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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人性的枷锁(人生的枷锁)-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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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她的声音听上去为什么这么熟悉的原因。她的口音同布莱克斯泰勃一带居民的口音非常相近。
  〃您是哪里人?〃菲利普问阿特尔涅太太说。
  〃我是肯特郡人,老家在费尔恩。〃
  〃我想大概是这样。我大伯是布莱克斯泰勃教区的牧师。〃
  〃说来真有趣,〃阿特尔涅太太说。〃我刚才在教堂还在想您同凯里先生是否是亲戚来着。我见过凯里先生多次啦。我的一位表妹就是嫁给布莱克斯泰勃教堂那边的罗克斯利农场的巴克先生的。我做姑娘时常到那儿去住上几天。你们说这事有趣不有趣呀?〃
  阿特尔涅太太说罢又饶有兴趣地把菲利普打量了一番,此时她那对黯然失色的眸于又放出了光亮。她问菲利普知道不知道费尔恩这块地方。费尔恩离布莱克斯泰勃只有十英里,是个美丽的村庄,菲利普的牧师大伯有时候在收割季节也到那儿去作感恩祈祷。阿特尔涅太太还报出了村庄附近的几位农夫的姓名。她为能再一次谈论她少女时代度过的乡村而感到高兴,对她来说,回想一下凭她这种阶层的女人所特有的记忆力而刻在脑海的往昔的情景和熟悉的人们,确是人生一大快事。这也使得菲利普内心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一缕乡村气息似乎消融、荡漾在这间位于伦敦中心的门墙镶有嵌板的房间里了。菲利普仿佛看到了高耸着亭亭若盖的榆树的肯特沃土,嗅到了馥郁芬芳的气味,气味中充斥着北海海风的咸味,因此变得更加刺鼻、浓烈。
  钟敲十点,菲利普才起身告辞。八点钟时,孩子们进来同他告别,一个个无拘无束地仰起小脸蛋让菲利普亲吻。他对这些孩子满怀怜爱之情。丽莎莉只是向他伸过一只手来。
  〃莎莉是从来不吻只见过一面的先生的,〃她的父亲打趣说。
  〃那你得再请我来啊,〃菲利普接着说了一句。
  〃你不要理睬我爸爸说的话就是了,〃莎莉笑吟吟地说。
  〃她是个最有自制力的妙龄女郎,〃她父亲又补了一句。
  在阿特尔涅大大张罗孩子们睡觉的当儿,菲利普和阿特尔涅两人吃了顿有面包、奶酪和啤酒的夜餐。当菲利普走进厨房同阿特尔涅太太告别时(她一直坐在厨房里休息,并看着《每周快讯》),阿特尔涅太太亲切地邀请他以后再来。
  〃只要阿特尔涅不失业,星期天总是有一顿丰盛的饭菜的,〃阿特尔涅太太对菲利普说,〃你能来伴他说个话儿是最好不过的。〃
  在随后一周的星期六,菲利普接到阿特尔涅的一张明信片,信上说他全家引颈盼望菲利普于星期日与他们共进午餐。但是菲利普担心阿特尔涅家的经济状况并不如他说的那么好,于是便写了封回信,说他只来用茶点。菲利普去时,买了一块大葡萄干蛋糕带着,为的是不让自己空着手去接受别人的款待。他到时发觉阿特尔涅全家见到他都非常高兴。而他带去的那块蛋糕彻底地赢得了孩子们对他的好感。菲利普随大家一道在厨房里用茶点,席间欢声笑语不绝。
  不久,菲利普养成了每个星期日都上阿特尔涅家的习惯。他深得阿特尔涅的儿女们的爱戴,这是因为他心地纯真,从来不生气的缘故。还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理由是他也喜欢他们。每当菲利普来按响门铃的时候,一个孩子便从窗户探出小脑袋,要是吃准是菲利普到了的话,孩子们便一窝蜂地冲下楼来开门迎他,接着一个个投入菲利普的怀抱。用茶点的时候,他们你争我夺地抢着坐在菲利普的身边。没过多久,他们便称呼他菲利普叔叔了。
  阿特尔涅谈锋甚健,因此菲利普渐渐了解到阿特尔涅在不同时期的生活情况。阿特尔涅一生中于过不少行当,但在菲利普的印象中,阿特尔涅每千一项工作,总是设法把工作弄得一团糟。他曾在锡兰的一个茶场里做过事,还在美国当过兜售意大利酒的旅行推销员。他在托莱多水利公司任秘书一职比他干任何别的差使都长。他当过记者,一度还是一家晚报的违警罪法庭新闻记者。他还当过英国中部地区一家报纸的副编辑以及里维埃拉的另一家报纸的编辑。阿特尔涅从他干过的种种职业里搜集到不少趣闻,他什么时候想娱乐一番,就兴趣盎然地抖落那些趣闻。他披卷破帙,博览群书,主要的兴趣在读些海内珍本;他讲起那些充满深奥难懂的知识的故事来,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像小孩子似的,看到听众脸上显出惊奇的神情而感到沾沾自喜。三四年以前,他落到了赤贫如洗的境地,不得不接受一家大花布公司的新闻代理人一职。他自认自己才识过人,觉得接受这一差使后没了自己的才干,但是,在他妻子的一再坚持之下,以及迫于家庭生计,他才硬着头皮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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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威廉·萨默赛特·毛姆/著
张柏然 张增健 倪俊/译
 
  



 
第九十章

  菲利普从阿特尔涅家告辞出来,穿过昌策里巷,沿着河滨马路走到国会大街的尽头去搭乘公共汽车。同阿特尔涅一家结识六个星期之后的一个星期天,菲利普同往常一样赶着去乘公共汽车,到站后发觉开往肯宁顿的汽车已客满了。此时虽说还是六月,但白天下了整整一大的雨,夜间的空气变得既潮湿又阴冷。为了能坐上位子,他便步行来到皮卡迪利广场。公共汽车停靠在喷泉附近,汽车到达这儿时,车上的乘客很少超过两三位的。汽车每隔一刻钟开一班,因此他还得等些时候才能乘上汽车。他目光懒散地瞅着广场上的人群。酒吧间都打烊了,周围却还有不少人在走动。菲利普的脑海里正翻腾着在阿特尔涅富有魔力的天才的启迪下萌生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念头。 
  蓦然间,菲利普的心咯噔一下他看到了米尔德丽德。他已有好几个星期没去想她了。她正要从沙夫兹伯雷林荫道的拐角处横穿马路,见一队马车驶过来,便站在候车亭里等着。她一心想寻找机会穿过马路,对其他事情一概无暇顾及,米尔德丽德头戴一顶硕大的黑草帽,上面饰有一簇羽毛,身上穿了件黑绸衣。那个时候,女人时兴穿拖裙。见道路畅通了,米尔德丽德随即穿过马路,朝皮卡迪利大街的方向走去,衣裙在身后地上拖着。菲利普怀着一颗狂跳不止的心,默然地尾随着她。他并不希冀同米尔德丽德说话,只是心中有些纳闷,这么晚了,她还上哪儿去呢?他想看一看她的脸。米尔德丽德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去,随即拐入埃尔街,又穿过里根特大街,最后又朝着皮卡迪利广场的方向走去。菲利普被搞懵了,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兴许她是在等人吧。蓦地,菲利普产生一种极大的好奇心,想弄清楚她究竟在等谁。米尔德丽德匆匆追赶前面一位头戴圆顶硬礼帽的矮个子男人,此人正漫不经心地朝前走去,米尔德丽德乜斜着眼睛,打他身旁擦肩而过。她朝前走去,最后在斯旺一埃德加商店大楼前戛然收住脚步,面向大路位候着。当那矮个子男人走近时,米尔德丽德启齿一笑。那男人瞪着双眼望了她一会,然后掉过头去,继续朝前晃悠而去。此时,菲利普一切都明白了。
  菲利普的心被一种恐惧感紧紧地攫住了。有好一阵子,他只觉得双腿软弱无力,连站都站不住。过了一会儿,他连忙追上米尔德丽德,触了触她的臂膀。
  〃米尔德丽德!〃
  她蓦然惊恐地转过身来。他想米尔德丽德的脸红了,不过他站在暗处看不分明。半晌,他们俩相对无言地站立着。最后还是米尔德丽德打破了沉默。
  〃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
  菲利普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浑身震颤不已。他思绪万千,心潮起伏,情难自禁。
  〃真可怕,〃他气喘吁吁地说,声音之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米尔德丽德再也没有吭声,转过身子背朝着菲利普,眼睛朝下望着地面。菲利普感到自己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
  〃有没有说话的地方?〃
  〃我不想跟你说什么,〃米尔德丽德脸色冷冷地说。〃别缠我了,好吗?〃
  菲利普陡然想起说不定她眼下急需用钱,一时不得脱身。
  〃你实在没钱用,我身上倒还有两三个硬币,〃菲利普脱口而出。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这是回住处的路上碰巧路过这儿。我想等一位跟我在一起干活的女友。〃
  〃我的天哪,你就别说谎了吧,〃菲利普喟然叹道。
  蓦地,他发觉米尔德丽德在嘤嘤抽泣,于是又问道: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说个话儿?我能不能上你那儿去呢?〃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她呜咽地说。〃他们不许我把男人带到那儿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明天去找你。〃
  菲利普肚里雪亮,米尔德丽德是决不会践约的。这一回他决不轻易放她走了。
  〃不能捱到明天,我要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个地方说话。〃
  〃嗯,好,地方倒是有一个的,不过要付六先令。〃
  〃我付给六先令就是了,在哪?〃
  米尔德丽德把地址告诉了菲利普,菲利普随即叫了一辆马车。马车驶过不列颠博物馆,来到格雷旅馆路附近的一条穷街陋巷。米尔德丽德叫车夫把马车停在街道的拐角处。
  〃他们可不喜欢把马车一直赶到门口,〃米尔德丽德嘟哝了一句。
  这还是打他们俩坐上马车以来的第一句话。他们下了马车朝前走了几码,接着米尔德丽德对着一扇大门重重地连击三下。菲利普注意到扇形窗上有块硬纸板告示,上面写着〃房间出租〃的字样。大门悄然无声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高个子妇人。她瞪了菲利普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同米尔德丽德叽咕了几句。米尔德丽德领着菲利普穿过过道,来到房子后部的一个房间。里面黑洞洞的。米尔德丽德向菲利普讨了根火柴,点亮了一盏煤气灯,因没有灯罩,火舌直发出刺耳的咝咝声。菲利普这才看清自己此时站在一个又脏又小的卧室里,里面摆着一套漆成松树一般颜色的家具,对这个房问来说,它们显得太大了。花边窗帘很龌龊,窗格栅蒙着一把大纸扇。米尔德丽德一屁股瘫进壁炉边的一张安乐椅里,菲利普则坐在床沿上。他感到害臊。他这才看清米尔德丽德的双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眉毛描得漆黑,可她形容憔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面颊上红红的胭脂使得她白里泛绿的肤色分外触目。米尔德丽德心神不宁地凝视着那面纸扇,而菲利普也想不出说些什么,直觉得语塞喉管,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他连忙用手蒙住自己的双眼。
  〃我的上帝,这事真可怕,〃菲利普哀戚地叹道。
  〃我真弄不懂你大惊小怪些什么呀,我本以为你心里一定很高兴。〃
  菲利普没有回话,转眼间她一下子呜咽起来。
  〃你总不会认为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吧?〃
  〃喔,我亲爱的,〃菲利普不由得嚷了起来,〃我非常难过,简直难过极了。〃
  〃这对我屁的用处都没有!〃
  菲利普再一次感到无言以对,生怕自己一开口,她会误解为他这是在责备或者嘲笑她。
  〃孩子呢?〃菲利普最后问了一句。
  〃我把她带到伦敦来了。我手头没钱,不能让她继续呆在布赖顿,只得我自个儿带了。我在去海伯里的路上租了个房间,告诉他们说我是一个演员。每天都得从那儿走到伦敦西端。伦敦的活是少有人让太太们干的呀。〃
  〃先前的店主们不愿意你再回去吗?〃
  〃哪里也找不到工作。为了找工作,我的两条腿都跑断了。有一次我的确找到了工作,但是我因生病离开了一个星期,待我回去上班时,他们就不要我了。你也不能责怪他们,对不?那是他们的地方嘛,他们可用不起身体不健壮的姑娘啊。〃
  〃现在你的气色很不好,〃菲利普说。
  〃今晚我本不宜出门的,但是有啥办法呢,我得用钱哪。我曾经给埃米尔写过信,告诉他我身边一个子儿也没有,但是他连一封回信都不给我。〃
  〃你完全可以写信给我嘛。〃
  〃我不想写信给你,倒不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陷入了困境。如果你说我这是罪有应得,我也决不会感到奇怪的。〃
  〃即使到了今天,你还是很不了解我,不是吗?〃
  有一会儿,菲利普回忆起他正是因为米尔德丽德的缘故才遭受的极度痛苦,对此,他深深感到发腻。但往事毕竟是往事,都已成了过眼烟云。当他望着眼前的米尔德丽德,他知道他再也不爱她了。他很为她感到难过,但又为自己摆脱了与她的一切纠葛而感到庆幸。菲利普神情忧郁地凝望着米尔德丽德,不禁暗暗地问自己当初怎么会沉湎于对她的一片痴情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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