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一个世界强国的复兴 作者:康拉德-赛茨-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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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学家们自此刻起,努力着去证明,中国自从王朝建立以来的两千多年中,在文化和国家发展方面,有着何等深刻的进步,但是他们的反驳却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处在停滞状态”的特征。自从儒家确立其统治地位以来,中国的文化就变成了一种以过去为基点的文化,也就是以他们理想中的黄金时代,即早期的周朝为理想境地的文化。儒家由此目标出发,排斥所有新的东西。任何意在能有一个好的、始终的新东西,都得想方设法披上再生的外衣。在从“百家”争鸣的轴心时代直到宋末的两千多年中,中国文化尽管以过去为理想,但它仍然是世界文化中最富有生命力的一种文化,在国家机构、技术和经济诸方面,它创造了最先进的世界文明。
可惜,中国事实上还是停滞下来了。数百年的明、清两朝靠过去的成就活着,这些继承者们不仅没有新的发明创造,相反甚至使许多技术发明和知识失传;军事技术,这些原本可以使中国强大无比的现成的技术,却没有得到继续发展。自从15世纪出海远航被停止以后,中国实施了严格的闭关自守政策。这时的中国王朝忙活自己已经够了,它们把所有的兴趣和精力全都集中在国内。按福兰策斯?福库雅玛那著名的,也是借之于黑格尔的说法,这就“走到了历史的终点”。这个对于国家的政体、对于社会的共同生活以及经济和文化来说最理想的体系已经被找到,领导集团的任务就只剩下了守住这个体系,而且别让它为外部影响所感染。
从汉朝(公元前206年~公元221年)起到清朝于1911年终,在这两千余年的时间里,儒家为中国带来了一种令人惊奇的稳定的文化和国家机器。中国民众长期生活在封建王朝的和平统治之下,而历代王朝最后的覆灭要么是农民起义所致,要么是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入侵所为。中国文明也以此与欧洲的基督教文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基督教文明自从创立以来一直处在持续反复的毁灭性内战的厮杀之中。而在同一时期儒家给中国人带来了一种持续稳定的生活,这种生活并不排斥现代人伴随着疾速的社会变化而向前迈进,有时不免让人感到羡慕、嫉妒。
19世纪初叶,恒久持续的中国世界还是走到了终点。远在西方的欧洲越洋过海,按照所谓的进步原则打破了中国的大门。这个欧洲要中国,也包括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只有这样的选择:抛弃过去,要么随欧洲一起进入某种新的未来,要么孤立而无望地与这种欧洲理性进行抗争。
西方的这种强权文化获胜了。此时此刻它所揭示的是,它要把人类引向精神和物质高度发展基础上的新的平等,还是为人类吹响走向没落的悲凉号角。
第二部 古老中国:王朝的崩溃(1793~1949)
第七章 帝王朝代周期
轮回的末日(1793~1838)
1793年:最后的一次机会
1793年9月8日,在距离北京150公里的东北热河,皇帝行宫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外国使团活动。在百名中国陪同的护送下,大英帝国国王乔治三世的全权代表罗德
马戈尔尼在近百名使团成员的簇拥下进入了下榻的府邸。乾隆皇帝把英国使团看作归顺的使团,感到自己道德感召力之大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足以感召遥远西方的蛮人,吸引他们前来自己的皇宫朝拜。33英国人宣布是以祝寿使团的名义前往中国,而且带着大英帝国国王乔治三世给83岁的乾隆皇帝的祝寿信。但是马戈尔尼真正想要到达的目标,也就是中国人眼里的革命性目标,与中国签署一个贸易协定,达成在北京和伦敦相设使馆的协议。所有这些内容都写在他要面呈乾隆皇帝的英王亲笔信中。
当时在欧洲,英国已属中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英国人不仅购买了中国市场上1/7的茶叶,而且还大量进口中国的瓷器、丝绸、漆器、大黄药物等。可是只允许在一个地方进行贸易,那就是广州,一座远在大清王朝南部的城市。前往广州的英国货船无不经常受到贪得无厌的海关人员敲诈勒索,而且英国人的贸易业务还得经过垄断专卖的“十三家贸易商家”,即所谓的“十三行”。这样,英国所有的贸易船只,才能畅通无阻。在十月到来年一月的贸易期间,英国商人住在珠江的一个名为沙门的小岛上,这个小岛远在广州城墙之外。他们的生活与中国人完全隔离,而且他们的行动自由实际上被局限在这个贸易点。马戈尔尼的任务就是要想方设法解决这一问题,他们认为,这是一个误会,清朝皇帝肯定对此一无所知。他尤其是要尝试着,让中国尽可能自己向英国敞开进出口的大门,至少能让皇帝答应给英国再开放几个贸易港口。
对于中国人来说,与这些未开化的民族进行贸易原本是一种惠顾,旨在让他们学习中国文明。按照中国人的观点,他们拥有自己所需要的一切,根本不需要外国商品。英国人在与中国贸易方面所提出的那些要求,简直是可笑至极,根本不值得予以答复。特别是他们那双方互派使团的建议更是荒唐,似乎他们的英王和大清天子之间有什么平等可言。早在皇帝接见英使团的礼仪问题上,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争执。马戈尔尼不愿在拜见皇帝时行磕头礼,不愿在皇帝面前三跪九拜。大清皇帝对于无知的蛮人表示了“宽容”,最后允许马戈尔尼采用英国公爵们的礼仪,以单膝跪拜礼代替中国的三跪九拜。马戈尔尼自认为这是外交上的胜利,可是他实际上却是失掉了面子:他不愿意给天子磕头证明了英国还属于尚未开化的国度;而他拒绝磕头之举不仅仅是冒犯了乾隆皇帝,而且破坏了宇宙秩序的和谐。
9月14日早上6点钟,晋见正式开始,而外交使团必须提前三个小时到达,等待皇帝的接见。马戈尔尼屈膝致礼,并把一个盛放着乔治三世亲笔信的金盒子面呈乾隆皇帝。作为亲自带来的礼物,他还面呈了一对搪瓷烧制并镶嵌有宝石的时钟。作为回赠给乔治三世的礼物,乾隆交给这位英国使节一个象征着和平与繁荣的玉如意,并且补充说,他祝愿英国国王像他一样长寿。随之,乾隆宴请了使节代表团。乾隆所显示出来的尊严给马戈尔尼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他把这些在回忆录中赞誉为“灵光闪烁的英明国王”。
英国人带来600大箱、价值1。56万英镑的礼物。这些礼物并非是按照中国人的口味挑选的,而是作为显示大英帝国现代高超知识和技术,并为英国手工业制品作广告而精心挑选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个按照太阳系运行而制作的天体运行仪,此外还有一些科学仪器,一架望远镜、一个气筒、一只透视镜、出自伯明翰和舍菲尔德的钢铁产品以及韦奇伍德瓷器等等。中国回赠的礼物有绿色玉如意、景泰蓝花瓶、珍珠编串的丝绸钱袋以及其他贵重礼品。双方所挑选的礼物形象地显示了各自的文化特征。白发苍苍的乾隆大帝并未注意到英国礼物中所展示出来的现代化特点,他为自己的大臣们所误导,因为他们告诉他,这些礼物已经被摆放到北京皇宫的收藏室了。
这些英国人所遇到的问题是,中国政府没有兴趣与他们会谈。正像马戈尔尼所惋惜的那样,这个使团只有纯粹礼节上的涵义,当参加完皇帝的祝寿活动之后,使团的任务便结束了。
回到北京后,马戈尔尼于10月3日早上再一次被召到皇宫,为的是与总理大臣和绅会面。他在太和殿照旧等了3个多小时后,和绅才和他的随员们出来,并随之有一场令人惊奇的礼数。大殿中央放着一把扶手椅,上面陈放着大清皇帝的亲笔信。对着皇帝的信札,中国的大臣们施以磕头大礼,马戈尔尼和他的随员们则施单膝跪拜礼。下午,也就是在马戈尔尼回到他们下榻之处后,皇帝的这封信才通过隆重的礼仪方式正式交给他。这封信是以诏书的方式写给英国国王的,乾隆以此向英国国王应诺,允许他们以附属国的方式加入中国文明圈。“奉天承运,我皇昭英王曰”,这封信就这样开头了。而英王关于互派使团和开放中国市场的要求尚未提及就被否定了。互派使团没有必要,贸易对于中国同样是不需要的,“我们瞧不起技术戏耍,我们也不需要你们国家的手工业产品”,乾隆的信就这么写着,而且是以这样的要求结束他的信的:“国王,你当顺我意愿行事,增强你的忠心并永保服从,以保你国共享神圣的和平”。
乔治三世以及马戈尔尼自己从未真正阅读过这封信的内容。那位把这封信翻译成拉丁语的使团翻译,在翻译过程中已经弱化了乾隆的口气,譬如,他省略了开头的那句话。而马戈尔尼自己则删掉了所有有损于英国尊严的句子。34
两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此相逢,各自都想向对方显示,自己是何等的进步和文明。他们相逢然而却错过了接轨的机会。二者中的任何一种文明都没有权力取代另外的一种。
英国人使团遭当头一棒便终结使命。代表团成员回国后所写的报道在欧洲迅速传开,它们实际上是向昔日欧洲推崇中国情结泼了一盆冷水。就中国方面而言,坐失了与工业革命和现代化的欧洲接轨的最后一次机会。面对欧洲的快速发展,中国却一无所知地停滞在那里。中国停着不动就足够了,马戈尔尼的副手乔治?施涛彤评述说,“这个国家的人们以为,他们是最杰出的,认为任何改进都是多余的,要么就是鸡蛋里挑骨头”。35
那在皇帝眼里对中国没有意义的外贸,事实上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都极大的推动着中国经济发展。茶叶、瓷器的出口创造了许多就业岗位,它还支撑了中国的白银货币政策。也许在中国人看来,外贸会削弱中国作为世界中心的影响力,因为从外贸中人们就能会想像到,中国也离不开其他民族。也正是因此,当乔治三世邀请乾隆作为始创成员加入新建起来的世界贸易行列时,乾隆马上拒绝了。也许中国有此方面的能力,也许乾隆和他的儒家大臣们已经知道,发展与欧洲的贸易肯定会改变中国的社会结构和文化,故此他们拒绝加入。英国人用战舰、大炮强迫中国向西方打开了大门,那是至少50年后的事情了,是加入作为一个置身于“不平等条约”之下、被掠夺与剥削的贸易合作者。
帝国在没落中
在乾隆宽容地拒绝英国国王提出的建立平等关系的要求时,中国在亚洲的权威正如日中天。蒙古、东突厥以及西藏等,都属于大清军事保护下的、由原统治者管理的附属国。乾隆时期的中国疆土大于以往的任何朝代,而且两倍于明朝。以其1250万平方公里的面积远远超过了今天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疆土(960万平方公里)。在这规模巨大的疆土开拓方面,乾隆自己做出了决定性的贡献。他通过血战征服了远在西北的蒙古后裔,并且把天山山脉以北的草原与沙漠以及南部的伊斯兰教的世外桃源统一成为中国的“新区”,即新疆。
两千多年来,中国作为农业国一直受到北部游牧民族的威胁。游牧民族征服或者占领部分或者整个中国的事情时有发生。此刻,来自北部的威胁被彻底的消除了;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朝目标终于实现了,中国和亚洲内部圈终于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从深层的象征性意义上讲,这种中国与亚洲内圈的水乳交融般连接的价值就在于,这个新的王国是由满族游牧民族建立的,这个民族不仅接受了汉民族文化,而且产生了三位儒家思想的皇帝。
新王朝的权力覆盖了近乎整个周边的亚洲国家:朝鲜、整个印度支那、不丹、尼泊尔、阿富汗、中亚的可汗国,譬如可坎德或者布卡阿、卡萨克国等,都向北京派出进贡的使团。从北部的外蒙到南部的马莱半岛,从东部的朝鲜到遥远西部的中亚地区,大清王朝的影响力辐射整个地区,在亚洲拥有了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大权力,此后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王室是如此的光耀夺目!乾隆时期的艺术风格影响到欧洲,以中国化的形式渗透到洛可可艺术中。
在英国大使马戈尔尼17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