,亦成为女人中的红人。红人大都六亲不认,跟汤克水做爱也是收费的,只是半价处理。今儿一来就听汤克水嘴上挂着马大驴昨晚带来的少妇有味儿,有一圈子男人不喜欢“小姐”一类的性呆痴儿,倒喜欢“少妇”的性经验。这女人又必遇麻烦,拉之入伙儿,会为大粤海赢得新的客户。王红心里明白,第一个客户定是汤克水,她看见汤克水把一方春药加入柠檬汁中,只等这少妇的到来。
韩茹对此一点不知。随着王红上了二楼,走进“罗马”包厢,在沙发上坐定,既不见她熟悉的闻静女士,也不见汤克水老板,心里一阵紧张。
“小姐,贵姓?”王红把汤克水备好的柠檬汁递给韩茹,忙又改口:“好了,算我非礼,不问了。汤总那边正签一份合同,过一会就来。你喝水。”
“谢谢,我不渴。”韩茹不喜欢这个女人,尽力掩饰着。“闻副经理呢?”
“陪汤总签合同呢,”王红为讨好汤克水,生怕这位动人的少妇不喝这水,便自己也端起一杯。“来,我陪你,干。”
韩茹执意不过,端起柠檬汁喝了一口。
“小姐,听说你在北京要住半个月,是吗?”王红把茶几上的果盘向韩茹那边推了推,“你那首饰不错,可就是翻不过股票,连国库券的价值都追不上。汤总说,你要是经济上有难处,不如在这里帮他打工。”
“我?”韩茹似乎没听明白:“打工?打什么工?”
“开一瓶XO就是一千五的收入,”王红把一颗腰果扔进嘴里,非常老道地教起她来:“敢来大粤海的都是款爷,潮州菜正在北京火起来,这你肯定不会不知。在包厢里,收入下不保底上不封顶,跟他妈承包制的奖金一样,就看你怎么做。做好了,一天收入个万八千的也是小菜一碟。来,喝,别光听我说。”
韩茹明白了。彻头彻尾地明白了。闻静说服汤克水,让她来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脸烧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对不起,我不等了。”韩茹想站起身,却见门口站着两个身穿怪模怪样制服的人站在两旁,腰里还别着警棍,又坐下身子,说:“小姐,我想回去。”
“瞧你,跟乡巴佬似的!”王红满脸看不起地瞪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喝完这杯水,汤总就来了。这没人拦你,紧张什么?想不想挣钱是你自己的事。”
韩茹急忙端起杯子举在脸前,一口一口地把柠檬汁喝下去。王红见她喝完,这才扭着屁服走出包厢,哗地一下拉上了门。
窗户上只有雨变幻不定的图案。听不到雨声。包厢里灯光幽暗,和外面的路灯一样昏黄。轻柔的音乐不知从哪儿传出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忽然想家了,想县城那个家,想起死去的父亲,她面前晃动着马志千那慈祥的面孔,和蔼的微笑,而且在一瞬间中似乎还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她周身开始发热,一阵奇妙地刺痒在下身一跳一跳地涌动。她心慌起来,不知自己怎么了,想站起身,腹部一阵抽搐,一种无名的空虚侵袭全身,腿软软地站不起来……
“我说你抽什么疯呢?”
贾戈没有找到孟媛,从楼上下来,看见马达里在车上摇头晃脑地听着音乐,火就不打一处来。
“没在?肯定去她老公公家了,我带你去。”
马达里赶紧关上音响,难为情似的捋了捋寸头,启动了车。
“回去!不见她了!”
贾戈显然有些生气,坐进车来,使劲地关上车门。
他有理由生气。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没招没惹的孟媛似乎就疏远了他,是来是走也不打招呼,而且关闭了手持电话,整个犯了神经病一样。他一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偏又关心她遇到了什么怪事,忍不住来家中看她,而且想好了见面弄不好就要发一通火儿的。孟媛的母亲也没在家,或者根本听不见门铃声。
“贾哥,那什么,我正在帮你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
“这拨客人有点问题,那个孩子保不准是偷来的。”
贾戈以为他说孟媛,瞪大了眼睛听着,这才明白是指总统套房的客人。当然不明白马达里为自己开脱变着法儿地找事说,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晚上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偷孩子来住总统套房?”
“要说也是,这可就怪了?偷孩子是该卖出去,住咱们这儿干嘛?昨天和今天晚上,我就为这事儿忙活。你猜怎么着,贾哥?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八成是一个叫刘燕的人,那个韩茹正托我打听呢。这里面肯定有文章,找到那个刘燕就清楚了。咱们可得弄个水落石出,别又犯了徐娟那个错误。”
“你好好开车。”
“瞧,我走调了,别生气。他们预定了十五天时间,到今天才付上五天的房租,那个大舌头美其名曰回广东搞钱去,我才不信,这不是瞎折腾着玩吗?”
贾戈闭上眼睛,没心思听。或者此时此刻的心思不在这,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出孟媛犯了哪门子神经?必有事情他不知道。会不会那一夜和徐娟在一起的事传进她耳朵,其实那晚上无论他或她都是无愧的。
他一定要搞清楚。
“你刚才说什么?房租?”
车驶进大堂门前时,贾戈才似乎想起什么,没有下车,问着马达里。
“对,只付了五天的。”
“你这两天晚上,一直和女房客在一起?”
“这个这个,就算是吧。要搞调查,就必须深入实际,这不是你常……”
“我听徐娟说过了。你还帮他们买了方便面,有这事吧?好了,别解释。你倒要仔细问问那位女房客,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经济上真有困难,向我汇报。”
“得,知道了。贾哥您慢走啊!”
“别废话。”
贾戈下了车,又不放心地转回身,盯着马达里。
“你可规矩点,别脏话连天的。赶紧把人家接回来,如果搞清楚人家的难处,就告诉她我们可以打折优惠的。听说你这块表也是走了的那位房客卖的,是吗?”
“又他妈是范宇跟你嘀咕的吧?”
“达里,你别乘人之危。这句话就算我对你的警告。女房客要找什么人你可以陪着去,可别给我弄出事儿来!”
“对我还不放心?”
“你以为呢?”
“得,不说了。您先回去歇着,明儿一早我就把孟媛给你弄来,省着找我出气儿!好好好,别瞪眼,我怕,生来胆小,再把我吓着!”
马达里嬉笑着,一加油,还朝贾戈摆了摆手。
淅淅沥沥的雨没有停。这一来一去,实际上用了三个多小时,赶到大粤酒楼时已经过了十一点。马达里没有把车放到停车场。停车场上排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汽车。他径直把车开到酒楼门口,走下车,看见闻静正从门口出来,便扬起手打个招呼,不料闻静看见他要上台阶,不仅没理他,反而朝回走去,似乎还白了他一眼。马达里顷刻火冒三丈,三步二步越过台阶,只见韩茹正从楼上走下来,向闻静点了一下头。闻静躲闪到一边,拐弯进了洗手间,这可真他妈的见鬼了!马达里使劲拉开半扇门,韩茹急匆匆走过来,用身挡住他,一只手还拉了他的衣袖,一只手打开伞,走出门来。
“那娘们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马达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不忍心甩开韩茹的小手,悻悻地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先请她上了车。
“给钱了吗?”
马达里发动了车,可没有马上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