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4辑)-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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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头发上有永远也拂不走的雪花,她有总是要迟到的坏习惯,你就早早地坐在她床边喊她起来。你帮她作弊,借她的手看一本书两本书,书页翻过光线哗哗响,你看见她其实很秀气的睫毛。还有那些你想吻她的时刻,她穿过你的身体,仿佛是一个拥抱。你记得这个女孩子,是怎样走进你荒芜的心,你只希望过她一个人,能傻傻地跟在你身边,在屋子里乱晃悠,说冷笑话。并且可以一如既往地傻下去。
然而,更重要的是,你一定会记得,她是那么喜欢你。
可后来,你又忘了很多,你听见每一个人,每一块骨骼都发出生长的声音。
而你在永远的十七岁夏天。
有一次放学回家,万里突然开口叫:“千秋。”
“嗯?”
你会嫁人吧。
“千秋。”
“嗯?”
在我无法拥抱的地方,一个人成长。
“千秋。”
永恒复现(9)
“嗯?”
总有一天,你不会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来拒绝别人的告白。
“千秋,千秋……”
“怎么了?”
我喜欢你。
◎◎◎
那些可以用“希望你……”来开头的句子。
希望你别迷路了。
希望你学会待定系数法。
希望你交到好朋友。
希望你别再被人欺负。
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一个人,也能够坚强。“千秋,13号考生千秋呢?”“嗳?不在么?”“不知道啊。”“什么事啊……”底下传来一片议论。“好了好了,别吵了!我出去查一下,你们乖乖地在这里考试!”主考官擦了擦光
秃秃的额头上的汗水,低声咕哝着“真倒霉”,疾步向办公室走去。夏日闷热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屋顶,忽然爆出一道惊雷。“搞屁伐!吓死没命赔啊!”主考官咒骂道。远处,铁路上,一道列车把少女的躯体抛向天空,然后欢快地驶向远方。黄色的金星
草被热浪掀起,飞得很高。巨大的轰鸣带着盛夏的光呼啸而来。
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鬼”这个道理同样存在的另外一个道理,是“并不是所有死后的人,都能变成留在人间的鬼”,就好像并非所有的喜欢都能理所应当地单行三年后就能走向永远。
写字台上留下的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在夕阳下泛出黄色的光来。连那几个“……那么,我就变成你吧”的字样,也变得格外温暖。少女的尸体被抛在铁轨的边缘,热浪一波一波地往上覆盖,像要吞噬一般,一点一点
擦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像是每天下午六点半后,一定会被值日生擦干净的黑板。干净得像是新生一般。
少年寂寂的身影站在铁轨上。背影像灰墙般投射下深深浅浅鸽子的影斑。幸福的结局只差最后的一段结尾,只因为他没来得及写出这段结尾,递给她阅读。这段潦草的结尾是“并不是所有死后的人,都能变成留在人间的鬼。”
一部电影暗了下去。然后是一套桌椅。一间教室。一个夏天。慢慢地,都消失了。
罐子不知道(1)
■文/ 王小立
'——“呦”'
上课的时候梨花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呦痛!”眨了眨眼睛。梨花终于相信了这不是做梦。
升上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学校莫名其妙的大分班。原本2班的梨花和原本4班的北仁
一同被安排进了1班。不但一同安排进了1班。还安排到了邻座。而更重要的是——
梨花又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这次是手臂。
“呦痛!”而,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做梦。
'——“啊”'
一般来说,北仁是这样的人。身材高挑。长相清秀。会打扮。篮球打得很好。性格爽朗。在男孩子中间都很吃得开。
对梨花来说,北仁还是这样的人。
不但身材高挑,手指还很修长。不但长相清秀,下巴的线条还超。不但会打扮,还不显得女气。不但篮球打得好,足球也一把罩。不但性格爽朗,说起笑话来头脑也转得快。
不但在男孩子中间很吃得开,在女孩子中间也是被很多人暗暗喜欢着的。
自然是包括了梨花。
既没有“在走廊的转角处撞到”,也没有“在教员室同时被老师骂”之类的经历。在2班的梨花突然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教室阳台的栏杆上,和班上的其他几个女生,一同将视线定格在了4班体育课的某个特定的背影上。
——如果目光是有重量的话。北仁同学会被压扁也说不定。有时候瞅着瞅着,梨花会突然这样想。然后觉得好笑。
但现在,觉得快被压扁的却是梨花自己。
坐在了北仁同学的旁边。仿佛突然就被“很多人”“一起”“暗暗喜欢”的大群体给一口唾了出来。周围(女生)的目光、自己心脏的跳声、漫无边际的妄想——那些本来可以大家承受的东西,却在这时全都堆积到了一个点上。
梨花吞了口口水,瞄了眼身边的压力制造者。大概是上节体育课刚打完篮球的关系。男生在政治老师铿锵有力的“共产主义的实现可能性”底下熟睡得简直像是昏死过去。
啊。额头好多汗……
啊。睫毛好长哦……
啊。刘海好乱欸……
啊。…好……
有压力,但又是“啊…好……”
吞了吞口水。梨花两眼重新直视回了黑板。尽管如此,她身边的那个人的距离,却是即使目不转睛看着黑板也能感受到的热气腾腾。
“加油。”莫名其妙地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起气来。
'——“哈”'
“你叫什么名字?”是北仁在坐到梨花旁边后说的第一句话。北仁说的第二句话是“梨花?哈哈!我很喜欢吃梨子欸!”
即使到了三个星期后的现在,这句话依旧会跟着某个方程式的解答过程,翻滚进梨花的脑袋。其实只是北仁同学不经大脑的随便说说罢了。但当时的梨花就是手足无措的脸红起
来。只是随便说说吧。真的只是随便说说?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而已?
总而言之。这句“随便说说”在梨花的脑子里翻滚了将近一个多月,把大脑里的神经带翻滚得一片平滑,于是愈加没有阻力地肆意翻滚下去。
罐子不知道(2)
结论是带着撒娇成分的“北仁这个笨蛋!!”和“我是不是闷骚得病态了一点呢?”的气急败坏。……还有“好喜欢北仁同学傻呼呼的那声‘哈哈’呀”。
'——“哦”'
北仁同学的桌子上有时候会摆着一个罐子。是很普通的一个罐子。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单单墨绿色的外壳。塑料制品。当然,关于“这是个什么罐子啊?”的问题,梨花也是问过的。
得到的回答是“一看就知道是笔罐嘛。”“可是没插笔啊~”“因为是个有其他用途的笔罐。哈哈!”
话题到这里中止。固然梨花也想继续接下“那是有什么用途?”的嘴。却又害怕得到“你真三八呀~”的回应。只好干脆以一个“哦”作为结语。然后就装成不感兴趣的样子继续听课。
其实问问又怎样呢?
应该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对女孩子说出“你真三八呀~”的类型呀。
暗地里狠狠咬了咬唇。松开下颚的时候却依旧问不出口。
在还存在着“对方不认识自己”这条鸿沟的时候,和朋友在走廊看到北仁同学的时候,明明也可以大胆地盯着对方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或是在背后用正常音量做出花痴宣言的。
可现在,在距离缩短了之后,却反而变得别扭起来。
离一个点越是接近,就越是竭力地想维持着形象吧——新班级里还没交到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身边的那个人却是已经和同学们混到了可以问“你这小子交过几个女朋友?”的地步——有些生气,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莫名其妙地“不想输给对方”。
而“不输”的方法,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听到北仁同学用很好听的声音嚷着“来聊天嘛!梨子同学上课偶尔也放松一下哈~”的时候,却只淡淡一笑地回一句“哦,不了”,而已。
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对自己有些生气。又不知所措起来。
却好像,已经变成习惯了呢?
'——“欸”'
北仁笑嘻嘻地把罐子递到她面前的时候,梨花正忙着翻书核对自己刚才的数学考卷上的公式有没有写错。
“手。手伸进来~”北仁指指她的手,又指指罐子。
“欸?”
“伸进来就是了!”
还没等梨花反映过来,手就被对方抓着塞进罐子的口里。在经历了“里面会不会有蛇”的惊吓和“啊,拖手了!!?”的状况之外……0。501秒后,在梨花的手指接触到罐子里的小纸团,她才终于能问出“这是干什么?”的正常疑问。
一边问一边条件反射地抽了其中的一个纸团出来打开。看到上面歪扭地写着“94分”。
“我看我看!哦哦!94分啊!厉害!!”未等梨花发问,罐子的主人就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什么94分?到底是什么啊?”
“嘿嘿。”北仁晃晃手里的罐子,在纸团摩擦出的沙沙声中有些得意地解释“这是未卜先知罐!可以用来测考试成绩!里面的纸条0到100分都有哦!”
“……这就是你罐子的用途?”
“嗯!考试做选择题的时候也可以用哦!”还是很得意的样子。
罐子不知道(3)
“真是……”……可爱呢。这样想着,口里却吐出了“无聊”两个字。
“……”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应似的愣了愣,但很快,北仁又被其他同学的“我也要测”的喊声吸引了过去。
“什么,43分!北仁你的罐子肯定不准!!”
“不要把自己的笨怪到我的未卜先知罐上!”
“哈哈,白痴北仁!你不如拿这个罐子测测到底哪个女生会是你女朋友好啦!”
“测你个头。我的罐子里只放我喜欢的女孩的名字!”
“总之在那之前先测测吧~!哈哈哈”
喧闹声犹如潮浪。但对于梨花而言,之前那个短暂的空白就足以将她淹没进一片茫然的境地。
“无聊”
“……”
一片空白中,只有这两段对话。像是一直被NG的演员,带着沙哑的声音,反复地,一遍接着一遍地,上演得不知疲倦。
下意识地狠掐着自己的手。
并不是为了“证明这不是又在做梦”,只是单纯的“想掐”——心里憋得发慌,却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自己是怎么了?
'——“吓?”'
考卷发下来是事隔一个星期之后。
用“事隔”这个词似乎有点夸张,尽管引以为傲的“罐子妙用”遭到了自己别扭的冷水,但对于像北仁这样的人而言,这不过就像“早上好”或是“吃了没”一样,不过都是说完听完就会被扔在脑后的日常生活附属品而已吧。
根本算不上“事件”
所以在那之后,北仁依旧神态自然地,扬着好看的下巴线条对着梨花叫唤“梨子同学”。叫得多了,后来干脆就简化成了“梨子”。
“梨子,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梨子,我忘了带语文书,一起看好不好?”“梨子,我先睡一回,老师来了摇醒我哦。”“梨子!”“梨子~”“梨子。”
听着仿佛能感受到亲昵的这两个字。但于梨花而言,面对能这样一脸爽朗地把这个称呼挂在嘴边的北仁同学……“他果然是没有往心里去在意我吧”的失落是远远要多于“和北仁同学越来越亲密了!好HAPPY!”的吧。
不会像我对他那样,总是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不会像我叫他那样,到现在还不敢去掉“同学”的后缀。不会像我说他那样,因为讲错了一句话而难受半天。
……不会像我在意他那样,在意我。
“梨子,刚刚发下来那个上次的数学考试,你多少分?”“哦,92分。”“92分!?那跟我上次帮你测的94分很接近啊!”“吓?”“哼,知道我罐子的厉害了吧。上次还说我无聊~”“吓?”“……你‘吓’什么啊?”
考卷发下来是事隔一星期之后。用'事隔'似乎有些夸张。
“吓?你都还记得?”——事隔一个星期的那个时候,梨花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但。
“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啊?”
——事隔一星期的那个时候,北仁最后说了这句话。
'——“咳”'——
其实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
尽管“北仁居然还记得我一个星期前说过的话”的发现让梨花小小地兴奋了一下。但也仅止于此。手肘与手肘之间所距离着的那小半条过道,会散发出怎样的炙热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