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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花台弟子柳永纪事-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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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坐在草席上,一直谈到清晨才休,柳三变从石介处离开,胸中又注入了少年意气,他隐隐地感到,今天所遇的两个小孩,将对他的一生产生重大影响,如果苍天有眼,石介和欧阳修必有作为。 
  “后生可畏啊。”说着话,他往张先的住处而去。   
  今宵酒醒何处十(1)   
  公元1019年金陵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初冬时节,寒意料峭,柳三变又没有准备足够的衣服,骑着马,风就从裤管里钻,他觉得身上叫肚子的部位一片冰凉,当他来到张先门口时,脚已冻得站都站不住了。 
  轻叩三下门环,站出一个俊俏的妇人,脸红红的道个万福:“这位哥哥,你是找谁?” 
  柳三变一见这女子,顿觉身热心跳,结结巴巴地说是不是有个张先的住在这里。 
  妇人没有搭腔,拉开一扇门,让柳三变进去,领着他走到一间屋前说,进去吧,他还在呢。说完转身而去,临进门前回过头来看他,柳七觉得那眼睛热热的。 
  柳七叫两声张先兄,随着张先的应答,他推门进去,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先,你还在睡呀。” 
  张先伸个懒腰,从被窝里爬起来,口里吟着唐人绝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念叨着,穿好衣服站到地下: 
  “你是哪方高人,这么早光临寒舍。” 
  柳三变自言自语:这寒舍可真够寒的,如果惠明来了,肯定会暖和一些。 
  “惠明?惠明是谁?” 
  “唉,看来你‘一丛花令’是白写了……” 
  张先这才明白过来,脸一红,心跳着说:你是惠明师傅派来的吧,有什么事呀。 
  三变说,惠明师傅派我来请阁下去做静虚庵里的方丈。 
  “请我去做方丈?”张先摸着脑门,“我不是和尚呀……” 
  “你连小和尚都弄出来了,还说自己不是和尚。” 
  张先闻言身子都发抖了:“兄长,别胡说,根本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现在人赃俱获,你有何话说,去做方丈一休百休,若不肯就拉你去见官——不,见太子殿下!” 
  “别,别别……”张先退后两步,看着三变,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柳永兄,大清早的,你开什么玩笑。” 
  两人笑一阵,说些旧话,张先道: 
  “柳兄,一年多不见了,以为你不来了,我这心里每天发急。” 
  “急什么?” 
  “我租屋子住在这里,一没钱,二没事干,就等着你来呢。” 
  “你没见到太子殿下?” 
  “见到了,可什么用也没有。” 
  “怎么?” 
  “太子看了范仲淹的信后说:‘张先也是个有才的人,好好读书,将来在科场求取功名。’这话有什么用,我千辛万苦就得了这么一句话,想来真让人失望。” 
  “唔,失望不得,‘张先也是有才的人’,这句话可是管用得很呐!”柳七说。 
  “怎么个管用法?” 
  “你如果考试考中了,那太子的话就应验,你若考不中,太子的话就没应验——明白了?” 
  “对,如果太子成了皇帝……”张先乐得跳了起来,“柳兄,真是高见,高见。今日天冷,你别回去了,咱们弄些酒菜庆贺一番。” 
  “好,好。”柳七说,“我的马还在外面,这里能弄些草料吗?” 
  “草料?不知有没有,我去问问房东。” 
  “房东是谁?” 
  “这院子的房东可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她丈夫就是金陵城的大尹,人们都叫他张大尹。” 
  “你住在堂堂大尹之家。” 
  “这不是他的家,这里有个女人可能是她的小妾或别的什么,张大尹每月只来三两次。” 
  柳七道:“我进门时见过那女的,确实不同一般。” 
  “就是不敢套上手。” 
  “那又是为何?” 
  “哥哥呀,谁有这么大胆子,那不是明着找死吗?” 
  柳七不言,等张先收拾好屋子,牵了马进来拴到院子里。“嫂子,能买些草料吗?”张先说。 
  “听你说的,一些草料还用得着买,待会儿我到邻舍家讨些回来就是。” 
  张先说声谢,进了屋,对柳七眨着眼说: 
  “怪事怪事,这妇人平时恶声恶气,今天怎么如此亲热。” 
  柳七道:“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丈,今天庆贺,应请她过来才是。” 
  “唉,兄长,我对人就是没你这份心眼,请她过来好,好啊,让她以后不再对我无礼。” 
  柳七不管他和妇人的过节,取出两锭银子让他去置办酒席。 
  “这么多,够我三个月的房租了,兄长,你可真是义气。” 
  柳三变笑而不语。张先拿着银子出去买东西。柳七闲坐无聊,便出了屋,在院子里转悠。 
  那妇人见柳七转来转去,拉开屋门出来:“哥哥,你是找什么?” 
  柳七看看妇人,那一双眼睛亮得像月,柔得像水,便走上前去:“想请姐姐吃茶谈天,苦于找不到理由。” 
  妇人格格笑了,露出满口白亮的牙齿,柳七心里乱动,口里说:“姐姐好亮的牙齿。” 
  妇人笑得更欢:“你这人真有意思。”脸一红,扭身进了屋,但并没有掩门。 
  柳七心里一热,顺势进去:“姐姐好俏的身材呀。”他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妇人见他跟着进了屋,很是吃惊:“这位哥哥,好大的胆子。” 
  柳七道:“姐姐夸奖,朋友们都说我胆小,可今日,胆向色边生,见姐姐如此美貌,就是死到临头也不怕了。”说完,上前一步,将她从后面抱住。   
  今宵酒醒何处十(2)   
  “别,先别,张先要来了……” 
  “张先不会马上来。姐姐好烫的身子。” 
  妇人一转身,和他一个对面,两人火辣辣对视一阵,两张嘴唇便轻轻合到一起。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妇人说。 
  “你不喜欢?” 
  “不,听说胆子大的人……我喜欢胆大的人。” 
  “你胆子也不小。” 
  “可就是遇不上胆大的。” 
  “今天,你遇上了。” 
  柳七正要抱妇人上床,忽听院门一响,张先来了。妇人连忙系好衣带,理理云鬓:“快出去,他来了。” 
  柳七从她暗淡下去的眼睛里听到一声叹息。 
  “姐姐,只要你乐意,机会会有的。”他低声说完,从屋里出来。 
  张先见状,吃惊地张大嘴:“兄长,你敢进她的屋子?” 
  “为什么进不得?我进去说一声,待会儿请她吃饭。”张先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张先进了屋,将买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全是鸡鸭鱼肉。 
  “怎么不弄些蔬菜?” 
  “我想吃肉,兄长,我这一年来,很少见荤。” 
  柳七不说什么,看张先翻这翻那,问他道: 
  “你找什么?” 
  “这鸡总得切开,我这里没有切刀。” 
  “到她房里切去。” 
  “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跟我来。” 
  张先一手拎鸡一手拎鸭,跟着柳七到那妇人屋里,柳七道: 
  “姐姐,请你到那屋里坐。菜由张先弄就行了。” 
  妇人本想说由她弄菜的话,又想和柳七在一起,便依了柳七出来,进了张先屋里,寻个干净处坐下。 
  “虽是自家房子,这屋自张先住进后,我还是头一次进来。” 
  “张先也是第一次进你的屋吧?” 
  妇人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他道: 
  “看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怎么和他在一起?” 
  “他怎么啦?” 
  “……没……也没什么。” 
  “人不可貌相,张先在文坛也是算得上的角儿。” 
  “你们文人圈里的事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他有些虚伪。” 
  话说到这地步,柳七便不再说张先,正准备岔开话题,张先哇哇叫着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切刀。 
  柳七吓了一跳,妇人尖叫一声,心里后悔自己多嘴说张先不是,却听张先道: 
  “兄长,快,快看我脸上伤得重不重?” 
  柳七这才看他的脸,从鼻梁到颊上一道斜斜的刀口,血正往外流呢。 
  “呀,你这是怎么了?” 
  “快别问了,疼死我了。” 
  妇人赶紧关好门,插上问道:“是大尹伤的你呀?” 
  “嫂嫂别怕,是我自己伤的。” 
  “自己伤的?”柳七有些奇怪。 
  “我……我在切鸡肉……” 
  “切鸡肉怎么切到脸上了?”妇人问。 
  “我一手按住鸡,一手提着刀……疼死我了……切下了一块……啊呀……我想尝尝鸡肉香不香,就切到脸上了。” 
  柳七还是不明白:“你尝鸡肉香不香,怎么会切到脸上?” 
  “我……一手按住鸡……一手拿起鸡肉往嘴里塞,但忘了放下刀……” 
  柳七和妇人听言,笑得直不起腰来:“张先张先,你也太馋了。” 
  幸好刀口并不很深,血也不再外流,妇人道: 
  “还是我去做吧,你俩先坐一阵。”说着接过刀去弄菜了。 
  这一天,三人又吃又笑,玩得十分开心。那妇人坐在柳七身边,小饮几杯后,身上更加火热,张先脸上有伤,不敢多说也不敢多笑,只是抿着嘴吃肉,听柳七和妇人说话。 
  傍晚时分,天竟然飘起零星的雪花。那妇人说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下这种东西——江南的雪,极薄极软,不冷,带点暖意,仿佛玉帝刚刚脱下的衣服,带着一丝体温,妇人说:这么好的天,到外面去转转吧。 
  张先推说脸上有伤,不肯出去,柳七便和那妇人出了门。光线已经黯淡,除了在灯光中看不见雪花,地上很是潮湿,有些地方还有点点滴滴的水光。柳七道:好爽的夜哦。 
  妇人看着前后,已经不能分辨出人脸,便将手臂挽了柳七往前走:“咱们去江边玩吧。” 
  “你不怕冷?” 
  “不怕。”说着往柳七身边靠靠,柳七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 
  雪花落进江水里,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江水倒映着两岸依稀的灯光,江南丝竹断断续续地传来。妇人说,外面是最好的,不像一人闷在屋子里,浑身都不舒服。 
  两人来到一块僻静的地方,柳七将她抱住,先是轻轻地、浅浅地吻她,逐渐地深入,直到妇人浑身上下扭动不已时说:“咱俩回屋里去。”妇人身子便更紧地贴着柳七。 
  回到家里,张先的屋子还亮着灯,推开门看,他已经醉倒在床上,嘴里不住地咀嚼着什么。柳七轻声道,真是天赐的良机。妇人笑,拉了柳七的手出门,来到自己房间…… 
  一时间,两情依依,爱意浓浓。 
  “哐!哐哐!”一阵砸门的声音。 
  “不要怕,张先不会胡说的。”   
  今宵酒醒何处十(3)   
  “我不是怕他,是怕大尹突然回来。” 
  “他经常来吗?” 
  “他高兴时就来。” 
  “但愿他今晚不高兴。”话音没落,又听到几声砸门声。 
  “坏了……坏了”妇人浑身抖着说,“大尹今夜高兴,来了。” 
  “别怕,快去开门。” 
  “你呢?” 
  “你别管。” 
  妇人忙穿好衣服出去开门,待她进来时,床铺已经叠好,没有一个人。 
  “怎么,你还没睡?”男人的声音。 
  “一个人睡不着,坐着时却又打盹。” 
  “唔——我近日太忙,抽不出身,委屈你了。” 
  “都委屈三年多了。”女人抽抽搭搭的声音。 
  爬在床下的柳七被飞扬的灰尘呕得张不开嘴巴,便将头从床下伸出来,张大嘴巴呼吸。他看见两双脚,便伸出手,抓住那个细嫩的掐了一把: 
  “哎哟!”女人的声音。 
  “怎么啦?” 
  柳七又抽空捏她一下,女人哎哟哎哟叫个不停,最后竟格格地笑了起来。 
  床下的柳七不久便听到了沉沉的鼾声,他从床下爬出来,捏捏女人的手,做个鬼脸,像个灵巧的猫般出了房间。女人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柳七来到张先屋子,见他仍然沉睡不醒,便点燃油灯,一时间文思如涌,展开纸头,提笔疾书: 
  欲掩香帏论缱绻。 
  先敛双蛾愁夜短。 
  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 
  须臾放了残针线。 
  脱罗裳,恣情无限。 
  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柳永词《菊花新》。)。 
  柳七正写着,张先睁开眼睛:“兄长,那女人床上功夫如何?”柳七赶紧堵住他的嘴:“不敢胡说,张大尹来了。” 
  “我早知道,大尹砸门时,我把你的马拴到房后了,不然他非起疑心不可。” 
  “多谢贤弟。” 
  “你也别谢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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