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上)〔英〕狄更斯-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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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一个角落里,抬头看那小巷,小杰利看到他可敬的父亲的身影,在如水般朦胧的月光下,正在迅捷地攀登一座铁门。 他一下子就进去了,然后第二个渔夫也爬进去,然后第三个也进去了。他们全轻轻地落在大门内的地面上,并在那里躺了一小会儿——也许在听什么。 然后,他们都四肢着地爬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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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小杰利走近门边了:他走过去,屏住呼吸。 又蹲在那边的一个角落,朝里瞧,他看到三个渔夫匍匐爬行在丛生的杂草间!墓石林立,这是教堂坟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坟地——好像一些白衣魔鬼,而教堂钟楼也好似一个大得可怕的鬼。 他们爬行不多远,就停住直立起来,开始钓鱼。他们开始用一个铲子钓鱼,此时,可敬的父亲似乎在调节一个像大开塞钻似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工具,他们干得都很起劲。 突然,教堂响起了钟声,惊得小杰利撒腿就跑,头发直竖,好像他父亲的头发。 然而,期待已久想深入了解一些详细情形的愿望不但没有阻止他逃跑,反而又把他召引了回来。当他第二次向大门里面窥视时,他们还在辛勤地钓鱼;但是,现在他们似乎钓到了一条鱼了。 那里传来一种轻轻的旋转声,而且他们都弯着腰,好像在抬起一个重东西。 慢慢地那重物升上来,破土而出,小杰利应该十分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当他见到它,并看到他可敬的父亲动手去撬开它时,他是如此害怕而又惊奇得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一里多才停住。要不是为喘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步的。 因为这是同魔鬼赛跑,人要有不到终点决不罢休的异常精神。 他强烈地感觉到看到他的那个棺材正在追赶着他;还分明直竖着在后面跳跃,总是险些追上他,或者随时跳到他身旁——也许还会挽住他的胳膊。它还是个出没无常、无所不在的鬼魂,它使小杰利身后的整个黑夜变得恐怖万状。 为避开黑暗的小巷,他冲进了大马路,以防它会像那断了翅膀掉了尾巴的风筝似地朝他扑来。 它也躲在人家的门道里,用那可怕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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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着门,并直耸到耳边,似乎正狂笑不已。 它闯进路边的阴影处,恶作剧般地躺在那里来绊他的脚。 它随时随地地在他后面奔跳着要追上他,以至于这孩子到达自家门口时,简直快要吓死了。 可即使到了那里它也没有放过他,跟他呼呼地跳上楼梯,一起爬上床,沉沉地压在他胸口上,伴他迷迷糊糊地沉睡去。天刚亮,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睡在厕所里的小杰利从恶梦中被他父亲的声音叫醒。他大概又碰到什么倒霉事了;小杰利只看到克伦丘先生揪着他太太的耳朵,拼命地把她的后脑往床上撞。“我告诉过你,我饶不了你,”克伦丘先生说,“我警告过你。”
“杰利,杰利”他的妻子哀求着。“你咒得我们做不成生意,”杰利说,“害得我和我的股东遭殃,你得尊重我,要服从我;见鬼,你为什么不肯?”
“我在尽力做一个好妻子,杰利。”可怜的女人争辩着,眼泪汪汪。“反对你丈夫的生意算是好妻子吗?
不尊重你丈夫的生意算是尊重你丈夫吗?违抗丈夫的重要事情算是服从丈夫?“
“那你不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杰利。”
“够了,”克伦丘先生反驳,“作一个正经生意人的老婆,不要以女人之见斤斤计较于他干与不干。 一个懂得尊重和服从的妻子是不管他的生意的。 还自号是个信教的女人吗?如果你这样称信教,那我宁可要一个不信教的!你没有一点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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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感,就像这里泰晤士河没有一个木桩一样。 所以,非得同样扎几根进去不可。“
这一番口角是在压低嗓音的情况下进行的,最后这正直的商人踢掉沾满泥土的靴子,挺身倒在地板上告终。 他的儿子,悄悄地偷看着他用他的沾满的锈铁的手作枕头仰头卧下之后,也躺下来,又熟睡过去。早餐没有鱼,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克伦丘先生无精打采,一脸愤怒,一直将一个铁壶盖摆在他旁边作为镇压克伦丘夫人的武器,准备着一看见她有餐前祈祷的可能就掷过来。他照常梳洗,然后带着他的儿子去从事他的公开的职业。小杰利胳膊里夹着一个凳子,跟着他父亲走在洒满阳光的吵吵闹闹的弗丽特街上,此刻的他与昨晚被鬼怪追赶独自在黑暗中奔回家的小杰利大不相同。 他的机灵在新的一天里复苏了,恶梦随黑夜而去——就这些特点而言,在晴朗的上午,在伦敦市的弗丽特街上,绝不会有一些和他同类的人。“父亲,”小杰利说,他们一路走着,小心地保持好一臂之长的间距,把凳子夹在两人中间,“盗尸人是什么?”
克伦丘先生停在步道上,答道:“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您什么事都知道,父亲,”毫无城府的孩子说。“唔!”克伦丘先生回答,又继续走,而且脱掉帽子,让他的尖脑袋自由展现,“他是个商人。”
“他有什么货,父亲?”机灵的小杰利说。“他的货嘛,”克伦丘先生说,转了个念头,“是一种科学上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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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身体,是吗?父亲。”活泼的孩子问。“我相信是那一类东西。”克伦丘先生说。“噢,父亲,等我长大一点,我也要当盗尸人。”
克伦丘先生放心了,但又困惑而庄重地摇摇头。“这得看你怎样发展你的才能。 注意发展你的才能,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可以不说的话。现在你还说不准你适合于做什么。”小杰利受到教训后,他向前了一尺码,把凳子安置在栅栏的阴影里,这时克伦丘先生自语道:“杰利,你这个正经的生意人,你幸而有这样一个有希望的孩子,这可以弥补你因他的母亲而遭受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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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编 织
近来德法热先生的酒铺里有比平常早的早酒。 早在清晨六点钟左右,当一张张苍白的脸朝关着的窗子缝隙朝里窥视时,就可以看到里面另一些人早在低头喝酒了。 德法热先生在生意最好的时候卖很稀淡的酒,而眼下他出售的酒似乎更非常的稀淡。 这是一种酸酒,或者说使人变酸的酒。 因为喝了它的人都会变得情绪阴沉。 从德法热先生所酿的葡萄酒中没有酒神狂欢的烈焰,它的酒糟中却蕴藏着一种无焰闷热的火苗。这是德法热酒铺里接连有早酒的第三天早上。 它开始于星期一,而现在是星期三。 这与其说是饮早酒倒不如说是阴谋密谈;因为,从开门后就有许多人在那里或侧耳细听,或窃窃私语,或者溜进溜出,就是没有一个人掏一个钱来柜台买酒。 然而这地方十分好玩,好像他们可以吆来饮用所有的酒;他们从这个座位溜到那个座位,从一个角落溜到另一个角落,竖着耳朵听人家说话,贪婪地把别人的话当酒倾吞。尽管顾客络绎不绝,而酒铺主人却没有露脸。 他也没被人念着;因为进来的人没有一个找他,没有一个问起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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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会因为只看到德法热太太一人坐在那里而惊讶。 在德法热太太的前面摆着一个碗,碗里装一些打磨过的小硬币,破烂得面目全非,正象从破衣袋里掏出它们来的那些人的缩影。酒铺里的可疑形迹和漫不经心也许早被侦探们看在眼里,因为他们无所不看,上至皇宫下至监狱。 玩牌者兴致不高,玩骨牌的正在用牌堆塔玩,喝酒的用溅出来的酒在桌子上作画图,德法热太太却独自用牙签在她袖子上比划,耳闻目睹些远处无形无声的东西。 圣安东尼就这样带着酒意呆到正午。 正午的时候,两个满身尘土的男人在他们的挂灯下面走过街道:其中一个是德法热先生;另一个是戴蓝帽子的修路工。 两人风尘仆仆、口干舌燥地走进酒铺来。 他们的到来点燃了圣安东尼胸中的火焰,随着他们的行踪很快蔓延,许多门窗里探出来的脸也闪烁着那火光。 然而,没有人跟踪他们,进门时也没有人同他们打招呼,虽然铺子里每一双眼睛都转到他们身上。“日安,先生们!”德法热先生说。这可能是大家开口的一个信号,它引发了相同的喊声:“日安!”
“今天天气不好,先生们。”德法热说,摇摇头。听到这里,每个人都看看自己的邻座,然后都垂下目光静默地坐着,只有一个站起来,出去了。“我的太太,”德法热先生高声对德法热太太说:“我与这位善良的修路工同行了几十里;他叫雅克。 我遇到他——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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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偶然——在离开巴黎一天半路程之外。 他是个好孩子,这修路工叫雅克。 拿酒给他喝,我的太太!“
第二个人起身走了。 德法热太太把酒放在叫雅克的修路工前面。 于是他对着众人脱下他的蓝帽子喝起酒来。 他的衣襟里带着一种粗黑面包;他时而咬着,并坐到德法热太太的柜头前大声咀嚼,喝酒。 第三个人站起来出去了。德法热自己也喝酒提神——但,他喝得比他给陌生人喝的少,因为酒对他并不珍贵——站着等那个乡下人用完早餐。他不看在座的人,在座的也没有人注意他;甚至德法热太太也不看他,她只顾拿起编织活,埋头编着。“你吃完了吗,朋友?”他在差不多的时候问。“吃完了,谢谢您。”
“那,过来!
去瞧瞧我告诉你可住的那间房。 那非常适合你。“
从铺子走到街上,从街上走进庭院,从庭院走上一陡峭的楼梯,从楼梯口走到顶楼——以前这顶楼里有一个白发老人坐在矮凳上,低着头,忙着做鞋子。如今那里没有了白发老人;但三个单独走出铺子的人都在那儿,这三个人和那老早以前的白发老人是有点关系的,因为他们曾经在墙的缝隙里窥视过他。德法热小心地关上门,压低声音说:“雅克一,雅克二,雅克三!
这是我雅克四奉命去找来的见证。 他会告诉你们一切。 说吧,雅克五!“
修路工,手里拿着帽,用它擦擦他浅黑色的前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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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哪儿说起,先生?”
“开始,”德法热先生并非没有理由地答道,“从开始的地方开始。”
“那时我看见了他,先生们,”修路工开始讲,“一年前的夏天,被链子吊在侯爵的马车下头。 看那情形,我放下路上的活,那时太阳要睡觉去了,侯爵的马车缓地上了山坡,他被链子吊着——就像这样。”
修路工又表演了全套动作;那时他该十分娴熟了,因为这表演是去年一年他村子里确切可信又必不可少的娱乐。雅克一插嘴,问他以前是否见过那个人。“没有,”修路工回答,恢复了直立的姿态。雅克三质问他那后来如何认出他的。“看他的高个头,”修路工轻声说,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当那晚侯爵质问我说,‘说,他长得像什么?
‘我答道。’高得像一个精怪。‘“
“你应该说,矮得像个侏儒。”雅克二应声道。“但我懂什么呢?
那种大事还没办完,他也没把心事告诉过我。 注意,在那种情形下,我不肯作证,侯爵先生站在我们村的泉水旁,用手指着我说,‘给我把那混蛋带过来!
‘真的,先生们,我什么也不说。“
“他是对的,雅克们,”德法热低声说,看着打断话题的雅克二说,“讲下去吧!”
“好!”修路工说,神秘地,“那高个子失踪了。 他被寻找了——几个月?九、十、十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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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没关系,”德法热说,“他藏得很好,但他最后还是不幸被促住了,说下去!”
“我继续在山坡上干活了,太阳又到了快去睡觉的时候。我收拾家伙,走下山去,到林子下面我的小屋里,那时天已全黑了。 当我抬起头时,看到从山边过来六个士兵。 中间一个是高个子,两手捆绑着——就像这样子!”
借着他不离手的帽子,他表演了一个人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情形。“我站在一堆石头旁,各位先生,看着那些士兵和他们的犯人过去(因为就这条道,任何景象都很值得看)
,起初当他们走近时,我看到的不过是六个士兵和一个被事困的高个子,而且他们几乎全是黑乎乎的——除去太阳睡下去那面有他们的一片红影外。 先生们,我还看见他们长长的影子落在路对面的空埂和山岭上,好像巨人的身影。 我还看到飞扬在他们周围的尘土。 当他们嗒嗒嗒走来时,灰尘跟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