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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雁渡寒潭-第17节

小说: 雁渡寒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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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确不是有求必应,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我有自知之明。但现在,帮助你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不,”她摇摇头,“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不能满足我所有的愿望。”

    “有何不可?”青杉微笑。

    “你……”她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反驳,匆匆掏出工资卡,拍在他手里,“总之,我不能收。”她说完转身就走。

    青杉一把拉住她,微微眯起眼睛,端详她的脸,十分疑惑,问:“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别人有善意的表达,你就这样惶急不安?”他慢慢掰开她的手,把卡放在她的手心中合拢,“你需要钱,我知道。我没有附带任何条件,你尽管放心。”

    素弦垂下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他探寻的目光,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说:“是的,我这一生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赚钱,我需要钱,好多好多,越多越好。我丝毫没有怀疑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

    “好意不假,但除了善良,还有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有布施者对被施者的不平等,因此这份好意虽有用,却一点儿也不温暖,是吗?”

    素弦震惊地抬头。他时常做出让她惊奇的事,但是迄今为止最让她惊讶的是这句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素弦,”他深深地望着她,温柔而严肃地说,“我向你保证,我绝没有一点自上对下的优越感,对于一个坚强独立、挣扎向上的人,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我始终尊敬你、钦佩你。如果我能帮上忙,对我来说,是一种荣幸。”

    素弦觉得鼻子一下子酸了,胸口一片热烘烘,赶紧低下头,咳嗽一声,说:“谢谢你。我……我不能接受你如此厚重的馈赠。以后我有困难,我再向你借。”

    屋里寂静很久。

    青杉轻轻说:“可是我怕啊。”

    他的声音和语气一下子变了,素弦不禁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含着隐隐的担忧,望着窗外,轻声说:“我怕你不来向我借,一个人苦苦挨着,咬紧牙关也不肯求助。”

    素弦的心猛地一颤,视线瞬间模糊。这语气,这神情,曾几何时,在她的眼前出现过一次。

    ——忘了我吧,素弦,好好保重。

    她的心针扎似的疼。

    “好了,既然我们各说各的理,谁都说服不了谁,不如这样,这次你听我的,下次有分歧,我听你的。”青杉说。

    她强忍回眼泪,已无心再争论,握紧卡就要走。青杉叫住她,把他进门时抱着的大盒子交给她。她看也不看,接过来匆匆回到房间。那个紧压在喉咙里的名字到此时才被释放出来:“舒彬!”

    她靠在门上,热泪奔流,心似刀割。她缓缓坐在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露出满满一抽屉退回来的信,抚摸信封上的名字,她轻轻说:“舒彬,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她用了两个多小时平复心情,然后想起了那个大盒子。盒子里是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还有一张他在夏日海边的照片。

    素弦:

    本该昨天送你新年礼物,无奈身在外地,只好晚了一日,请接受我迟到的新年祝福。这件羽绒服是我和贝贝巧巧逛街时偶然见到的,我觉得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很适合你,希望你喜欢。天气很冷,快要考试了,在此期间要保重身体。

    生活中或许有不如意,有遗憾,那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总是一帆风顺,人生也就失去了其精彩之处,你说是吗?你有一颗敏感的心,应该能比别人发现更多的生活中的美丽。

    祝你快乐!

    你的朋友:青杉

    1月2日

    羽绒服很合身,价签被小心地撕去。她想对他道谢,可惜今天没有机会了,他回家了。


8 

    由青杉出资的希望小学建成,李嘉提议校名用“青杉”二字,青杉说:“我不希望他们记住我一个人的名字,有一天我死了,他们该去念谁的好?我希望孩子们能长成青山上的大树,将来回报社会,报效祖国。”于是校名定为“青山小学”。

    贝贝巧巧听说了,执意要帮忙,捐赠了大量的图书和体育用品。

    一行人带着礼物去参加学校的落成仪式。小学在深山中。乡里找了三辆吉普车送他们上山,随行的还有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连日大雨,泥泞的山路更显得崎岖颠簸。破旧的吉普车每一次颠簸窗户都摇晃松动,贝贝巧巧担心它掉下来。看着青杉沉思的样子李嘉就害怕,他该不会还想帮人家修路吧。就算修一条普通的土路,在这样的山中,花费也十分可观。

    走了半日,车还在山中绕,沿途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家。中午,山间飘起炊烟,只见白色飘荡,却看不见人家。细雨中,山色葱翠苍郁,连雨滴都仿佛是绿色的。

    青杉、李嘉和素弦同乘一车。青杉望着窗外景色,说:“如果明媚在就好了,她一定喜欢这里。”

    李嘉叫:“这儿?那就真应了那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他特别强调“空”字。

    青杉含笑看他一眼,指指司机。

    李嘉醒悟,吐吐舌头,说:“好。这儿好,幽静。”问素弦,“有什么好的田园诗,正合此景的?”

    “有很多。比如梅尧臣《鲁山山行》:

    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

    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

    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

    还有王安石的《书湖阴先生壁》可以拿来一用。

    茅檐长扫净无苔,

    花木成畦手自栽。

    一水护田将绿绕,

    两山排闼送青来。”

    李嘉张望,“哪儿有水?哪儿有花木成畦?”

    素弦说:“我说的是归隐者所想所见,你这俗人当然看不到。”

    “嘿?捎得我是不是?你雅,你是学文学的,平时老外出,见到那么多好景色,怎么也没见你吟诗作对?”

    “我并不喜欢文学,所以不提。”

    李嘉追问:“不喜欢,那为什么要报考呢?”

    素弦淡淡地说:“为了让我自己看起来清纯点儿。”

    李嘉不由得和青杉对视一眼。青杉轻咳一声,问:“李嘉,最近有没有明媚的消息?”

    “音讯全无。媒体都找不到她。”

    “奇怪,仅仅为了失去一个角色,不至于这样吧,出了什么事呢?到底什么叫封杀?”

    “她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别多管闲事。”他堵住了这个话题。

    青杉疑惑。

    车行驶了将近一天,傍晚,停在路边,下面的路要步行了。众人当晚到达学校。次日,仪式在微雨中进行,之后,学生们搬进新校舍上学。校长、老师和教育部门的同志一再向他们道谢,舍不得让他们走。贝贝巧巧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她不说话,只沉默地望着青杉,青杉婉言谢绝了对方的挽留,决定当日就下山。

    车行半路,天空乌云密布,降下暴雨。不幸的是,三辆车中的两辆偏偏这个时候坏了,寸步难移。教育部门的同志来找他们商量,决定一辆车先下山,另外两辆留在原地,剩下的人都到附近的山民家中避雨,等到雨小一些再另派车送他们下山。

    随行的同志说:“青杉,贝贝巧巧,一辆车正好能坐下你们和你们的经纪人,怎么样?你们的助理我们会好好照顾,车今天是修不好了,明天,明天我一定亲自送她们下山。”

    青杉本想说要走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但看见贝贝巧巧焦急不耐的神色,话说不出口。李嘉着急地转圈,说:“应该我留下,让女孩子先走,可是明天还有一个合约要谈,都约好了,我得连夜赶到上海。”

    青杉说:“贝贝巧巧,带着你的助理和李嘉先走,我留下。”

    众人都说不行不合适,贝贝巧巧悄悄说:“你要是留下,我也留下。”可她的神情分明想尽快离开此地。

    讨论半天,在征得了两位助理的同意后,众人决定采用第一种安排。

    上车的一刹那,青杉向留下的人挥手告别,素弦撑着伞站在人群中,在大雨和黯淡的天色下,看起来是那么孤单无助。青杉忽然不忍,觉得身为一个七尺男儿,却无力照顾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真是没用!

    就在这时李嘉从后面推着他上车。车子发动,离身后的人越来越远。

    教育部门的同志带大家往回走,行李留在车上,因为这季节多雨,早已在车上准备了足够的伞,走了约莫一里地,见着几户人家。山民听说是帮助建青山小学的人,热情地招呼。吃过晚饭,因为没有足够的床铺休息,大家聚在一间屋子里打牌聊天。素弦摸索自身,似在找什么。贝贝巧巧的小助理跳过来,问:“怎么了?”“真糟糕,我把手机落在车上了,怕李嘉联络不到我。”小助理帮她找司机要钥匙。听说她要去车那边,几个男同志纷纷站起来要陪她一起去,她坚持不用,和小助理两个人拿着手电下山。

    山雨格外凉,风很大,需要用全力扯着伞。两个人一脚水一脚泥地到了车旁,掏出钥匙,忽然听见山上巨响,一道耀目的闪电劈过长空,模糊中只见山上有黑乎乎的一片冲下来。小助理壮胆似的笑笑,说:“不会是野狼下山吧……”话音未落就被素弦一把塞进车里,接着素弦钻进来,迅速关上车门,把她用安全带绑在座位上。小助理吓了一跳,难道遇见了女山匪?“泥石流!”素弦喘息着说,黑暗中看不见她惨白的脸,她把手机紧握在胸前,用全部生命护住。小助理惊讶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巨大的冲击把车掀翻,推着车往前冲,两人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身子随着车的翻滚疯狂地晃动,安全带几乎把她们勒断。车身与石头、土块、树根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像有成千上万人用铁枪头挠铁皮。两人震得浑身发麻,两排牙齿磕得生疼。素弦的头撞上玻璃,已觉得血流了下来,四肢都有玻璃碴子扎着,脑中昏昏沉沉,想吐,她拼命忍住。

    幸好车在山脚下,泥石流到了这里,其势减缓,过了一会儿,冲击停下来。车不知被什么阻住,车头向上,直立着。小助理受不住震荡,昏了过去。素弦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她强撑着,等了片刻,拔下身上的玻璃碎片,先去查看小助理,发现她只是晕过去了,然后她向车头爬。手脚软软地,人又受重力牵扯,好不容易才爬到驾驶座,发动车子,虽然无法开动,至少打开车灯,看看周围形势。左右窗户都被糊住了,从前挡风玻璃——不,那里已经没有玻璃了——看出去,只见黑夜。她满怀恐惧地想,难道就要丧命在此?她的心底迅速浮上一个影子,不行,她要为他活下去,就算死,死之前也要见他一面!一念至此,她的胸中燃起熊熊的求生之火,蹬着方向盘,她把头探出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倒更强。她拿着手机求救,没有一点信号。她紧张地权衡着:是留在车里,还是出去?留在车里,至少有个庇护,但是也有可能被活埋。远处的夜色中朦胧可见有个高坡,她咬咬牙,回来解下小助理的安全带,摇晃她,她却不醒,素弦拽下安全带,裹着手,把还残留在窗框上的玻璃打掉,然后一点一点从车头把小助理扯出来。两个人都出来了,她才看见车后有一棵大树,就是它顶住了车。她背着小助理,一步一趔趄到达高坡,听见身后吱吱嘎嘎地响,一小片山体下滑,冲击车身,大树倒了,车被推得滚了两滚,一个车灯灭了,另一个直射这方,照得她只得侧过脸,不敢直视。她放下小助理,气喘如牛,瘫倒在地,手脚因过分用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呼吸都是颤抖的,又惊又累,靠在她身上,意识渐渐模糊。“我不能死,我的事还没做完,我还没有让你幸福快乐。”她心中盘绕着这句话。

    远山间风呼号着,像在喊她的名字。她勉强抬起眼皮,右眼被血糊住,她连抬手抹掉血的力气都没有了。

    “素——弦——”

    是做梦吗?

    “素弦,你在哪儿?”

    真的,真的有人在喊她!她再次睁开眼睛,灯光晃着她,她看见灯源的方向有个人影。那修长英挺的身形和焦急的呼唤,唤醒了她残存的意识,这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地让人揪心!是真的吗?隔着那么远,他找到了她,一如当年!那个人摔倒了,但很快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直奔她而来。

    她着急,她害怕,她攒起所有剩余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喊:“舒彬,别过来,危险!”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疼,浑身都疼。她吸着凉气,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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