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这么远,那么近-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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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似乎看中了满意的鞋款,脚步微停,而后便随手指了指:“六号的,请先替我包起来。”语气十分温和有礼,偏偏神色间却有几分漫不经心,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手机,仿佛根本不是特意来买鞋的,而是在想着其他什么心事。
结果她一口气挑了七八双,清一色的细高跟,却连试都没有试一下,只是一径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却又并不像在发短信的样子,只是将滑盖推上拉下,其实更像是在等电话。
最后她终于走到她们面前,只距离五六步之遥,店堂里明亮的满天星灯光照在她的身上,白色衬衣配黑色长裤,微瘦而高挑的身材,配上乌黑的童花头,发尾只在脑后简单的盘了个髻,其余并无过多的修饰,就连妆容也极轻淡,只有一块精巧的手表戴在右腕上,明明简洁利落得近乎朴素,却又仿佛令人惊艳。
就像三四十年代好莱坞黑白片里走出来的女主角,有一种冷艳的夺目。
肖颖心里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因为现在很少有人能将这一身穿得这样好,非但不像工作装,反倒犹如气质卓然的淑女,品味简洁高雅。她又转眼去看向来挑剔的许一心,后者果然也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只是那个年轻女人对她们的目光恍若未觉,因为手机终于在掌心轻轻震动起来,她仿佛等这个电话等了很久,在那一刻脸上分明一扫先前的心不在焉,接起电话的之后微微笑道:“我就在B市,谁知你已经走了……对,明天要回新加坡一趟,国庆前后再回来……”佳人恬静地微笑着絮絮低语,目光投向不远方的明亮橱窗,盈盈摇曳,如盛水光。
又是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肖颖抬起头,心中陡然一动。
结果等到走出店去,她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高大的玻璃门内,黑白分明的纤细身影格外醒目。
许一心问:“怎么了?”
她笑了一下说:“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真是可惜,当初摄有叶昊宁照片的那个网页没有保存下来,原来这位复古美女在现实生活中竟比镜头里还要美丽许多。
晚上回到公寓,肖颖一边看电视一边抓过手机,想了想还是调出一串号码,打给C市家里的座机,结果只响了两三声便通了。
“你居然在家?”她似乎有点吃惊,眼睛却还盯着电视屏幕,翘着脚很没气质地歪倒在沙发里。
叶昊宁在电话里反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有没有,随便感慨一下,居然没有出去花天酒地,多么难得。”
“难道你打固定电话,就只是为了确定一下我是否在家?”他似乎低笑了一下,分不清真假地夸奖道:“你真是越来越尽职,居然还学会变相查岗了。”
肖颖随口就应:“谢谢,我会再接再励。”。
谁知叶昊宁却停了一下,然后才问:“你怎么了?”声音里有一点点的迟疑。
“什么怎么了?”电视剧中正上演到最高潮的部分,男女主角在分别多年后此刻终于就要重逢,她突然不想再和他说话,免得分散精力。
于是便说:“没什么事,挂了。”
可终究还是没能挂掉,因为叶昊宁又叫了她一句:“肖颖,你今天情绪不大对头。”他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地问:“难道是在公司里受了挫折?还是谁惹你生气了?”
肖颖却好奇,他凭什么说她情绪不对?只不过讲了两句话,再敏锐也不至于如此吧?
“没谁给我气受,我好着呢。下午还去逛了街,买了双新鞋,足足有六七公分高,拿在手里完全可以当作杀人凶器。”她缓了口气,又说:“要说起不正常,今天唯一不正常的举动就是给你打了电话呗。叶昊宁,你是不是不习惯了?那我下次不打就是了,免得再被你怀疑情绪不对头。”说完将手机滑盖滑下,丢在一旁。
就因为说了那一大段话,结果错过了久别重逢的最经典场面,她皱起眉,赌气一般索性拿起遥控换了个台。
台湾综艺节目主持人正在讲冷笑话,旁边女主持配合着娇声娇气说:“好冷哦……”她也觉得冷,抖了一下,再度换台。
厚厚的抱枕堆里传出音乐声,声音微小沉闷,肖颖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伸手扒翻出来一看,果然是叶昊宁。
她平静地问:“又有什么事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他听起来倒并不生气,声音甚至比她更平静。
她静了两秒,突然问:“叶昊宁,你记不记得自己陪我逛过几次街?”
“两次。”
答得这么快?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问:“还记得都买过些什么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便说:“一次是餐具,另一次是鞋子。你问这些干嘛?”
她不禁感叹:“你的记忆力真好。”
他不说话。
肖颖几乎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心里觉得很奇怪,脸上却又保持云淡风轻的模样,抿着唇不出声。
最后她打了个哈欠,仿佛无限困倦:“……好累,我真要挂了。今天真的就是心血来潮查个岗,以后不会了。”声音愈加低微,“你也早点睡吧,晚安。记得下周十一放假和我一起去看我爸妈,如果你有空的话。”
这次她一直等,直到叶昊宁也说了句“晚安”之后,她才丢开手机。
第三十章
其实她倒是真的佩服叶昊宁的记性,因为就连自己都差点忘了,大约在一年前他陪她去过一次鞋店。
也就是在那一次,他不经意地向她描述过一个女人,而她今天终于见到了。
那时是在香港,原本叶昊宁是去办正经公事的,结果肖颖也心血来潮,请了年假跟着一同前往。
早在飞机的时候叶昊宁就说:“到时候也许没时间陪你,我给你卡,你自己去逛。”
她满不在乎:“才不要你陪。你们男人逛街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简直大大影响兴致。”
叶昊宁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只是说:“或许该说你运气不好,其实也有耐心十足的男性,可惜你没碰上。”
她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运气不好,小时候就见识过老爸陪她们母女逛街时的不情愿,通常都要三催四请才肯勉强出门,结果到了店里却又待不足一两分钟便要急急地往下一家走,似乎只恨不得能早点结束这种折磨。于是自然惹得老妈一阵埋怨,等到肖颖再长大一些之后,也就不再硬拖上肖爸爸,改成母女俩手挽手享受轻松的二人世界,直逛到商场关门才回家的时候也是有的。
然后便是陈耀。饶是那样好性格的一个人,平时温文尔雅,笑起来如沐春风的,又宠她,却也在一同购物的时候显出些许不耐烦来。
虽然有了前车之鉴,可是那时的肖颖偏偏喜欢拉着他一起,仿佛伴在清瘦高挑的他身旁,漫步在宽敞整洁的大街上,就连脚底都能一步一步生出花朵来,幸福的花朵。
所以明知他不情愿,却还是自私地拖着他。
最后或许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说:“你进去挑吧,我在外面等你。”
尤其是经过那些饰品专卖店的时候,一群女孩子挤在不大的店堂里叽叽喳喳,他更加没兴趣,也觉得不方便,于是就等在店外漫无目的地看风景。
有好几次肖颖收获颇丰地乘兴而归,结果一抬眼却看见陈耀的背影,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似乎有些寂寥,她终于不忍心:“……以后你别陪我了,我找许一心她们,省得你每次都这么无聊。以后该打球该自习,都随便你吧。”
他如同获了特赦令,立刻笑道:“总算是良心发现了!”一伸手摸摸她的头。
他比她高了十多公分,一向是学校篮球场上的活跃主力,弹跳又好,仿佛轻轻松松便能摸到篮框,时常引来一众女生花痴的尖叫声。
肖颖想,明明以前小的时候身高还差不多的,可自从初中毕业之后这家伙便仿佛抽了条儿,一下子拔高起来,从那之后一直居高临下,爱怜或高兴的时候,就总喜欢摸她的头。
她故意不服气:“怎么像在逗小狗?”其实心里又有一丝甜蜜,他的手掌那样大又那样暖,就只落在她一个人的头发上。
后来就真的不再找陈耀逛街,因为几乎可以确定,这种对于女人来说十分享受而又乐趣无穷的事情,却是对男人们最好的折磨。
或许正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在与叶昊宁认识之后,甚至是在结了婚以后,肖颖都不曾主动开口让他陪她去买东西,更多的时候,都只是让司机用车接送。
而他也很少关心她买了些什么,仿佛对这种事情永远不感兴趣。
唯一一次一道买餐具,那还是在渡蜜月的时候,当时两人飞去北欧玩了大半个月,结果某天看见路边有家精巧的小店,推开门进去一看,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瓷器,一排一排错落有致,竟然是纯手工制作。店主穿着深灰色的工作装,坐在桌前神色认真地往盘子里描绘着花花草草,光线明亮,而那位中年外国男子就那样低着头,仿佛全神贯注,就连推门的风铃声都没有打扰到他。
最后买了一整套回来,绘的是欧洲中世纪的仕女图,原本那些繁复的衣饰就十分有难度,然而店主显然是位严苛的手工艺人,一笔一划竟然一丝不苟,就连仕女们的面部神情都似乎把握得很有分寸,带着隐约的高傲,优雅而又矜持。
其实当时店里还有很多种选择,而肖颖一向对这种人物画像不怎么感冒,谁知倒是叶昊宁首先指明要买下它们。
她事后说:“我觉得那套花卉的反而更好看。”
叶昊宁停下脚步:“刚才怎么不说。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她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吧。”因为价格并不便宜,而且,这样东西的至多只能算是工艺品,哪能真的用来盛饭装菜?然后又不忍笑道:“不能怪我当时没说,而是你下手太快。我都还没来得及一一欣赏完呢,结果你就已经付钱了。难道你平时跟人家做生意签合同也是这样的?”
“看见喜欢的就买,这样不对吗?”
“可是选择那么多,可以慢慢挑,不是么?”
“像你那样,到后来十之八九会挑花了眼,最后什么也买不成。”
她不禁咋舌:“咦,这你也知道?是不是经验丰富?”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不接话。
也就是在那一次,肖颖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购物习惯和观念简直是南辕北辙,于是更加不会让他陪同。
后来到了香港,叶昊宁果然没什么时间,一连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留下她一个人在酒店里,倒是过得很悠闲,十点以后才起来吃早餐,然后便拎着手袋出门闲逛,三四点再喝下午茶。
给许一心打电话的时候,就听见对方的感叹:“这才叫做享受生活……”
可肖颖却觉得有些无聊,不免去想,电视里的那些名门太太们又或者是某些大款老板的情人们,天天过着这样的生活,难道就一点也不腻味?
反正她是渐渐觉得无趣起来,因为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叶昊宁几乎整天忙到头不见踪影,甚至有一天晚上直到下半夜才回来,一身酒味地趴在她颈边呵气。
她被吵醒,心里着实不悦,伸手便去推他,而他似乎真的喝多了,顺势翻了个身,便仰面躺在床上不再动弹。
这人酒品倒是一向不错,喝得再醉也不会借酒装疯,反而越发安静老实。
结果第二天一早她还没完全睁开眼睛,他却已经一身清爽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墨色的眼底一派清明,一扫几个小时前的醉意,仿佛半夜里醉酒而归的人并不是他。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口齿含糊地问:“……又要出去?”
下一刻,便有淡淡的清香袭来,是叶昊宁惯用的须后水的味道,“嗯,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别吵我。”
“大好时光,怎么能在床上浪费。你昨天几点才睡?”
“唔……”她确实没睡够,就因为半夜醒了那一下,结果又用了很长时间才能再度入睡。心里又想,这人不是要出门吗,怎么还在这里啰嗦?
过了一下,没有动静。
终于清静了。她满足地拥着柔软的被子再度翻了个身,结果就听见“哗”的一声,白花花的日光直扑过来,令人猝不及防。偏偏她睡觉怕亮,如今再顽固的睡意也被成功地驱赶走。
“……叶昊宁!”她几乎就要暴跳如雷,腾地一下坐起来,果然只见某人衣冠楚楚地倚在窗边微笑,作优雅而无辜状。
十分钟后刷完牙,她又扬声问:“你是不是心理不平衡?见不得我睡懒觉?”见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遥控器,隐约有电视声音传过来,不禁又好奇地问:“你不是要出门,怎么还不走?”
“等你啊。”某无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