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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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锦绣也就笑笑:“我知道,她可不好惹。你得看在姚姨娘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
锦英撇嘴:“我凭啥看在姚姨娘的面子上?”
“因为她是锦川的娘。你疼锦川,就得给他亲娘面子!我说得清楚不?”
程津南只管喝茶不语,锦英气恼的不再说话。
锦英有着地道的小姐脾气,她懂事的时候家里已经富足,自然也不知道疾苦,她不是长女所以也不像锦绣那样有压力。她是那种美丽又单纯的女孩子。她的日子是阳春白雪一般的,是诗词画意一样的。她讨厌姚小巧那样的市井小人,她喜爱的是张生,或是梁山伯。
所以当锦绣把她对何乃之的看法告诉了锦英以后,锦英并没有认同。毕竟风月小说里的爱人总是经历过家人与世俗的阻扰才能在一起。她相信自己与何乃之的爱情路是经受得住挫折的。
锦绣瞅着妹妹的大眼睛长叹一口气:“以后莫要再看那些风月小说,毒坏了你的脑子。我得想法儿让你知道外面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
锦英笑呵呵的挽起姐姐的手臂:“我总是要想一想的。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罢了。我过两天去杭州。他舅舅的事情也许与他无关,他蓄意伤人也许是误会,但若是不是呢?总之,等我看清了他是什么人,自然会替你做主。”
听见锦绣说“做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锦英,突然间扭扭捏捏红了脸:“他是顶好的人……反正,你见了就知道了……”
那样子,让锦绣担心了起来。
“我顺路去看看锦川,你要陪我么?”
锦英嘴一噘:“哼,我才不愿看见那姓姚的呢,不要脸!”
程津南听了脸色突变,“哐叽”就把茶碗扔到了地上,青花瓷嘣碎了一地。锦绣狠狠地瞪了锦英一眼,锦英眼睛里立马就含满了泪水。
“摔我做什么摔我做什么!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姐姐你也甭瞪我,我还左右不是人了!你们就知是我的不对!那姚小巧撒泼加礼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都跟忘了似的呢!她现在有多张狂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就充好人吧,被人剜了肉去都不知道。”
程津南一个箭步上来就要扬手打:“你越活越不懂事了!我把你惯坏了是不是?”
锦英哭着往锦绣身后躲,锦绣气急败坏一把拦住:“爹!叫人笑话!”
“我今天还就叫人笑话了,我打她这个没教养的!”
锦英喊道:“没教养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锦绣一听,回头就给了锦英一巴掌。
锦英愣了,程津南扬在半空的手也定住了,这回倒是都静下来了。
“你回屋里去,你去想想你这么说话跟那姚小巧还有什么不一样!”锦绣狠狠地,严厉得吓人。
锦英“哇”的就哭出了声,委屈的跑走了。
锦绣回头,见程津南的手半扬着,嘴哆嗦着站在原地。她心里不免难过:“爹,你要打,我帮你打,您这么大岁数了,别什么事儿都亲自动手。我看了心疼。”
她把他那只高举的手拿下来,扶他坐下。“纪家的老爷身子差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就是被儿子女儿气出来的。本来,我还打心眼里庆幸您身子硬朗,锦英听话。可今天一看,也差不多,家家都有那么一两件不痛快地事。”
锦绣说话哽咽,眼泪直打转,程津南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按住锦绣的肩膀:“乖闺女,在纪家委屈了是吗?”
“不,不委屈。我就是在想锦英。锦英是任性,娇惯了的小姐脾气,眼里揉不进沙子,脸上藏不住心里话。可您知道她有多单纯,就是个小孩。姚姨娘没来之前,她是家里的中心,别人把她捧在手心,事事围着她打转。如今来了个姚姨娘,年纪上也大不了她几岁,您的疼自然就分了些出去。锦川又出生了,整个家的中心就整个儿的给锦川了。她心里憋闷,总是不开心。她对您娶二房的事儿总是有不快。但是,她慢慢就会明白,如今日子稍长了她不也是习惯了么。再过几年她嫁了人就明白这份家业的继承是多么重要。再者……就姚小巧这件事来说未必是她的不对,她是我妹妹,是您闺女,她让人欺负了我是绝不能旁观的。”
春日的好天气,大太阳,适合晒被子。
姚小巧坐在程家的池塘边嗑瓜子。几个丫头老妈子在亭子里灰色的石桌前围成一团,她的小心肝锦川少爷就坐在她的脚边上玩耍。
扫帚眉,薄嘴唇,高颧骨。年轻的时候她也算是美人,那时候有男人疼,生的丰满,后来守了寡人就干瘪了。脾性也慢慢地尖酸刻薄起来。
尖酸刻薄?她要是不尖酸刻薄怎么能捞得到程家那两千两银子呢!
本来么,婚宴索礼金一事儿之后,她姚小巧就得意地拿了银子回杨树村了,可是谁知道她那想不开的妹妹却一直在程家抬不起头来。这有什么抬不起头呢,偏姚姨娘每每看见锦英,都很不能把脸埋进土里头去。姚姨娘甚至赌气也再也不要她上门。
姚小巧是顶疼妹妹的。她十六岁嫁给了杨树村织布的王家,二十六岁就守了寡。膝下没有子女,上头也没有老,只与一个亲妹妹相依为命。如今被妹妹甩冷脸,姚小巧便一心认为是程家离间她们两姐妹,逢人便哭诉说太不公平。
可是没多久,姚姨娘生了三少爷锦川。
生儿子,对姚姨娘是救赎,但是对于见缝插针的姚小巧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她立马就忘记了程家对自己的“不公平”,忘记了妹妹的“忘恩负义”,很快的开始以程府娘家人的身份出入程家大门,抱着锦川四处炫耀。姚姨娘本来就是赌气,可经不住她亲姐姐这么讨好,没几日,两个人就又重归旧好了。
现在,她姚小巧就是在这程家了。白吃白喝还有人侍候。
她边嗑瓜子,边讲笑话,声音又尖又细。丫头婆子们本来是附和她的,这会儿却突然停住了。
姚小巧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石青色比甲的年轻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她的脚边上。正伸手抱锦川呢。
丫头和老妈子看见是锦绣急忙的都住了声响,只有姚小巧还坐着照旧嗑她的瓜子。
锦绣逗了会儿锦川,并没有抬眼看一眼那姚小巧,这让姚小巧觉着被忽视了。
“这是三少爷,这位妹妹你可抱不得。赶紧给我放下来。”姚小巧张开手臂。
锦绣笑一笑,抱着锦川并不放:“姚大娘不认得我啦,我是锦绣啊。”
姚小巧愣了一会儿,她在程家频繁走动的时候锦绣已经出嫁,所以没有想起来锦绣是谁。只想到既然是“锦”字辈儿的后生,自然也是自己的后生——不知道是不是那程锦英的堂姐妹什么的。
后面的婆子小声地说这是咱家大小姐,已经出阁了的。姚小巧听了,方又想起来:程家大女儿是二十好几了才嫁得出去的,一个老姑娘,还不受婆家待见,她丈夫在外头的花花事儿多了去了,就是不回家跟她亲近。她姚小巧别的事不在行,可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话头可是在行的紧。也不知道这大姑娘是不是在婆家吃了气,回家来哭来了,反正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那娇小姐程锦英在她这也走不通,这出了阁的就更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了。
想到这一层,姚小巧自然是斜着眼睛看锦绣的:“吆,原来是个外甥女啊,快把少爷给我抱。孩子小,抱坏了”
这话锦绣听了气,谁是你这破落户的外甥女,你倒是不害臊。
“抱是抱不坏的,只怕姚大娘把锦川放在土里呛坏了。”
在锦绣不冷不热的语气里,姚小巧的扫帚眉一挑,扔了瓜子掐着腰站了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我自家孩子我不知道疼你知道疼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啊?我告诉你,你别惹急了我。”
说着,趁锦绣没留神上来抢过了锦川,朝他脸上叭叭亲了两口以示爱昵。锦川白胖的脸马上被她嘬红了两块,像是蚊子叮过的胞。
她姚小巧是是谁?她可受不了你这两边儿不受宠的老姑娘在这挤兑她。“有本事自个生去,没本事留住自己丈夫,到有本事回娘家来耍威风!”
锦绣脸腾的红了。
丈夫是她心里难以启齿的痛。今日,却措不及防的,这么着当面被姚小巧揪了出来。
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吓极了,没人敢吱声。
锦绣脸上火辣辣,只觉得丢人丢到了家。只得佯装平静的问张妈妈:“姚姨娘呢?”
姚小巧跳起脚来:“什么姨娘?姨娘是你叫得?府里没有正房,咱们就是正的!”
张妈妈领着锦绣匆匆往姚姨娘的院子里走去。姚小巧在后面又喊又叫。
程津南年岁大了,并不与姚姨娘同住。锦绣走到姚姨娘的院子门口的时候,已经冷静了,她想了想,回头叫跟来的张妈妈去请。
“只说是老爷请她来前厅见面,要过来替我接风的。别的不要说。”然后又在她耳边细语几句。
张妈妈是锦绣的奶妈,是看着锦绣长大的,锦绣一点,她自然就明白。这就应了锦绣进了院子。
锦绣转身又去了前厅等着。
程津南正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看见锦绣回来便问:“看见锦川了吗?”锦绣说看见了,也看见姚小巧了。程津南一听姚小巧,半晌不再说话。
两个人各怀心事静坐了一会儿,便有丫头进来说姚姨娘过来看大小姐了。
程津南不知道人是锦绣请的,只待姚姨娘一进来,他遂笑颜走过来,拉着她,借故夸她知书达理,心里念着锦绣之类之类的。
姚姨娘站在正中,听程津南的一通夸赞不知所措。
锦绣也只是笑,说父亲没有看错人。她问姚姨娘的吃住,问她的起居,后又把话绕到内里的事务上。锦绣在的时候,程家家内的事儿大都是她掌管。她走的时候姚姨娘还在坐月子,锦英心性像小孩自然也不爱承接这些内务。
“所以啊,家内便少了主事儿的人。虽有张妈妈这样年岁久威信高的仆人打理着,但也毕竟是个仆人。每月发放的奉银理应还是由女主来管才对。我这次回来也应该要好好的把内务交待给姨娘”。
于是妖娆的姚姨娘睁大了眼睛。她桃红色的毛坎肩把脸映的喜庆,仿佛红光满面。
锦绣知道,姚姨娘是聪明人。
是的,姚姨娘是聪明人。她不是她那傻姐姐,她知道比起张牙舞爪的锦英来,平日里不动声色的锦绣才是真正的狠角儿。本来她以为自己年轻漂亮,程津南又已经年迈,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那么她只要生了儿子,侍候好了程老爷,再熬过几年,等程氏姐妹出嫁了,等程老爷仙去了,这程家的一切还不都是她和她儿子的。却偏偏的,这程家大女儿程锦绣却是个这样的利害角色——心眼多,手段狠,还嫁给了鼎鼎大名的济南纪家,做着男人们才能做的买卖。程锦绣不亚于一个年轻的程津南。姚姨娘着实觉着嫁进程家的这一年算是受够了委屈,处处要让着闺中的二小姐锦英也就算了,自家姐姐的行为又处处让下人们笑话,自己也成了话柄。这哪里是她原本想的富家太太的生活,她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可现在,偏偏的,在她差不多放弃的时候,这程家大小姐又勾起了她的期望。
见她们俩人和睦,程津南也面露喜色。他年岁渐老,没有多少心力去周转她们之间的微妙关系。虽然他知道锦绣的心埋得深,后事如何都是不定的。只是如今表面上的和气,已经让他满足。
锦绣一脸笑容,向父亲告退,手牵着姚姨娘往库房里去。
一路上把府里的人员数落清楚,该负责什么,该领多少银子,过年过节的红利怎么给,周家的亲戚里哪家好说话又哪家不要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条列分明。
姚姨娘一边儿激动着,又一边儿紧张着。自己似是接管了整个园子的大权,可是她这脑袋又偏偏记不住这么多繁冗的事情。
锦绣握着她的手,说:“回头等我叫人细细的给你写下来,不必现在记得清楚,大约知道就好了。”
“大小姐真是好记性的人,这么多琐碎的事情能记得清楚不乱。你瞧我这榆木做的脑袋……”
“万事图一个熟字,世间的账目大抵如此。几个分目,几项填补,就都清楚了。每年,程家买卖上的出入,府上生计的开支……这些事情……”
姚姨娘聚精会神的,正听到节骨眼上,却见奶妈慌张的跑了过来。
“小姐,太太,三少爷出事儿了!咱们该死,一不留神叫三少爷吃了瓜子皮儿,卡着嗓子眼儿了!”
锦绣和姚姨娘赶到池塘旁边的时候,锦川早已不哭了,张妈妈把一片湿乎乎的瓜子皮儿给姚姨娘看。
“就是这祸害,卡了三少爷。幸亏出来了,要不然在�