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人 作者:柳文扬-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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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银币好好地码在里面,猎人在伯莱拜尔走后就把钱藏起来了。
伯莱拜尔感到一阵悲悯,他没动那些钱,毕竟是猎人用真东西换取的。暗格里的毒液瓶也没被动过。伯莱拜尔想了一会儿,取出两小瓶海蝎毒液放进衣袋。他可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正人君子。
自己的船上备有充足的干粮。伯莱拜尔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把船开到池塘岸边,用合金锚链在树干上缠了两圈。回头看见猎人的尸体,实在惨不忍睹。他觉得花点力气求得心理上的平衡还是值得的,于是在泥地上挖了个坑。这么软的地,挖个五尺深的坑实在并不费力。他把猎人的尸体从船上拖下来,埋了。那破船被他戳了几个大洞,很快沉到水底。
干完这一切时,风势明显地大起来。从林间穿过的风声由低呼变成了咆哮。成千上万的树叶翻飞着落下,树林在狂舞。阳光炽烈,风更炽烈,树影如同大堆纱絮在水面上涌动。
伯莱拜尔找了一棵粗大坚实的大树,坐在它的背风一面。过了一会儿,整个森林就象被突然击中似的摇撼起来。天空猛地暗了,不知是大雨还是被风卷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往下打着。海上风暴席卷了这片绿洲。
伯莱拜尔背靠大树,感到树干在剧烈地颤抖。他镇定地用衣服挡住脸,以便能在风中正常地喘气。他想:跟我的心灵所遇到的风暴比起来,这点风简直是女孩子的呼吸。
(3)
四天后,也即白昼世界的人们按照通用的作息时间,经过了四次睡眠之后,伯莱拜尔出现在祖库库城。
他先把船停进港口里的船坞,让码头工人给游艇发动机充满电。他自己就上岸找了一家餐馆,品尝著名的“风城”的风味。
在本就多风的白昼世界,一座城邦被称为“风城”可是非同小可。那意味着这里的居民把大气的剧烈流动视作家常便饭。伯莱拜尔发现这儿的市民们确实坚忍而粗犷,菜肴的滋味也很配得起民风。
方婷就是在这里逃离了安全局的手掌,消失在一百二十万人当中。她不会很容易地、完全不露痕迹地逃掉。她是个“单身女人”,在白昼世界里,这个词有好几种含义,但没有一种是对她有利的。
局长在快船上的办公室里对伯莱拜尔讲过:她刚刚被安全局的人从木兜树林中带上船时,还不懂白昼世界的语言。她坐在上了锁、装有大玻璃窗和通话机的小舱房里面,很积极地要和船上的人对话。而且明显地在努力适应着供给她的饮食。
她在头一天就已经能完成简单的日常会话了,掌握了几百个词;第二天,她一言不发地独自思索;第三天,她和审问她的探员就海洋生态问题展开讨论,那位探员老实地承认,自己在舌战方面已不是她的对手。
她还在学习,什么都要问。她也说了些关于自己的情况,但那些话太离奇,所以没人相信。就在船刚刚靠上祖库库城的码头时,她打倒一个看守逃跑了。看守是个彪形大汉,但没能受得起她一拳。
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伯莱拜尔想。头脑和体力似乎都能超出一般的男子汉,这与他在照片上看到的纤秀形象不太合拍。
现在,这位方婷肯定早已离开了祖库库,她不会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的,尤其是一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如果伯莱拜尔是她的话,就会尽快逃到人口稀少的处所去。
当你要捕一条鱼的时候,首先要把自己想象成那条鱼。这是伯莱拜尔一直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秘密。
她当然不了解白昼世界的风俗法。但从她学习语言的速度来看,这层阻碍在她是不值一提的。方婷很快就能明白:自己在这个男、女严格分界的社会里很难独自、不引人注目地行动。她会想出什么对策呢?
最好的办法似乎是混进女界,起码在她离开祖库库城之前。
一个女人在男界的码头逃跑,穿过半个城邦,肯定会有人看见的;虽然安全局的行动一向是尽可能地隐秘,方婷逃跑时,他们也许没有声张。
伯莱拜尔付了账,出餐馆坐上公用电车,半个时辰后在分界街下了车。
分界街——一条十二里长的宽而直的大街——把整个城邦分割为大体相等的两部分。街道两边全是连成一片的城墙般高的建筑,每边只有大约十个通道口可以进入建筑物后面的世界。每个通道口都有警察,使得任何私自闯过分界街的企图成为妄想。
一些在男、女界的联系方面作用较为突出的机构,比如对话大楼、警察局、婚姻管理局和新闻单位,都设立在分界街的两侧。不过它们的正门都不在街面上。
伯莱拜尔走进男界的一家报馆,坐在门厅内的接待员抬眼看着他。
“登一条寻人广告要多少钱?”伯莱拜尔问。
“那要看你用多少版面、登在什么位置。还有,如果登照片的话就多收点。这是我们的价目表。”
伯莱拜尔把接待员递过来的价目表推开,说:“四分之一版,最醒目的位置。不登照片。”
“五个半银币。”
伯莱拜尔又问:“城里有没有干净的旅馆?”
接待员愣了一下,说:“西风旅馆很不错。”
伯莱拜尔给了他六个银币:“不用找钱。我马上把寻人启事的内容写给你。”
他坐下来,用桌上的蘸水笔在纸上写着:“本人受某‘浮岛’雇佣,寻找一名从该岛逃跑之女侍。该女年龄二十左右,肤色苍白,体形苗条,发色纯黑。大约十五天前由男界码头登上祖库库城。有线索者请与西风旅馆的伯莱拜尔先生联系,必当重谢。”
接待员拿了伯莱拜尔推过去的纸条,说:“马上刊出。”
伯莱拜尔走出报社,招来一辆单人电车,对司机说:“去西风旅馆。”
睡了一大觉,伯莱拜尔认为那家报纸应该已经把广告刊出了。但还没有人来领他的赏金。他决定多等一天。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人来找他。伯莱拜尔乘车又到了分界街。
他横穿街道,一个男警察跟了过来。伯莱拜尔说:“正好。先生,您能为我指一家女界的报社吗?我想登条广告。”
“什么广告?”警察严肃地问。
“寻人。”
警察皱了皱眉,手往左边的一座大房子一指:“那是个报社。有铁栏杆的窗口是接待处。”
伯莱拜尔走过去趴在铁栏杆上,轻轻敲了一下窗户。
里面一个中年女人把脸转过来。虽然是张严厉的脸,但看来她对被分派干这份工作感到高兴。
她绷着脸,问:“什么事?”
“大姐,我想登条广告。”
这称呼一下软化了该严厉女子的脸。广告顺利递了进去,内容和在男界报纸上登的不一样了:“本人的婚配女伴因突发癔症而逃走。大约十五天前进入女界。她黑头发,身材秀美,皮肤白晰。症状消失后她会忘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非常需要我的帮助。有线索的女士请通知男界‘西风旅馆’的伯莱拜尔先生,定当重谢。”
大姐看着这则启事,同情地摇着头。她似乎还想和伯莱拜尔聊聊,但法定的男、女在街面上对话的五分钟期限已经到了。
这次的运气很好。伯莱拜尔一觉醒来,西风旅馆的侍者就进来告诉他:“有位女士派人通知我们,她想跟您在对话大楼谈谈。二楼十三号。”
伯莱拜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对话大楼。二楼十三号的对面房间,即女界那边的二楼十三号,已经有人在等他了。是位三十多岁的庄重女子。
“您是伯莱拜尔先生吗?”她说,“我是希安女士。”
伯莱拜尔坐在玻璃墙前面,开门见山地问:“您看到我在报上登的广告了?”
“是的。”女人仿佛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伯莱拜尔一下趴在玻璃上:“请您快告诉我!她在哪儿?那个可怜人儿不能独自乱走!”
女人被他的神情感动了,她决定对这位好心先生说实话:“您说得没错:那个小可怜儿!不过她有您这样一位男伴还是挺幸运的。我跟你说:如果你不快些把她找到保护起来,她会被该死的人贩们卖到黎明世界去的。”
“她在哪里呀?求求您!”伯莱拜尔说。
女人突然很聪明地一眨眼,问:“您要说说她的其他什么特征,广告上没写的。我要确信您就是她的男伴呀。”
“黑眼睛!”伯莱拜尔急切地说。白昼世界里黑眼睛是极其稀少的。
“对,还有呢?”
“脸上有颗小痣。”
“嗯。您就是她的男伴哪。”希安女士笑着说,“她左边嘴角底下有颗小痣。因为我替她化过妆,所以印象很深。”
这下伯莱拜尔可以确认,这位女士不是来骗取酬金的。他说:“那么你们还说过话了?”
“说过。她嘴可真甜,小可怜儿!”希安回忆着,“黑黑的眼睛……”
“您先告诉我她在哪儿!”伯莱拜尔打断了她的描述。
“听我说吧,年轻人。”女人充满感情地说,“她象只被追赶的小鸟似的飞进我房间里。又渴又饿。我可不能眼看着不管,我拿了果汁和鱼肉给她。这小东西趴在桌上就吃起来,话都来不及说。真让人心疼。”
“您是个好心人。”伯莱拜尔感激地说。
“她肤色苍白,我开始还怀疑她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可是她的语音真纯正,她说自己的肤色从小就是这样,怎么也变不黑。我问她为什么到处乱跑,她说自己走迷路了。看样子她就象你说的:脑子有点混乱。她在我那儿住了两天,不停地问这问那,好象刚出学校、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
“她只住了两天?”伯莱拜尔说,“那她现在已经走了?”
“当然啦。她求我帮她搭上了去娜佐的旅游船。”
“为什么要去娜佐?”伯莱拜尔低头自问。
希安答道:“去娜佐的旅游船是那几天里唯一的一班。她可能是想早点离开这儿。”
伯莱拜尔微微点头。
女人警觉地问:“她干嘛想要离开这里呢?你们俩都不是祖库库的人吗?”
伯莱拜尔说:“她……她头脑一糊涂就喜欢到处乱走。”
他现在能确定的几点有:第一,方婷逃上祖库库的男界码头后,没有穿过城邦,也没有横越分界街。所以城里的男人们都没发现她。这个狡黠而大胆的女孩子一定是游泳绕过了半个城,在女界那边上岸的;第二,从语言上已经无法把她辨认出来了;第三,她知道了自己的肤色是使人怀疑的;最后,方婷多半已到了娜佐,当然,这一点还不能肯定。
伯莱拜尔双手互握,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的希安女士说:“太感谢您了。我尽快去娜佐找她,一分钟也不会耽搁。”
希安满意地点头:“快去吧!”
“您愿不愿意接受一点钱,作为我……”
希安断然道:“不!我看到这个结果就高兴了。我不要钱,你明白的。”
“是,您真好。谢谢!”伯莱拜尔道谢后,出了对话屋。
他差一点儿就真的开船出发,追到娜佐去了。但他想起方婷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就又考虑道:她会把自己的真实去向告诉一位嘴巴不严的女人吗?
想到这一点时,伯莱拜尔已上了自己的船。他问工人电充满了没有,回答是充满了。他在下船前心里一动,进了驾驶舱,打开海图,找到祖库库和娜佐。
祖库库处在一片广阔而空旷的海域中,与娜佐和西林两城成三角形排列。三座城互相间的距离都不小于一千里。
伯莱拜尔觉得有了一些把握,方婷在希安女士的注视下登上了去娜佐的旅游船,然后很可能又偷偷跳下来了。搞不清楚的是,她换乘了另外哪条船。
他下了游艇,走向港口管理处。
途中,伯莱拜尔进了一趟公共卫生间,在那里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出来后,又在商店里买了一支高级水笔、一本速记簿,把笔插在上衣袋里。
他昂首阔步地迈进港口管理处,直接找船只调度长。调度长感觉此人的气派不很平凡,就请他进办公室坐下,还吩咐人泡了一杯藻茶。
伯莱拜尔说:“蒙您款待,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世界船只管理协会的调查员,蓬坦。”
“蓬坦先生,”调度长说,“我很愿意帮您的忙。您想在这里办点什么事呢?”
“我受命做一项调查,协会想计算一下每个城市的码头吞吐量,以及每条航线上的通常船只数量。所以,我希望您给我一个比较准确的情报,最好是包括最近十五天来进出港口的船只数目、编号,和它们所走的航线。我想,在整个城邦里再没有谁能比您更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